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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11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457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孝宗清燕,每訪政事,嘗曰:「朕每厭宦官女子之言,思與卿等款語,欲知朝政闕失,民情利病,苟有所聞,可極論之。」大猷遂陳耆長雇直隸經總制司,並緣法意使裏正兼催科之役,厲民為甚。又論:「亭戶未嘗煮鹽,居近場監,貸錢射利,隱寄田產,害及編氓,宜取二等以上充役。」又論:「賜田勳戚,豪奪相先,陵轢州縣,惟當賜金,使自求之。」又論:「沒入貲產,止可行于強盜、贓吏,至於倉庫綱運之負陷者,惟當即其業收租以償,既足則給還,使複故業。」轉對,言捕酒之害,及居官者不得鑄銅為器。上嘉獎曰:「卿前後所言,皆今日可行之事。」

    權刑部侍郎,升侍講,言:「有司率用新制,棄舊法,輕重舛牾,無所遵承,使舞文之吏時出,以售其奸,請明詔編纂。」書成上進,上大悅。

    尚書周執羔韓元吉、樞密劉珙以強盜率不處死,無所懲艾,右司林栗謂:「太祖朝強盜贓滿三貫死,無首從,不問殺傷。景祐增五貫,固從寬。今設六項法,非手刃人,例奏裁黥配,何所懲艾,請從舊法,贓滿三貫者斬。」大猷曰:「此吾職也。」遂具奏曰:「強盜烏可恕,用舊法而痛懲之,固可也。天聖以來,益用中典,浸失禁奸之意。今所議六項法,犯者以法行之,非此而但取財,惟再犯者死,可謂寬嚴適中。若皆置之死地,未必能禁其為盜,盜知必死,將甘心于事主矣,望稍開其生路。」乃奏用六項法則死者十七人,用見行法則十四人,舊法百七十人俱死。遂從大猷議。

    借吏部尚書為賀金國正旦使,至盱眙,得印榜雲:「強盜止用舊法,罷六項法。」還朝自劾求去,上聞之,複行六項法。

    改權吏部侍郎兼權尚書。夜傳旨學士院,出唐沈既濟論選舉事,曰:「今日有此敝,可行與否,詰旦當面對。」即奏:「事與今異,敝雖似之,言則難行。」上曰:「卿言甚明。」既郊,差充鹵簿使,以言去,授敷文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

    起知泉州。毗舍邪嘗掠海濱居民,歲遣戍防之,勞費不貲。大猷作屋二百區,遣將留屯。久之,戍兵以真臘大買為毗舍邪犯境,大猷曰:「毗舍邪面目黑如漆,語言不通,此豈毗舍邪耶?」遂譴之。故事蕃商與人爭鬥,非傷折罪,皆以牛贖,大猷曰:「安有中國用島夷俗者,苟在吾境,當用吾法。」三佛齊請鑄銅瓦三萬,詔泉、廣二州守臣督造付之。大猷奏:「法,銅不下海。中國方禁銷銅,奈何為其所役?」卒不與。進敷文閣直學士,留知泉州。

    逾年,提舉太平興國宮,改知隆興府、江西安撫使。以大暑討永新禾山洞寇,不利,自劾,降龍圖閣待制,落職,南康軍居住,提舉太平興國宮。複龍圖閣待制,提舉上清太平宮。複敷文閣待制,升學士。沒,贈二官。

    大猷與丞相史浩同裏,又同年進士,未嘗附麗以幹進,浩深歎美之。好周施,敘宗族外族為《興仁錄》,率鄉人為義莊二十餘畝以倡,眾皆欣勸。所著有《適齋稿》、《備忘》、《訓鑒》等書。

    袁燮,字和叔,慶元府鄞縣人。生而端粹專靜,乳媼置盤水其前,玩視終日,夜臥常醒然。少長,讀東都《黨錮傳》,慨然以名節自期。入太學,登進士第,調江陰尉。

    浙西大饑,常平使羅點屬任振恤。燮命每保畫一圖,田疇、山水、道路悉載之,而以居民分佈其間,凡名數、治業悉書之。合保為都,合都為鄉,合鄉為縣,徵發、爭訟、追胥,披圖可立決,以此為荒政首。除沿海制屬。連丁家艱,甯宗即位,以太學正召。時朱熹諸儒相次去國,丞相趙汝愚罷,燮亦以論去,自是黨禁興矣。久之,為浙東帥幕、福建常平屬、沿海參議。

