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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391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492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4

    金國遣二使來議和,許歸河南地。使者踞甚,議受書之禮不決,外議洶洶。如淵建議取其書納禁中。於是同諫長請對,又呼台吏問:「朝廷有大議論,許台諫見宰執商議乎?」吏曰:「有。」遂赴都堂與宰執議取書事,宰執皆以為然。帝親筆召如淵、李誼入對。明日,詔宰執就館見金使,受其書納入,人情始安。

    九年,奏召還曾開、範同,而罷施庭臣、莫將,以謂:「開、同之出,雖曰語言之過,而其心實出於愛君;庭臣、將之遷,雖曰議論之合,而其跡終近於希進。今國論既定,好惡黜陟,所宜深謹。」又論張邦昌時偽臣因赦複職非是。帝曰:「卿言是也,朕亦欲置此數匹夫不問。」對曰:「將恐無以示訓。」其後卒不行。

    忽一日,如淵言:「和議之際,臣粗自效,如臣到都堂,若不遏朝廷再遣使之議,則和議必至於壞,而宣對之日,稍有將順,則遂至於屈。臣于二者,粗有報國之忠。臣親老,願求歸。」帝不許。如淵疑帝有疏之之意,又奏曰:「臣向薦君臣腹心之論,陛下大以為然。其後秦檜在和議可否未決之間欲求去,陛下頗罪之,臣再三為檜辨析。今陛下與檜君臣如初,而臣反若有讒訴於其間者。」帝曰:「朕素不喜讒,卿其勿疑。」如淵嘗與施庭臣忿爭,庭臣謂如淵有指斥語,帝謂秦檜曰:「以朕觀之,庭臣之罪小,如淵之罪大。」檜請斥庭臣而徙如淵,待其求去然後補外。帝不可,於是與庭臣皆罷。

    初,如淵與莫將及庭臣皆力主和議,如淵緣此擢中司,而將及庭臣緣此皆峻用。張燾、晏敦複上疏專以三人為言。如淵入言路,即劾二人,至是與庭臣俱罷。其後檜擬如淵知遂寧府,帝曰:「此人用心不端。」遂已。兩奉祠,卒,年六十二。

    如淵始以張浚薦召,而終乃翼秦檜擠趙鼎,仇呂本中,逐劉大中、王庶,心跡固可見矣。子佃、僎、似。

    薛弼,字直老,溫州永嘉人。登政和二年進士第,調懷州刑曹、杭州教授。初頒《五禮》《新書》,定著釋奠先聖誤用下丁,弼據禮是正,州以聞,詔從其議。監左藏東庫。內侍王道使奴從旁禮絹美惡,多取之,弼白版曹窮治,人嚴憚之。

    靖康初,金兵攻汴京,李綱定議堅守,眾不悅。弼意與綱同,圍解,遷光祿寺丞。嘗言:「姚平仲不可恃。」未幾而敗。綱救太原,弼言:「金必再至,綱不當去,宜先事河北。」金人果再入。始命刑部侍郎宋伯友提舉河防,弼以點檢糧草從之,為計畫甚切,皆不能用,乃乞罷歸,改三門、白波輦運,尋主管明道宮,提舉淮東鹽事,改湖南運判。

    楊麼據洞庭,寇鼎州,王燮久不能平,更命嶽飛討之。麼陸耕水戰,樓船十餘丈,官軍徒仰視不得近。飛謀益造大舟,弼曰:「若是,則未可以歲月勝矣。且彼之所長,可避而不可鬥也。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購舟首,勿與戰,逐筏斷江路,槁其上流,使彼之長坐廢,而精騎直搗其壘,則破壞在目前矣。」飛曰:「善。」兼旬,積寇盡平,進直秘閣。時道殣相望,弼以聞,帝惻然,命給錢六萬緡、廣西常平米六萬斛、鄂州米二十萬斛振之,且使講求富弼青州荒政,民賴以甦。

