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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287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26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3

    至道初,累遷涇原儀渭鎮戎軍鈐轄。咸平三年,徙邠甯環慶路。坐轉餉靈武不嚴斥候,至積石為虜騎掠于道,營部大亂,除名,流光州。五年,起為內殿崇班、鄜延駐泊都監,俄遷崇儀使。景德中,趙德明既納款,或言以麟、府謀有他志。上以涇原地要兵眾,慮有緩急,遂徙重誨為鈐轄。複遷益州,改皇城使。大中祥符六年,卒,年六十八。

    重誨純愨寡過。真宗悼其沒於遠土,命其子乘傳往護柩歸,聽止驛舍之別次。子禹謨,錄為將作監主簿。弟重睿,曆官澄州團練使。子禹偁,閣門祗候。

    白守素,開封人。祖延遇,仕周至鎮國軍節度。父廷訓,宋初為龍捷都指揮使、領博州刺史。守素以蔭補東班承旨。太平興國五年,遷補右班殿直,以善射,授供奉官、帶禦器械,三遷至供備庫使。

    咸平三年春,契丹犯邊,命與王能戍邢州,俄又與麥守恩、石贊領先鋒禦之。敵退,複與荊嗣督河北、京東捕賊。四年,命為鎮州行營鈐轄,領騎兵攝大陣西偏,屢當格鬥。俄改定州鈐轄,複徙鎮州。王繼忠之陷也,宋師還渡河,敵人乘之,守素據橋,有矢數百,每發必中,敵不敢近,遂引去。

    真宗與輔臣議三路禦賊,鹹曰:「威虜扼北道要害尤甚,請分騎兵六千屯之,命魏能為部署。」上曰:「能頗強愎,尤難共事,聞守素久練邊計,張銳性頗和善,參知戎務,庶克相濟。」乃命守素、銳為鈐轄,戍順安以貳之。

    景德元年,契丹侵長城口,守素與能發兵破之,追北過陽山,斬首級、獲器械甚眾,賜錦袍、金帶。俄徙屯冀州,轉運使劉綜舉其智勇,材任將帥,加領康州刺史。又提騎卒戍靜戎軍,兼蒞營田之役,俄為鎮、定鈐轄。是冬,契丹複內侵,守素敗其前鋒,獲車重,又入敵境,俘擒甚從。及請和,省邊戍之職,與曹璨留任鎮、定。追敘前勞,加合州團練使。

    大中祥符三年,命副李迪使契丹。守素居邊歲久,名聞北庭,頗畏伏之。上慮其不欲行,密遣內侍詢於守素,守素頓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再遷南作坊使。大中祥符五年,卒。上甚惜之,常賻外別SS錢五十萬,令護喪還京師,錄其一子官。

    張思鈞,邢州沙河人。祖中正,漢澤州刺史。思鈞少善擊劍、挽強,善博奕。初應募為卒,晉開運間,遷廣銳軍使。周廣順初,從聶知遇攻河東,破其眾三千餘。從向訓東征,為捉生將,擒小校張萬于江豬嶺。又從符彥卿與並人鬥代州,留為南北兩關巡檢。

    宋初,補龍衛指揮使。李繼勳下遼州,戰帶甲祠,斬首萬餘級,追奔至長城,擒其將莫山、鮑淑,掠人騎二百餘。俄屯潞州,合戰三十餘。乾德中,以勞秩遷都虞候。開寶三年,郭進、田欽祚戍三交,嘗從戰于石嶺關,斬首萬五千餘級。閣門祗候齊延琛、苗昶陷軍中,思鈞鼓勁騎突入,奪還。何繼筠入晉境,思鈞隸麾下,拔南橋徑度。大將之出,必辟為先鋒。太平興國初,屯定州,領兵援磁窯,戰敗其眾,身中五十創,奮不顧,乃逐賊,薄軍城,奪馬及鎧甲居多。未幾,邊人複攻,逆戰城下,斬首萬餘級。上嘉之,命賜服帶,領河州刺史。

    雍熙三年,邊人寇河間,劉廷讓會戰君子館,命思鈞翼從。時天大寒,弓不得彀,援兵不至,於是敗績,陷留軍中數年,役役不得還。端拱初,自契丹始逃歸,授澄州刺史、知齊州。思鈞以武進,素不知民政,僅逾月,即徙濮、鄆、濱、棣州巡檢。至道中,改鄜延巡檢使。會葺右堡砦,擊寇走之。未幾,寇逼保安軍,與曹璨往援,追躡五十餘裏,至木場,寇乃遁去。