    嘉定初,召主宗正簿、樞密院編修官,權考功郎官、太常丞、知江州,改提舉江西常平、權知隆興。召為都官郎官,遷司封。因對,言:「陛下即位之初,委任賢相,正士鱗集,而竊威權者從旁睨之。彭龜年逆知其必亂天下,顯言其奸,龜年以罪去,而權臣遂根據,幾危社稷。陛下追思龜年,蓋嘗臨朝太息曰:'斯人猶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龜年之忠矣。今正人端士不乏,願陛下常存此心,急聞剴切,崇獎樸直,一龜年雖沒,眾龜年繼進,天下何憂不治。」「臣昨勸陛下勤于好問,而聖訓有曰:'問則明'。臣退與朝士言之,莫不稱善。而側聽十旬,陛下之端拱淵默猶昔也,臣竊惑焉。夫既知如是而明,則當知反是而暗。明則輝光旁燭,無所不通;暗則是非得失,懵然不辨矣。」

    遷國子司業、秘書少監,進祭酒、秘書監。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忠信篤實,是為道本。聞者悚然有得,士氣益振。兼崇政殿說書,除禮部侍郎兼侍讀。時史彌遠主和,燮爭益力,台論劾燮,罷之,以寶文閣待制提舉鴻慶宮。起知溫州,進直學士,奉祠以卒。

    燮初入太學,陸九齡為學錄,同裏沈煥、楊簡、舒璘亦皆在學,以道義相切磨。後見,九齡之弟九淵發明本心之指,乃師事焉。每言人心與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業以守之則與天地相似。學者稱之曰絜齋先生。後諡正獻。子甫自有傳。

    吳柔勝,字勝之,宣州人。幼聽其父講伊、洛書,已知有持敬之學,不妄言笑。長遊郡泮,人皆憚其方嚴。登淳熙八年進士第,調都昌簿。丞相趙汝愚知其賢,差嘉興府學教授,將置之館閣,會汝愚去,禦史湯碩劾柔勝嘗救荒浙右,擅放田租,為汝愚收人心,且主朱熹之學,不可為師儒官,自是閒居十餘年。

    嘉定初,主管刑、工部架閣文字,遷國子正。柔勝始以朱熹《四書》與諸生誦習,講義策問,皆以是為先。又于生徒中得潘時舉、呂喬年,白於長,擢為職事,使以文行表率,於是士知趨向,伊、洛之學,晦而複明。遷太學博士,又遷司農寺丞。

    出知隨州。時再議和好,尤戒開邊隙,旁塞之民事與北界相涉,不問法輕重皆殺之。郡民梁皋有馬為北人所盜,追之急,北人以矢拒皋,皋與其徒亦發二矢。北界以為言,郡下七人於獄,柔勝至,立破械縱之,具始末報北界而已。收土豪孟宗政、扈再興隸帳下,後宗政、再興皆為名將。築隨州及棗陽城,招四方亡命得千人,立軍曰「忠勇」,廩以總所闕額,營柵器械悉備。除京西提刑,領州如故。改湖北運判兼知鄂州。甫至,值歲歉,即乞糴於湖南,大講荒政,十五州被災之民,全活者不可勝計。

    改知太平州,除直秘閣,主管毫州明道宮。改直華文閣,除工部郎中,力辭,除秘閣修撰,依舊宮觀以卒,諡正肅。二子淵、潛,俱登進士,各有傳。

    游仲鴻,字子正,果之南充人。淳熙二年進士第,初調犍為簿。李昌圖總蜀賦,辟糴買官,奇其才,曰:「吾董餉積年,惟得一士。」昌圖召入,首薦之,擢四川制置司幹辦公事。制置使趙汝愚一見即知敬之。

    敘州董蠻犯犍為境,憲將合兵討之,仲鴻請行。詰其釁端,以州負馬直也,乃使人諭蠻曰:「歸俘則還馬直,不然大兵至矣。」蠻聽命,仲鴻受其降而歸。改秩,知中江縣,總領楊輔檄置幕下。時關外營田凡萬四千頃,畝僅輸七升。仲鴻建議,請以兵之當汰者授之田,存赤籍,遲以數年,汰者眾,耕者多,則橫斂一切之賦可次第以減。輔然之,大將吳挺沮而止。趙汝愚移帥閩,舉仲鴻自代,制置使京鏜、轉運劉光祖亦交薦於朝。

    紹熙四年,赴召,趙汝愚在樞密,謂仲鴻直諒多聞,訪以蜀中利病。汝愚欲親出經略西事,仲鴻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公獨不聞呂申公'經略西事當在朝廷」之語乎?」汝愚悟而止。差幹辦諸司糧料院。

    光宗以疾久不朝重華宮,仲鴻遺汝愚書,陳宗社大計,書有「伊、周、霍光」語,汝愚讀之駭,立焚之,不答。又遺書曰:「大臣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既不死,曷不去?」汝愚又不答。孝宗崩,仲鴻泣謂汝愚曰:「今惟有率百官哭殿庭,以請親臨。」宰相留正以病去,仲鴻亟簡汝愚曰:「禫日不決,禍必起矣。」汝愚又不答。後三日,嘉王即位于重華宮。