    王彥自荊移襄,遷延不即赴。彥所將八字軍皆中原勁卒,朝廷患其恣橫,以弼直徽猷閣代之。彥殊不意,弼徑入府受將吏謁,大駭。弼曲折譬曉,彥感悟,即日出境。

    除岳飛參謀官。飛母死,遁于廬山,張宗元攝飛事。飛將張憲移疾,部曲洶洶,生異語。弼謂諸將曰:「太尉力乞張公,而詔使隨至,嶽軍素整,今而嘩哄,是汝曹累太尉也。」諸將以諗憲,憲佯悟曰:「相公腹心,惟參謀知之。」眾乃定。除戶部郎官,再知荊南。

    桃源劇盜伍俊既招安,複謀叛,提點刑獄萬俟卨不能制,乃以委弼,弼許俊以靖州。俊喜曰:「我得靖,則地過桃源遠矣。」俊至,則斬以徇。遷秘閣修撰、陝西轉運使,以左司郎官召知虔州,移黃州。

    時福州大盜有號「管天下」、「伍黑龍」、「滿山紅」之屬,其眾甚盛,鈐轄李貴為賊所獲。,民作山砦自保。守臣莫將議委漳、泉、汀、建,募強壯遊手各千人為效用,與殿司統制張淵同措置。未及行,詔升弼集英殿修撰,與將兩易。弼至郡,漕臣以游手易聚難散,恐為他日患,聞於朝。事下弼議,弼謂:「昔守章貢,有武夫周虎臣、陳敏者,丁壯各數百,皆能戰,視官軍可一當十。」乃奏虎臣為副將,敏為巡檢,選丁壯千人,號「奇兵」,日給糗糧,責以滅賊。自是歲費錢三萬六千余緡、米九千石,凡四年而賊平。弼知廣州,擢敷文閣待制。卒,年六十三。

    初,秦檜居永嘉,弼遊其門。弼在湖北除盜,歸功於萬俟卨。檜誣嶽飛下吏,卨以中司鞫獄,飛父子及憲皆死。朱芾、李若虛亦坐嘗為飛謀議,奪職,惟弼得免,且為檜用,屢更事任,通籍從官,世以此少之。

    羅汝楫,字彥濟,徽州歙縣人。登政和二年進士第,監登聞鼓院,遷大理丞、刑部員外郎。奏命官犯公罪,勿取特旨以終惠臣子,又戶口凋耗,宜少寬養子之禁。

    拜監察禦史。未逾月,遷殿中侍御史。與中丞何鑄交章論嶽飛,罷其樞筦。朱芾、李若虛嘗為飛議曹,主帥有異意而不能諫;又言,飛獄具,寺官聚斷,咸謂死有餘罪,寺丞何彥猷、李若樸獨喧然以眾議為非,欲從輕典。皆坐黜。王庶謫道州,郡丞孫行儉以官廨居之,汝楫劾其無忌憚當斥,且令庶徙居。劉子羽知鎮江,上言:「和好非久遠計,宜及閒暇為備。」檜怒,風汝楫論罷之。

    時撫州有兩陳四系獄,誤論輕罪者死,汝楫誦其冤,且言:「獨罪獄官而守卒不坐,非祖宗法。」於是詔天下斷死刑,守以下引囚問姓名、鄉里然後決。又言:「國家駐蹕臨安,淮南不可置度外,當重防海之寄,守長江之要,革竄名賞籍以勸有功。」

    遷起居郎兼侍講。帝問:「或謂《春秋》有貶無褒,此誼是否?」對曰:「《春秋》上法天道,春生秋殺,若貶而無褒,則天道不具矣。」帝稱善,嘗曰:「自王安石廢《春秋》學,聖人之旨浸以不明。近世得其要者,惟胡安國與卿耳。」兼權中書舍人,除右諫議大夫。