    真宗即位,徙益州鈐轄兼綿、漢九州都巡檢使。咸平中,以王均之亂,出兵保綿州。賊陷漢州,思鈞進攻,克之,斬偽刺史苗進,又與石普敗賊彌牟砦。巴西尉傅翱有善馬,思鈞求之,翱不與。思鈞平賊,心恃功居多,召翱至,責以轉餉後期,斬之。上聞其事,傳召付禦史台鞫治,罪當斬,特貸之,削籍流封州。

    六年,起為左司禦率府率、考城監軍。車駕幸澶淵,召詣行在,命李繼隆、石保吉同議兵事,賜服禦有加。景德二年,為西京水北都巡檢使,俄分司西京。召對行在,上憫其老,授唐州防禦副使,徙鄭州。大中祥待二年,再遷左千牛衛將軍。四年七月,卒,年八十九。子承恩,為三班奉職。

    思鈞起行伍,征討稍有功。質狀小而精悍,太宗嘗稱其「樓羅」,自是人目為「小樓羅」焉。

    李琪,河南伊闕人。幼生長兵家,得給事宣祖,左右太祖,以材力稱,進備執禦。及受禪,命補鎮職。太宗在京府,複令事之。由是累遷效忠都虞候、開封府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領富州刺史。嘗請對,自言經事太祖,而京師無居宅,太宗以官第假之。

    琪性素鄙,曆事三朝,而行不加修。每分遣士卒守護關梁,必覬其贈遺,視所厚薄為重輕。太宗知之,遂改授屯衛大將軍,領郡如故,乃顧曰:「吾欲置琪於無過之地爾。」加左武衛大將軍。景德中,以老且病,表求五日一赴起居,俄為台諫所糾,令赴常參。真宗念其舊,特賜給月奉以養。大中祥符元年卒,年八十四。

    王延範,江陵人。形貌奇偉,喜任俠,家富於財。父保義,為荊南高氏行軍司馬兼領武泰軍留後。高從誨奏署延范太子舍人。後隨從誨孫繼沖入覲,薦為大理寺丞、知泰州累遷司門員外郎。

    太平興國九年,為廣南轉運使。性豪率尚氣,尤好術數。嘗通判梓州,有杜先生以左道惑眾,謂延範曰:「汝意有所之,我常陰為之助。」延範心喜,敢為恣橫。後為江南轉運使,有劉昴賣卜于吉州市,其言多驗,謂延範曰:「公當偏霸一方。」又有徐肇為延範推九宮演算法,得八少一,肇驚起曰:「君侯大貴不可言,當如江南李國主。」前戎城主簿田辨自言善相,謂延範曰:「君是坐天王形、頻伽眼、仙人鼻、雌龍耳、虎望,有大威德,猛烈富貴之相也。即日當乘四門輦。」至是,有豹入其公宇,噬傷數吏,從者皆恐忄栗,不敢進,延範獨拔戟前逐,刺殺之,益以此自負。與廣州掌務殿直趙延貴、將作監丞雷說會宿,觀天象,延貴指西方一大星曰:「此所謂'火星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者也。

    雷說出《星經》證之,乃太白行度經南斗,延貴謬為火星也。

    延範日夕與掌市舶陸坦議欲發兵,會坦代歸,延范寓書左拾遣韋務升為隱語,偵朝廷機事。延范奴視僚屬,峻刑多怨。會懷勇小將張霸給使轉運司,延範因事杖之,霸知延范與知廣州徐休複不協,詣休複,告延範將謀不軌及諸不法事。休複馳奏之。太宗遣高品閻承翰乘傳,會轉運副使李琯暨休複雜治延範,具伏。與昴、辨、坦俱斬廣州市,籍沒延範家。務升除名配商州,延貴等皆抵罪,賜霸錢十萬。