    汝愚既拜右丞相,以仲鴻久遊其門,辟嫌不用。初,汝愚之定策也,知閣韓侂胄頗有勞,望節鉞,汝愚不與。侂胄方居中用事,恚甚。汝愚跡已危,方益自嚴重,選人求見者例不許。仲鴻勸以降意容接,覬遏異論,而汝愚以淮東、西總賦積弊,奏遣仲鴻核實。仲鴻曰:「丞相之勢已孤,不憂此而顧憂彼耶?」改監登聞鼓院以行。

    會侍講朱熹以論事去國,仲鴻聞之,即上疏曰:「陛下宅憂之時,御批數出,不由中書。前日宰相留正之去,去之不以禮;諫官黃度之去,去之不以正;近臣朱熹之去,複去之不以道。自古未有舍宰相、諫官、講官而能自為聰明者也。願亟還熹,毋使小人得志,以養成禍亂。」

    監察禦史胡紘希侂胄意,誣汝愚久蓄邪心,嘗語人以乘龍授鼎之夢,又謂朝士中有推其宗派,以為裔出楚王元佐正統所在者,指仲鴻也。初,欲直書仲鴻名,同台張孝伯見之曰:「書其名則竄矣。凡阿附宰相,本冀官爵,此人沉埋六院且二年,心跡可察。」卒不書其名。

    慶元元年,汝愚罷相,仲鴻遷軍器監主簿,力丐外,除知洋州。朱熹聞其出,曰:「信蜀士之多奇也。」越三年,起知嘉定府。擢利路轉運判官,數忤宣撫副使吳曦,曦言仲鴻老病,朝命易他部。未幾,曦叛,宣撫司幕官薛紱訪仲鴻於果山,仲鴻對之泣,指案上一編書示紱曰:「開禧丁卯正月遊某死。」謂家人曰:「曦逼吾死,即填其日。」

    時宣撫使程松已大棄其師遁,仲鴻以書勸成都帥楊輔討賊,輔不能用。至是松至果,仲鴻謂紱曰:「宣威肯留,則吾以積奉二萬緡犒兵,護宣威之成都。」松不顧而去。總賦劉崇之繼至,仲鴻遣其子似往見,以告松者告之,崇之複不聽。未幾,曦誅,參政李壁奏除利路提點刑獄,尋乞休致,予祠而歸,遷中奉大夫。

    嘉定八年卒,年七十八。劉光祖表其隧道曰:「于乎,慶元党人遊公之墓。」紹定五年,諡曰忠。子似,淳祐五年為右丞相,自有傳。

    李祥,字元德,常州無錫人。隆興元年進士,為錢塘縣主簿。時姚憲尹臨安,俾攝錄參。邏者以巧發為能,每事下有司,必監視鍛煉,囚服乃已。嘗誣告一武臣子謗朝政,鞫於獄,祥不使邏者入門。既而所告無實,具以白尹,尹驚曰:「上命無實乎?」祥曰:「即坐譴,自甘。」憲具論如祥意,上駭曰:「朕幾誤矣,卿吾爭臣也。」遂賜憲出身為諫大夫,祥調濠州錄事參軍。安豐守臣冒占民田,訟屢改而不決,監司委祥,卒歸之民。未幾,其人易守濠,以嫌換司理廬州;守出改官奏留之,不可。

    主管戶部架閣文字、太學博士、國子博士、司農寺丞、樞密院編脩官兼刑部郎官、大宗正丞、軍器少監。言:「忝朝跡八年,在外賢才不勝眾,願更出迭入由臣始。」出提舉淮東常平茶鹽、淮西運判。兩淮鐵錢比不定,祥疏乞官賜錢米銷濫惡者,廢定城、興國、漢陽監,更鑄紹熙新錢,從之,淮人以安。

    遷國子司業、宗正少卿、國子祭酒。丞相趙汝愚以言去國,祥上疏爭之,曰:「頃壽皇崩,兩宮隔絕,中外洶洶,留正棄印亡去,國命如發。汝愚不畏滅族,決策立陛下,風塵不搖,天下複安,社稷之臣也。奈何無念功至意,忽體貌常典,使精忠巨節怫鬱黯暗,何以示後世?」

    除直龍圖閣、湖南運副,言者劾罷之。於是太學諸生楊宏中、周端朝等六人上書留之,俱得罪。主沖佑觀,再請老,以直龍圖閣致仕。嘉泰元年八月卒,諡肅簡。

    王介,字元石,婺州金華人。從朱熹、呂祖謙遊。登紹熙元年進士第,廷對陳時弊,大略言:「近者罷拾遺、補闕,有遠諫之意,小人唱為朋黨,有厭薄道學之名。」上嘉其直,擢居第三人。