    有南雄守奏對:「太后之歸,和議之力也,當盡按前言和不便者。」時相是之,驟用為台官,中外悚懼,多束裝待遣。汝楫言:「皆不當罪,宜以崇寧事黨為戒。」議遂寢。

    遷禦史中丞。舊例,中丞、侍御史不並置,乃更侍御史。汝楫求去益力,遷吏部尚書,充國信使。除龍圖閣學士、知嚴州。秩滿,請祠,居喪未終而卒,年七十。累贈開府儀同三司。子顥、籲、頡、頌、願、頮,皆有文。

    願字端良,博學好古。法秦、漢為詞章,高雅精煉,朱熹特稱重之。有《小集》七卷,《爾雅翼》二十卷。知鄂州,有治績,以父故不敢入嶽飛廟。一日,自念吾政善,姑往祠之,甫拜,遽卒於像前。人疑飛之憾不釋雲。

    蕭振,字德起,溫州平陽人。幼莊重,不好弄。稍長,能自謀學。嘗奉父命董農役隴畝,手不釋卷,其師謂其父曰:「此兒遠大器也。」未冠,遊郡庠,既冠,升太學。時有號「三賢」者,推振為首。登政和八年進士第,調信州儀曹。

    時州郡奉神霄宮務侈靡,振不欲費財勞民,與守議不合。會方臘寇東南,距信尤近,守欲危振,檄振攝貴溪、弋陽二邑。既而王師至衢,又檄振督軍餉,振治辦無闕。大將劉光世見而喜之,欲以軍中俘馘授振為賞,振辭曰:「豈可不冒矢石而貪人之功乎!」諸邑盜未息,守複檄振如初。振悉意區處,許其自新,賊多降者。守以贓去,振獨為辦行,守愧謝之。

    調婺州兵曹兼功曹。時振婦翁許景衡以給事中召,振祝之曰:「公至朝幸勿見薦。」景衡詢其故,振曰:「今執政多私其親,願為時革弊。」景衡然之。

    時盜賊所在猖獗,婺卒揚言欲叛以應賊,官吏震恐。振選諸邑士兵強勇者幾千人,日習武以備,蓄異謀者稍懼。有一兵官素得軍士心,守疑而罷之,群卒數百人被甲挺刃,斬儀門入。振聞即往,群卒皆羅拜呼曰:「某等屈抑,願兵曹理之。」振使之言,厲色叱曰:「細事耳。車駕南巡,大兵咫尺,汝速死耶!可急釋械,當為汝言。」眾拜謝而去。郡守由是益相信,事悉與謀。嘗議城守,振請以錢數萬緡庸工板築,未數月,城壘屹然,一毫無擾。任滿歸,告其親曰:「家世業農,幸有田可力以奉甘旨,振不願仕。」或薦於朝,授婺州教授,改秩,乞祠。

    以執政薦召對,敷奏數事,皆中時病,帝大喜,拜監察禦史。明年冬,以親老乞補外,章七上,不許。面奏曰:「臣事親之日短,事陛下之日長。」指心自誓:「今日之事父母,乃他日之事陛下也。」遂除提點浙西刑獄,尋召為宗正少卿,俄擢侍御史。

    振本趙鼎所薦,後因秦檜引入台,時劉大中與鼎不主和議,振遂劾大中以搖鼎。大中既出,振謂人曰:「如趙丞相不必論,盍自為去就。」鼎遂罷。

    後振知紹興府,改兵部,除徽猷閣待制、知湖州。陛辭,奏曰:「國家講和,恐失諸將心,宜遣使撫諭,示以朝廷息兵寬民意。雖兩國通好,戰禦之備宜勿弛。」帝曰:「卿欲奉親求便,豈不知朕有親哉?」振曰:「「臣之親所系者一夫也,陛下之親所系者天下也。陛下以天下為心,聖孝愈光矣。」帝歎其忠。將行,白檜曰:「宰相如一元氣,不可有私,私則萬物為之不生。」檜不悅。