    論曰:紹斌從征討,凡逾百戰,未嘗以為憚;屢被廢斥,未嘗以為慊。太祖宥盜馬罪,引見賜予,屈法使過,用能致其力也。榮薄事親,下詔督過。瓊折州卒足以釋妖惑。王杲辭贐于夏。思鈞拔身自歸,當斬而貸。琪以鄙稱。守俊、興輩以勇得備給使。守素久練邊計,人頗畏伏。重誨雖將略不足,亦有可稱。大抵武夫悍卒,不能無過,而亦各有所長。略其過而用其長,皆足以集事。至於一勝一負,兵家常勢,顧其大節何如耳。若榮也,薄其所生,大節虧矣,屢以罪黜,宜哉。

    列傳第四十

    ○呂端畢士安曾孫仲衍仲遊寇准

    呂端,字易直,幽州安次人。父琦,晉兵部侍郎。端少敏悟好學,以蔭補千牛備身。曆國子主簿、太僕寺丞、秘書郎、直弘文館,換著作佐郎、直史館。太祖即位,遷太常丞、知浚儀縣,同判定州。開寶中,西上閣門使郝崇信使契丹,以端假太常少卿為副。八年,知洪州,未上,改司門員外郎、知成都府,賜金紫。為政清簡,遠人便之。

    會秦王廷美尹京,召拜考功員外郎,充開封府判官。太宗征河東,廷美將有居留之命,端白廷美曰:「主上櫛風沐雨,以申吊伐,王地處親賢,當表率扈從。今主留務,非所宜也。」廷美由是懇請從行。尋坐王府親吏請托執事者違詔市竹木,貶商州司戶參軍。移汝州,複為太常丞、判寺事。出知蔡州,以善政,吏民列奏借留。改祠部員外郎、知開封縣,遷考功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使高麗,暴風折檣,舟人怖恐,端讀書若在齋閣時。遷戶部郎中、判太常寺兼禮院,選為大理少卿,俄拜右諫議大夫。

    許王元僖尹開封,又為判官。王薨,有發其陰事者,坐裨贊無狀,遣禦史武元穎、內侍王繼恩就鞫於府。端方決事,徐起候之,二使曰:「有詔推君。」端神色自若,顧從者曰:「取帽來。」二使曰:「何遽至此?」端曰:「天子有制問,即罪人矣,安可在堂上對制使?」即下堂,隨問而答。左遷衛尉少卿。會置考課院,群官有負譴置散秩者,引對,皆泣涕,以饑寒為請。至端,即奏曰:「臣前佐秦邸,以不檢府吏,謫掾商州,陛下複擢官籍辱用。今許王暴薨,臣輔佐無狀,陛下又不重譴,俾亞少列,臣罪大而幸深矣!今有司進退善否,苟得潁州副使,臣之願也。」太宗曰:「朕自知卿。」無何,復舊官,為樞密直學士,逾月,拜參知政事。

    時趙普在中書,嘗曰:「吾觀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挫未嘗懼,亦不形於言,真台輔之器也。」歲余,左諫議大夫寇准亦拜參知政事。端請居准下,太宗即以端為左諫議大夫,立准上。每獨召便殿,語必移晷。擢拜戶部侍郎、平章事。

    時呂蒙正為相,太宗欲相端,或曰:「端為人糊塗。」太宗曰:「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決意相之。會曲宴後苑,太宗作《釣魚詩》,有雲:「欲餌金鉤深未達,磻溪須問釣魚人。」意以屬端。後數日,罷蒙正而相端焉。初,端兄余慶,建隆中以藩府舊僚參預大政,端複居相位,時論榮之。端曆官僅四十年,至是驟被獎擢,太宗猶恨任用之晚。端為相持重,識大體,以清簡為務。慮與寇准同列,先居相位,恐准不平,乃請參知政事與宰相分日押班知印,同升政事堂,太宗從之。時同列奏對多有異議,惟端罕所建明。一日,內出手劄戒諭:「自今中書事必經呂端詳酌,乃得聞奏。」端愈謙讓不自當。