    振至州,檜欲取羨餘,振遺檜書,謂:「財用在天下,如血氣之在一身,移左以實右,則病矣。」檜屬以私事,又不克盡從。以親老乞祠,提舉太平觀。後知台州。海寇勢張,振至,克之。二十二年,以楊煒在獄供涉,鐫徽猷待制,謫居池州。

    初,煒將上書,責李光徇秦檜議和。時振為侍御史,煒見振道書意,振然其言。及振知台州,而煒治邑有聲,每大言無顧忌,振擊節稱善,遂薦煒改秩,又移書於檜從子秦昌時,俾同薦之。屬吏密語振曰:「煒嘗以書責李參政及太師,昌時義不當舉,待制亦不可舉。」振曰:「吾業已許之,豈可中輟。」遂因煒獄中供前事而貶。

    明年,詔除敷文閣待制、知成都府、安撫制置使。軍儲適闕,倉吏以窘告,振奏留對糴米八萬斛以足軍食,以其直歸計所。總計者利在掊克,即先告檜,謂振唱為闕乏之語,風禦史劾振要譽,複謫池陽。而總計者以譖得蜀帥,既而專用羅織掊克其民,民益思振。

    檜死,語得聞,帝大感悟。亟遣振還成都,父老歡呼蜀道。振至,一切以寬治。或問其故,振曰:「承縱弛,革之當嚴,今繼苛劾,非寬則民力瘁矣。」帝嘉振治行,謂宰臣沈該、湯思退曰:「四川善政,前有胡世將,今有蕭振。」進秩四等,加敷文閣學士。卒于成都府治,年七十二。振兩為蜀守,威行惠孚,死之日,民無老稚,相與聚哭於道。遺表至,帝悼惜之,賻銀五百兩、絹五百匹,贈四官。

    振好獎善類,端人正士多所交識,其間有卓然拔出者,迄為名臣。振居瀕江,自父微時,見過客與掌渡者爭,多溺死。振造大舟,傭工以濟,人感其德,相與名其江為蕭家渡雲。有文集二十卷。子諴、忱。

    論曰:何鑄、王次翁以下數人者,附麗秦檜,斥逐忠良,以饕富貴,而次翁尤為柔媚,故檜獨憐之,其在位最久。孔子所謂鄙夫患得患失無所不至者,此輩是已。鑄能伸嶽飛之枉,雖為可尚,然又為之使金而通問焉,蓋墮其術而不悟者,檜之計深哉。

    列傳第一百四十

    ○范如圭吳表臣王居正晏敦複黃龜年程瑀張闡洪擬趙逵

    范如圭,字伯達,建州建陽人。少從舅氏胡安國受《春秋》。登進士第,授左從事郎、武安軍節度推官。始至,帥將斬人,如圭白其誤,帥為已署不易也。如圭正色曰:「節下奈何重易一字而輕數人之命?」帥矍然從之。自是府中事無大小悉以咨焉。居數月,以憂去。辟江東安撫司書寫機宜文字。近臣交薦,召試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兼史館校勘。

    秦檜力建和議,金使來,無所於館,將虛秘書省以處之。如圭亟見宰相趙鼎曰:「秘府,謨訓所藏,可使仇敵居之乎?」鼎竦然為改館。既而金使至悖傲,議多不可從,中外憤鬱。如圭與同省十餘人合議,並疏爭之,既具草,駭遽引卻者眾。如圭獨以書責檜以曲學倍師、忘仇辱國之罪,且曰:「公不喪心病狂,奈何為此,必遺臭萬世矣!」檜怒。草奏與史官六人上之。

    金歸河南地,檜方自以為功。如圭輪對,言:「兩京之版圖既入,則九廟、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何以慰神靈、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聞此言。」即日命宗室士亻褭及張燾以行。檜以不先白己,益怒。

    如圭謁告去,奉柩歸葬故鄉,既窆,差主管台州崇道觀。杜門十餘歲,起通判邵州,又通判荊南府。荊南舊戶口數十萬,寇亂後無複人跡,時蠲口錢以安集之,百未還一二也。議者希檜意,遽謂流庸浸複而增之,積逋二十余萬緡,他負亦數十萬,版曹日下書責償甚急。召圭白帥,悉奏蠲之。