    初,李繼遷擾西鄙,保安軍奏獲其母。至是,太宗欲誅之,以寇准居樞密副使,獨召與謀。准退,過相幕,端疑謀大事,邀謂准曰:「上戒君勿言於端乎?」准曰:「否。」端曰:「邊鄙常事,端不必與知,若軍國大計,端備位宰相,不可不知也。」准遂告其故,端曰:「何以處之?」准曰:「欲斬於保安軍北門外,以戒凶逆。」端曰:「必若此,非計之得也,願少緩之,端將覆奏。」入曰:「昔項羽得太公,欲烹之,高祖曰:'願分我一杯羹。'夫舉大事不顧其親,況繼遷悖逆之人乎?陛下今日殺之,明日繼遷可擒乎?若其不然,徒結怨仇,愈堅其叛心爾。」太宗曰:「然則何如?」端曰:「以臣之愚,宜置於延州,使善養視之,以招來繼遷。雖不能即降,終可以系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太宗撫髀稱善曰:「微卿,幾誤我事。」即用其策。其母后病死延州,繼遷尋亦死,繼遷子竟納款請命,端之力也。進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

    太宗不豫,真宗為皇太子,端日與太子問起居。及疾大漸,內侍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勳、知制誥胡旦謀立故楚王元佐。太宗崩,李皇后命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鎖繼恩於閣內,使人守之而入。皇后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如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命有異議邪?」乃奉太子至福甯庭中。真宗既立,垂簾引見群臣,端平立殿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群臣拜呼萬歲。以繼勳為使相,赴陳州。貶昌齡忠武軍司馬,繼恩右監門衛將軍、均州安置,旦除名流潯州,籍其家貲。

    真宗每見輔臣入對,惟於端肅然拱揖,不以名呼。又以端軀體洪大,宮庭階戺稍峻,特令梓人為納陛。嘗召對便殿,訪軍國大事經久之制,端陳當世急務,皆有條理,真宗嘉納。加右僕射,監修國史。明年夏,被疾,詔免常參,就中書視事。上疏求解,不許。十月,以太子太保罷。在告三百日,有司言當罷奉,詔賜如故。車駕臨問,端不能興,撫慰甚至。卒,年六十六,贈司空,諡正惠,追封妻李氏涇國夫人,以其子藩為太子中舍,荀大理評事,蔚千牛備身,藹殿中省進馬。

    端姿儀瑰秀,有器量,寬厚多恕,善談謔,意豁如也。雖屢經擯退,未嘗以得喪介懷。善與人交,輕財好施,未嘗問家事。李惟清自知樞密改禦史中丞,意端抑己,及端免朝謁,乃彈奏常參官疾告逾年受奉者,又構人訟堂吏過失,欲以中端。端曰:「吾直道而行,無所愧畏,風波之言不足慮也。」

    端祖兗,嘗事滄州節度劉守文為判官。守文之亂,兗舉族被害。時父琦方幼,同郡趙玉冒鋒刃紿監者曰:「此予之弟,非呂氏子也。」遂得免。玉子文度為耀帥,文度孫紹宗十餘歲,端視如己子,表薦賜出身。故相馮道,鄉里世舊,道子正之病廢,端分奉給之。端兩使絕域,其國歎重之,後有使往者,每問端為宰相否,其名顯如此。

    景德二年,真宗聞端後嗣不振,又錄蔚為奉禮郎。藩後病足,不任朝謁,請告累年,有司奏罷其奉,真宗特令復舊官,分司西京,給奉家居養病。端不蓄貲產,藩兄弟貧匱,又迫婚嫁,因質其居第。真宗時,出內府錢五百萬贖還之。又別賜金帛,俾償宿負,遣使檢校家事。藩、荀皆至國子博士,蔚至太子中舍。

    畢士安,字仁叟,代州雲中人。曾祖宗昱,本縣令。祖球,本州別駕。父乂林,累辟使府,終觀城令,因家焉。士安少好學,事繼母祝氏以孝聞。祝氏曰:「學必求良師友。」乃與如宋,又如鄭,得楊璞、韓丕、劉錫為友,因為鄭人。

    乾德四年,舉進士。邠帥楊廷璋辟幕府,掌書奏。開寶四年,曆濟州團練推官,專掌筦榷,歲課增羨。改兗州觀察推官。太平興國初,為大理寺丞,領三門發運事。吳越錢俶納土,選知台州,言:「錢氏上圖籍,有司皆張侈賦數,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宜有安輯,願一用舊籍。」詔從之。明年,遷左贊善大夫,徙饒州,改殿中丞。召還,為監察禦史。複出知乾州,以母老願降任就養,改監汝州稻田務。