    檜死,被旨入對,言:「為治以知人為先,知人以清心寡欲為本。」語甚切。又論:「東南不舉子之俗,傷絕人理,請舉漢《胎養令》以全活之,抑亦勾踐生聚報吳之意也。」帝善其言。又奏:「今屯田之法,歲之所獲,官盡征之。而田卒賜衣廩食如故,使力穡者絕贏餘之望,惰農者無饑餓之憂,貪小利,失大計,謀近效,妨遠圖,故久無成功。宜籍荊、淮曠土,畫為丘井,仿古助法,別為科條,令政役法,則農利修而武備飭矣。」

    以直秘閣提舉江西常平茶監移利州路提點刑獄,以病請祠。時宗藩並建,儲位未定,道路竊有異言。如圭在遠外,獨深憂之,掇至和、嘉佑間名臣奏章凡三十六篇,合為一書,囊封以獻,請深考群言,仰師成憲,斷以至公勿疑。或以越職危之,如圭曰:「以此獲罪,奚憾!」帝感悟,謂輔臣曰:「如圭可謂忠矣。」即日下詔以普安郡王為皇子,進封建王。複起如圭知泉州。

    南外宗官寄治郡中,挾勢為暴,占役禁兵以百數,如圭以法義正之,宗官大沮恨,密為浸潤以去如圭,遂以中旨罷,領祠如故。僦舍邵武以居,士大夫高之,學者多從之質疑。卒年五十九。

    如圭忠孝誠實,得之於天。其學根於經術,不為無用之文。所草具屯田之目數千言,未及上,張浚視師日,奏下其家取之,浚罷,亦不果行。有集十卷,皆書疏議論之語,藏於家。子念祖、念德、念茲。

    吳表臣,字正仲,永嘉人。登大觀三年進士第,擢通州司理。陳瓘謫居郡中,一見而器之。盛章者,朱勔黨也,嘗市婢,有武臣強取之,章誣以罪,系獄。表臣方鞫之,郡將曰:「知有盛待制乎?」表臣佯若不知者,卒直其事。累官監察禦史,遷右正言。

    高宗詔台諫條陳大利害,表臣請措置上流以張形勢,安輯淮甸以立藩蔽,擇民兵以守險阻,集海舶以備不虞。其策多見用。帝方鄉儒術,表臣乞選講官以裨聖德,且於古今成敗、民物情偽,邊防利害,詳熟講究。由是詔開經筵。邇臣有請用蔡京、王黼之党者,侍御史沈與求乞明指其人,顯行黜責,執政不悅,奪其言職。表臣爭曰:「台諫為天子耳目,所以防壅蔽、杜奸邪,若咎其切直而黜之,後誰敢言,非國家福也。請還與求以開言路。」

    時防秋,議選守邊者,患乏才。表臣曰:「唐蕭複言于德宗,陳少游任兼將相,首敗臣節,韋皋幕府下僚,獨建忠義,以皋代少遊鎮淮南。善惡著明,則天下知逆順之理,初不以皋名賤官卑為疑。今取忠義不屈有已試之驗者,不次而用,豈特可以勸,捍禦方略,亦堪倚仗。」於是陳敏等十數人浸以錄用。久之,以病請補外,以直秘閣知信州。

    紹興元年,召為司勳郎中,遷左司。詔百官陳裕國強兵之策,表臣條十事以獻,曰:蠲稅役以墾閒田,汰懦卒以省兵費,罷添差以澄冗員,停度牒以蕃生齒,拘佃租以防乾沒,委計臣以制邦用,獎有功以厲將帥,招弓手以存舊籍,嚴和買以絕弊幸,簡法令以息瘡痍。

    宰相擬表臣為檢正,帝曰:「朕將自用之。」遂除左司諫。給事中胡安國以論事不合罷,表臣上疏留之。前宰相朱勝非同都督江、淮軍馬,表臣力言都督不可罷。除侍讀,又累疏爭之,不聽,遂罷。表臣送吏部。授台州黃岩丞,尋除提點浙西刑獄,召為秘書少監,同修《哲宗實錄》。

    帝如建康,詔表臣兼留司參議官,除中書舍人、給事中、兵部侍郎。建、崇二國公就外傅,兼翊善。帝曰:「二國公誦習甚進,卿力也。」徙禮部侍郎,遷吏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時秦檜欲使使金議地界,指政事堂曰:「歸來可坐此。」表臣不答。又以議大禮忤意,罷去。

    俄起知婺州。會大水,發常平米振貸之,然後以聞,郡人德之。課最,除敷文閣待制。三歲請祠,進直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家居數年,卒,年六十七。

    表臣晚號湛然居士,自奉無異布衣時,鄉論推其清約。

    王居正,字剛中,揚州人。少嗜學,工文辭。入太學,時習《新經》、《字說》者,主司輒置高選,居正語人曰:「窮達自有時,心之是非,可改邪?」流落十餘年,司業黃齊得其文,曰:「王佐才也。」及同知貢舉,欲擢為首,以風多士,他考官持之,置次選。調饒州安仁丞、荊州教授,皆不赴。大名、鎮江兩帥交辟教授府學,亦不就。

    范宗尹薦於朝,召至,謂宗尹曰:「時危如此,公不極所學,拔元元塗炭中,尚誰待?居正避寇陽羨山間,勉出見公,一道此意爾。」宗尹愧謝。入對,奏:「昔人有雲:'君以為難,易將至矣。'今日之事,朝廷皆曰難,則當有易為之理。然國勢日弱,敵氣日驕,何邪?蓋昔人於難者勉強為之,今以為難,不復有所為,以俟天意自回,強敵自斃也。宣和末,以為難者十五六,至靖康與宣和孰難?靖康末,以為難者十八九,至建炎與靖康孰難?由此而言,今日雖難於前日,安知他日不難於今日?蓋宣和以為難,故有靖康之禍;靖康以為難,故有今日之憂。今而亦雲,臣有所不忍聞。」高宗嘉之,諭宗尹曰:「如王居正人才,歲月間得一人亦幸矣。」

    除太常博士,遷禮部員外郎。建議合祭天地於明堂,請奉太祖、太宗配,宗尹是之,議遂定,天地複合祭。侍御史沈與求劾宗尹,因及居正,宗尹去,居正乞補外,不許。撫州守高衛言甘露降於州之祥符觀,為圖以獻。居正論今日恐非天降祥瑞之時,卻其圖。

    試太常少卿兼修政局參議,遷起居郎。帝方鄉規諫,居正次前世聽納事為《集諫》十五卷,以廣帝意。詔以時務訪群臣,居正獻疏數千言,論省費尤切,曰:「宋興百七十三年矣,所行多彌文之事。今陛下所至曰行在,於一日二日少駐蹕之頃,欲盡為向者百七十三年之事,非所謂知變也。夫不知隨時以省事,而乃隨事以省費,故今日例有減半之說,究其實未始不重費。願詔大臣計百事之實而論定之,苟非禦寇備敵,任賢使能,振恤百姓,一切姑置,則費省而國裕。」

    居正素與秦檜善,檜為執政,與居正論天下事甚銳,既相,所言皆不酬。居正疾其詭,見帝言曰:「秦檜嘗語臣:'中國人惟當著衣啖飯,共圖中興。'臣心服其言。又自謂'使檜為相數月,必聳動天下。'今為相施設止是,願陛下以臣所聞問檜。」檜銜之,出居正知婺州。州貢羅,舊制歲萬匹,崇寧後增五倍,建炎中減為二萬。至是,主計者請複崇寧之數,居正力言於朝,戶部督趣愈峻,居正置檄不行,語其屬曰:「吾願身坐,不以累諸君。」呼吏為文書付之曰:「即有譴,以此自解。」複手疏「五不可」以聞。詔如建炎中數。漕司市禦炭,須胡桃文、鵓鴿色者,居正曰:「民以炭自業者,率居山谷,安知所謂胡桃文、鵓鴿色耶?」入朝以聞,詔止之。