    雍熙二年,諸王出閣,慎擇僚屬。以虞部郎中王龜從兼陳王府記室參軍,水部員外郎王素兼韓王府記室參軍,秘書丞張茂直兼益王府記室參軍,士安遷左拾遺兼冀王府記室參軍。太宗召謂曰:「諸子生長宮庭,未閑外事,年漸成人,必資良士贊導,使日聞忠孝之道,卿等勉之。」賜襲衣、銀帶、鞍勒馬。

    士安本名士元,以「元」犯王諱,遂改焉。遷考功員外郎。端拱中,詔王府僚屬各獻所著文,太宗閱視累日,問近臣曰:「其才已見矣,其行孰優?」或以士安對。上曰:「正協朕意。」俄以本官知制誥,王請對願留府邸,不許。淳化二年,召入翰林為學士。大臣以張洎薦,太宗曰:「洎視畢士安詞藝踐曆固不減,但履行遠在下爾。」士安以父名乂林抗章引避,朝議謂二名不偏諱,不聽。

    三年,與蘇易簡同知貢舉,加主客郎中。以疾請外,改右諫議大夫、知潁州。真宗以壽王尹開封府,召為判官。及為皇太子,以兼右庶子遷給事中。登位,命權知開封府事,拜工部侍郎、樞密直學士。時近臣有怙勢強取民間訂婚女,其家訴於府,士安因對奏,還之。宮府常從為廷職者,每授任於外,必令士安戒勖。

    咸平初,辭府職,拜禮部侍郎,複為翰林學士。詔選官校勘《三國志》、晉、唐書。或有言兩晉事多鄙惡不可流行者。真宗以語宰相,士安曰:「惡以戒世,善以勸後。善惡之事,《春秋》備載。」真宗然之,遂命刊刻。士安以目疾求解,改兵部侍郎,出知潞州,特加月給之數。入為翰林侍讀學士。景德初,兼秘書監。契丹謀入境,士安首疏五事應詔,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真宗嘉納。

    李沆卒,進士安吏部侍郎、參知政事。入謝,真宗曰:「未也,行且相卿。」士安頓首。真宗曰:「朕倚卿以輔相,豈特今日。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對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臣駑朽,實不足以勝任。寇准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真宗曰:「聞其好剛使氣。」又對曰:「准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蒙休德,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樑為邊境患,若准者正所宜用也。」真宗曰:「然,當藉卿宿德鎮之。」未閱月,以本官與准同拜平章事。士安兼監修國史,居准上。

    准為相,守正嫉惡,小人日思所以傾之。有布衣申宗古告准交通安王元傑,准皇恐,莫知所自明。士安力辯其誣,下宗古吏,具得奸罔,斬之,准乃安。

    景德元年九月,契丹統軍撻覽引兵分掠威虜、順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數為諸軍所卻,益東駐陽城澱,遂攻高陽,不得逞,轉窺貝、冀、天雄,兵號二十萬。真宗坐便殿,問策安出。士安與寇准條所以禦備狀,又合議請真宗幸澶淵。士安言澶淵之行,當在仲冬;准謂當亟往,不可緩。卒用士安議。

    初,咸平六年,雲州觀察使王繼忠戰陷契丹。至是,為契丹奏請議和。大臣莫敢如何,獨士安以為可信,力贊真宗當羈縻不絕,漸許其成。真宗謂敵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嘗得契丹降人,言其雖深入,屢挫不甚得志,陰欲引去而恥無名,且彼寧不畏人乘虛覆其巢穴,此請殆不妄。繼忠之奏,臣請任之。」真宗喜,手詔繼忠,許其請和。

    時已詔巡幸,而議者猶哄哄,二三大臣有進金陵及成都圖者。士安亟同准請對,力陳其不可,惟堅定前計。真宗嚴兵將行,太白晝見,流星出上臺北貫鬥魁。或言兵未宜北,或言大臣應之。士安適臥疾,移書准曰:「屢請舁疾從行,手詔不許,今大計已定,唯君勉之。士安得以身當星變而就國事,心所願也。」已而少間,追至澶淵,見於行在。時已聚兵數十萬,契丹大震,猶乘眾掠德清。至澶北鄙,為伏弩發射,撻覽死,眾潰遁去。