    召為太常少卿,遷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史館修撰。帝欲遷趙令TM大中大夫,居正奏:「官非侍從不可轉,此祖宗法,若令TM以庶官得遷,則宗室為承宣者,不旋踵求為節度,何以卻之?」遂寢其命。上書人陳東、歐陽澈已贈官,居正乞重貶黃潛善、汪伯彥,以彰二子殺身成仁之美。大將張俊遣卒至彭澤,卒故縣吏,怙俊勢侵辱令,令郭彥恭械之,俊訴於朝,帝為罷彥恭。居正言:「彥恭不畏強禦,無可罪。」俊又乞免徭役,居正言:「兵興以來,士大夫及勳戚家賦役與編戶均,蓋欲貴賤上下,共濟國事,以寬民力,俊反不能體此乎?」和州請蠲進奉大禮絹,居正言:「大禮進奉,乃臣子享上之誠,初非朝廷取于百姓之物,若察民力無所從出,不能預降旨蠲之,至使州縣自陳,已為非是,乞速如所請。」除目有自中出者,居正奏:「近習請托,進擬不自朝廷,所系非輕。」因錄皇佑詔書以進。帝皆嘉納。

    兼權直學士院,又除兵部侍郎。入對,以所論王安石父子之言不合於道者,裒得四十二篇,名曰《辨學》,上之。又曰:「陛下惡安石之學,嘗於聖心灼見,其弊安在?」帝曰:「安石之學,雜以伯道,欲效商鞅富國強兵,今日之禍,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生於安石。」居正曰:「安石得罪萬世者不止此。」因陳安石釋經無父無君者。帝作色曰:「是豈不害名教邪?孟子所謂邪說,正謂是矣。」居正退,序帝語系於《辨學》首。

    出知饒州,尋改吉州。侍御史謝祖信劾居正兇暴詭詐,傾陷大臣,罷官,屏居括蒼三載。其弟駕部郎居修入對,帝曰:「卿兄今安在?行大用矣。」中書舍人劉大中侍帝,論制誥,帝曰:「王居正極得詞臣體。」侍御史蕭振論守令賢否,帝舉居正守婺免貢羅、禦炭事,曰:「守臣愛百姓皆如此,朕複何憂。」

    起知溫州。是時檜專國,居正自知不為所容,以目疾請祠,杜門,言不及時事,客至談論經、史而已。檜終忌之,風中丞何鑄劾居正為趙鼎汲引,欺世盜名,奪職奉祠,凡十年。檜死,複故職。紹興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五。

    居正儀觀豐偉,聲音洪暢。奉祿班兄弟宗族,無留者。郊祀恩以任其弟居厚,及卒,季子猶布衣。其學根據《六經》,楊時器之,出所著《三經義辨》示居正曰:「吾舉其端,子成吾志。」居正感厲,首尾十載為《書辨學》十三卷,《詩辨學》二十卷,《周禮辨學》五卷,《辨學外集》一卷。居正既進其書七卷,而楊時《三經義辨》亦列秘府,二書既行,天下遂不復言王氏學。

    晏敦複字景初,丞相殊之曾孫。少學于程頤,頤奇之。第進士,為禦史台檢法官。紹興初,大臣薦,召試館職,不就。特命祠部郎官,遷吏部,以守法忤呂頤浩,出知貴溪縣。會有為敦複直其事者,改通判臨江軍,召為吏部郎官、左司諫、權給事中,為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

    淮西宣撫使劉光世請以淮東私田易淮西田,帝許之。敦複言:「光世帥一道,未聞為朝廷措置毫髮,乃先易私畝。比者嶽飛屬官以私事幹朝廷,飛請加罪,中外稱美,謂有古賢將風。光世自處必不在飛下,乞以臣言示光世,且令經理淮南,收撫百姓,以為定都建康計,中興有期,何患私計之未便。」權吏部侍郎兼詳定一司敕令。

    渡江後,庶事草創,凡四選格法多所裁定。敦複素剛嚴,居吏部,請謁不行,銓綜平允,除給事中。冬至節,旨下禮部,取度牒四百充賜予。敦複奏:「兵興費廣,凡可助用度者尤當惜,矧兩宮在遠,陛下當此令節,欲奉一觴為萬歲壽不可得,有司乃欲舉平時例行慶賜乎?」遂寢。有卒失宣帖,得中旨給據,太醫吳球得旨免試,敦複奏:「一卒之微,乃至上瀆聖聰,醫官免試,皆壞成法。自崇甯、大觀以來,奸人欺罔,臨事取旨,謂之'暗嬴指揮',紀綱敗壞,馴致危亂,正蹈前弊,不可長也。」汪伯彥子召嗣除江西監司,敦複論:「伯彥奸庸誤國,其子素無才望,難任澄清。」改知袁州。又奏:「召嗣既不可為監司,亦不可為守臣。」居右省兩月,論駁凡二十四事,議者憚之。複為吏部侍郎。

    彗星見,詔求直言。敦複奏:「昔康澄以'賢士藏匿,四民遷業,上下相徇,廉恥道消,毀譽亂真,直言不聞'為深可畏。臣嘗即其言考已然之事,多本于左右近習及奸邪以巧佞轉移人主之意。其惡直醜正,則能使賢士藏匿;其造為事端,則能使四民遷業;其委曲彌縫,則能使上下相徇;其假寵竊權,簧鼓流俗,則能使廉恥道消;其誣人功罪,則能使毀譽亂真;其壅蔽聰明,則能使直言不聞。臣願防微杜漸,以助應天之實。」又論:「比來百司不肯任責,瑣屑皆取決朝省,事有不當,上煩天聽者,例多取旨。由是宰執所治煩雜,不減有司,天子聽覽,每及細務,非所以為政。願詳其大,略其細。」

    八年,金遣使來要以難行之禮,詔侍從,台諫條奏所宜。敦複言:「金兩遣使,直許講和,非畏我而然,安知其非誘我也。且謂之屈己,則一事既屈,必以他事來屈我。今所遣使以詔諭為名,儻欲陛下易服拜受,又欲分廷抗禮,還可從乎?苟從其一二,則此後可以號令我,小有違異,即成釁端,社稷存亡,皆在其掌握矣。」時秦檜方力贊屈己之說,外議群起,計雖定而未敢行。勾龍如淵說檜,宜擇人為台官,使擊去異論,則事遂矣。於是如淵、施廷臣、莫將皆據要地,人皆駭愕。敦複同尚書張燾上疏言:「前日如淵以附會和議得中丞,今施廷臣又以此躋橫榻,眾論沸騰,方且切齒,莫將又以此擢右史。夫如淵、廷臣庸人,但知觀望,將則奸人也,陛下奈何與此輩斷國論乎?乞加斥逐,杜群枉門,力為自治自強之策。」既又與燾等同班入對,爭之。檜使所親諭敦複曰:「公能曲從,兩地旦夕可至。」敦複曰:「吾終不為身計誤國家,況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請勿言。」檜卒不能屈。

    胡銓謫昭州,臨安遣人械送貶所。敦複往見守臣張澄曰:「銓論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時以言事被謫,為開封者必不如是。」澄愧謝,為追還。始檜拜相,制下,朝士相賀,敦複獨有憂色曰:「奸人相矣。」張致遠、魏矼聞之,皆以其言為過。至是竄銓,敦複謂人曰:「頃言秦之奸,諸君不以為然,今方專國便敢爾,他日何所不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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