    會曹利用自契丹使還,具得要領,又與其使者姚東之俱來,講和之議遂定。歲遺契丹銀絹三十萬,朝論皆以為過。士安曰:「不如此,契丹所顧不重,和事恐不能久。」及罷兵,從還,乃按邊要選良守將易置之:雄州以李允則,定州馬知節,鎮州孫全照,保州楊延昭,它所擇用各得其任。令塞上得境外牛馬類者悉還之,通互市,除鐵禁,招流亡,廣儲蓄。未幾,夏州趙德明亦款塞內附。二方既定,中外略安。量時制法,次第施行。複置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等科,以廣取士。

    二年,章七八上,以病求免,優詔不允。遣使敦諭,不得已,複起視事。十月晨朝,至崇政殿廬,疾暴作,真宗步出臨視,已不能言。詔內侍竇神寶以肩輿送歸第,卒,年六十八。車駕臨哭,廢朝五日,贈太傅、中書令,諡文簡。以皇城使衛紹欽治葬,有司給鹵簿。錄其子世長為太子中舍,慶長為大理寺丞,孫從古為將作監主簿。

    士安端方沉雅,有清識,昷藉,美風采,善談吐,所至以嚴正稱。年耆目眊,讀書不輟,手自讎校,或親繕寫。又精意詞翰,有文集三十卷。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幾寡過爾。」凡交遊無黨援,唯王祐、呂端見引重,王旦、寇准、楊億相友善,王禹偁、陳彭年皆門人也。禹偁,濟州人。幼時以事至士安官舍,士安識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學,舉業日顯。後遂登科進用,更在士安前。及士安知制誥,其命乃禹偁詞也。

    士安沒後,真宗謂寇准等曰:「畢士安,善人也,事朕南府、東宮,以至輔相。飭躬慎行,有古人之風,遽此淪沒,深可悼惜。」及王旦為相,面奏:「陛下前稱畢士安清慎如古人,在位聞之感歎。仕至輔相,而四方無田園居第,沒未終喪,家用已屈,真不負陛下所知。然使其家假貸為生,宜有以周之者,竊謂當出上恩,非臣敢為私惠。」真宗感歎,賜白金五千兩。

    子世長至衛尉卿,慶長至大府卿。孫從善光祿少卿,從古駕部郎中,從厚、從誨檢校水部員外郎,從簡博羅令,從道殿中丞,從范山南西道節度推官,從益太常寺太祝,從周朝散郎、知洋州。曾孫仲達、仲偃仕至郡守,仲衍、仲游、仲愈。

    仲衍字夷仲,以蔭為陽翟主簿。張昪,縣人也,方鎮許,請於朝,欲興鄉校。既具材計工,又聽民自以其力輸助。邑子馬宏以口舌橫閭裏,謾謂諸豪曰:「張公興學,而縣令乃因以取諸民,由十百而至千萬未已也,君將不堪。誠捐百金予我,我能止役。」豪信其能,予百金。宏即詣府宣言:「縣吏盡私為學之費,又將賦於民。」昪果疑焉,敕縣且止,又揭其事於道。令欲上疏辯,仲衍曰:「亡益也,不如取宏治之,不辯自直矣。」會攝縣事,即逮捕驗治,五日得其奸,言於昪,流宏鄧州,一縣相賀。給事中張問居裏中,謂仲衍曰:「諺雲'鋤一惡,長十善',君之謂也。」

    舉進士中第,調沈丘令。歐陽修、呂公著薦之,入司農為主簿,升丞。吳充引為中書檢正。奉使契丹,宴射連破的,眾驚異之。且偉其姿容,密使人取其衣為度,制服以賜。時預其元會,盡能記其朝儀節奏,圖畫歸獻。後錢勰出使,契丹主猶問:「畢少卿何官?今安在?」

    王珪與充不相能,以仲衍為充所用,數求罪過欲傷之,卒無可乘,但留滯不遷。經四年,乃以秘閣校理同知太常禮院,為官制局檢討官,制文字千萬計,區別分類,損益刪補,皆曲盡其當。凡從中問其事,必須仲衍然後報,他人不知也。撰《中書備對》三十卷,士大夫家爭傳其書。

    高麗使入貢,詔館之。上元夕,與使者宴東闕下,作詩誦聖德,神宗次韻賜焉,當時以為寵。官制行,帝自擢起居郎,王珪留除命,謂為太峻,爭於前。帝連稱曰:「是當得爾。」未幾,暴得疾,一夕卒,年四十三。帝遣中使唁其家,賻錢五十萬。

    仲游字公叔,與仲衍同登第,調壽丘柘城主簿、羅山令、環慶轉運司幹辦公事。從高遵裕西征,運期迫遽,陝西八十縣饋輓之夫三十萬,一旦悉集,轉運使范純粹、李察度受其賦而給之食,必曠日乃可。會僚屬議,皆不知所為,以諉仲遊。仲游集諸縣吏,令先效金帛緡錢之最,戒勿啟扃鐍,共簿其名數以為質,預飭其斛量數千,洞撤倉庾牆壁,使贏糧者至其所,人自奭鬥概,輸其半而以半自給,不終朝霍然而散。翌日,大軍遂行。純粹、察歎且謝曰:「非君幾敗吾事。」

    元祐初,為軍器衛尉丞。召試學士院,同策問者九人,乃黃庭堅、張耒、晁補之輩。蘇軾異其文,擢為第一。加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出提點河東路刑獄。韓縝以故相在太原,按視如列郡,縝奴告有卒剽其衣於公堂之側,縝怒,將置卒於理。仲遊曰:「奴衣服鮮薄而敢掠之于帥牙,非人情也。」取以付獄治,卒得免。太原銅器名天下,獨不市一物;懼人以為矯也,且行,買二茶匕而去。縝曰:「如公叔可謂真清矣。」

    召拜職方、司勳二員外郎,改秘閣校理、知耀州。是歲大旱,仲遊先民之未饑,揭喻境內曰:「郡振施與平糴若干萬碩。」實虛張其數。富室知有備,亦相勸發廩。凡民就食者十七萬九千口,無一人去其鄉。

    徽宗時,曆知鄭、鄆二州,京東、淮南轉運副使。入為吏部郎中,言孔子廟自顏回以降,皆爵命於朝,冠冕居正,而子鯉、孫伋乃野服幅巾以祭,為不稱。詔皆追侯之。

    仲游早受知于司馬光、呂公著,不及用。范純仁尤知之,當國時,又適居母喪,故未嘗得尺寸進。然亦墮黨籍,坎NI散秩而終,年七十五。

    仲游為文切於事理而有根柢,不為浮誇詭誕、戲弄不莊之語。蘇軾在館閣,頗以言語文章規切時政。仲遊憂其及禍,貽書戒之曰:

    孟軻不得已而後辯,孔子欲無言,古人所以精謀極慮,固功業而養壽命者,未嘗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來,禍福利害系身者未嘗言,顧直惜其言爾。夫言語之累,不特出口者為言,其形於詩歌、贊於賦頌、托於碑銘、著于序記者,亦語言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于文,是其所是則見是者喜,非其所非則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濟君之謀,而怨者或已敗君之事矣。天下論君之文,如孫臏之用兵,扁鵲之醫疾,固所指名者矣。雖無是非之言,猶有是非之疑,又況其有耶?官非諫臣,職非禦史,而非是人所未是,危身觸諱以遊其間,殆猶抱石而救溺也。

    司馬光為政,反王安石所為,仲遊予之書曰:

    昔安石以興作之說動先帝,而患財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財者無不用。蓋散青苗、置市易、斂役錢、變鹽法者,事也;而欲興作、患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興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斂變置之事,是以百說而百不行。今遂廢青苗,罷市易,蠲役錢,去鹽法,凡號為利而傷民者,一掃而更之,則向來用事於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廢,市易不可罷,役錢不可蠲,鹽法不可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動上意,雖致石人而使聽之,猶將動也。如是,則廢者可複散,罷者可複置,蠲者可複斂,去者可複存矣。則不足之情,可不預治哉?

    為今之策,當大舉天下之計,深明出入之數,以諸路所積之錢粟一歸地官,使經費可支二十年之用。數年之間,又將十倍於今日。使天子曉然知天下之余於財也,則不足之論不得陳於前,然後所論新法者,始可永罷而不可行矣。

    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敝,而左右侍從、職司、使者,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雖起二三舊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基十數,烏在其勢之可為也。勢未可為而欲為之,則青苗雖廢將複散,況未廢乎?市易雖罷且複置,況未罷乎?役錢、鹽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敝,如人久病而少間,其父子兄弟喜見顏色而未敢賀者,以其病之猶在也。

    光、軾得書聳然,竟如其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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