    簽書昭慶軍節度判官廳公事,除為國子錄,上疏言:「壽皇親挈神器授之陛下,孝敬豈可久闕乎?」又言:「婦事舅姑如事父母,不可虧宮中之禮。」不報。孝宗崩,介又力請上過宮執喪,累疏言辭激切,人歎其忠。

    甯宗即位,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遷易台諫,悉出內批,非治世事也。崇甯、大觀間事出御批,遂成北狩之禍。杜衍為相,常積內降十數封還,今宰相不敢封納,台諫不敢彈奏,此豈可久之道。」遷太學博士。

    時韓侂胄居中潛弄威福之柄,猶未肆也,而文墨議論之士陰附之以希進,於是始無所憚矣。侂胄始疑介前封事詆己,且其弟仰胄嘗以舊識求自通,介拒絕之,侂胄怨益深。

    添差通判紹興府,尋知邵武軍。會學禁起,諫大夫姚愈劾介與袁燮皆偽學之黨,且附會前相汝愚,主管台州崇道觀。久之,差知廣德軍。侂胄之隸人蘇師旦忿介不通謁,目為偽黨,並及甲寅廷對之語,以告侂胄。有勸其自明者,介曰:「吾發已種種,豈為鼠輩所使邪!」侂胄亦畏公議不敢發。以外艱去。

    免喪,知饒州,未赴,召為秘書郎,遷度支郎官。師旦已建節,介與同列謁政府,遇之於庭,客皆逾階而揖,介不顧。於是殿中侍御史徐柟劾介資淺立異,奉祠,除都大坑冶。

    侂胄誅,朝廷更化,介召還,除侍左郎官兼右司、太子舍人,改兵部郎官、國子司業、太子侍講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除國子祭酒。會以不雨,詔百官指陳闕失,時宰相史彌遠以母喪起複,介手疏曆論時政,推本《洪範》僭恒晹若之證,謂:「羅日願為變,是下人謀上也。修好增幣,而金人猶觖望,是夷人亂華也。內批數出,是左右幹政也。諫官無故出省,是小人間君子也。皆謂之僭。一僭已足以致天變,而況兼有之哉。」又言:「漢法天地降災,策免丞相,乞令彌遠終喪,擇公正無私者置左右,王、呂、蔡、秦之覆轍,可以為戒。」

    接送伴金國賀生辰使還,奏:「故事兩國通廟諱、禦名,而本朝止通禦名,高宗至光宗皆傳名而不傳諱,紹熙初,黃裳嘗以為言,而未及厘正。願正典禮,以尊宗廟。」

    除秘書監,升太子右諭德。其在春宮,篤意輔導,每遇講讀,因事規諫。太子嘗欲索館中圖畫,卻而弗與,及張燈設樂,則諫止之;且乞選配故家以正始,絕令旨以杜請謁,宮僚分日上直,以資見聞。

    遷宗正少卿兼權中書舍人,繳駁不避權貴。張允濟以閣職為州鈐,介謂此小事而用權臣例,破祖宗制,不可不封還詞頭。丞相語介曰:「此中宮意。」介曰:「宰相而逢宮禁意向,給舍而奉宰相風旨,朝廷紀綱掃地矣。」

    居數日,除起居舍人。介奏:「宰相以私請不行,而托威福于宮禁,權且下移,誰敢以忠告陛下者。」乞歸老,不許。言:「本朝循唐入閣之制,左右史不立前殿,若禦後殿,則立朵殿下,何所聞見而修起居注乎?乞依歐陽修、王存、胡銓所請,分立殿上。」

    吏部侍郎許奕以言事去國,介奏曰:「陛下更化三年,而言事官去者五人,倪思、傅伯成既去,其後蔡幼學、鄒應龍相繼而出,今許奕複蹈前轍。此五臣者,四為給事,一為諫大夫,兩年之間,盡聽其去。或謂此皆宰相意,自古未有大臣因給舍論事而去之者,是大臣誤陛下也,將恐成孤立之勢。」疏奏,乞補外,以右文殿修撰知嘉興府。

    歲余,升集英殿修撰、知襄陽府、京西安撫使。徙知慶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以疾奉祠。嘉定六年八月卒,年五十六。端平三年,郡守趙汝談請於朝,特贈中大夫、寶章閣待制,諡忠簡。子野,自有傳。

    宋德之,字正仲,其先京兆人。隋諫大夫遠謫彭山,子孫散居於蜀,遂為蜀州人。德之以應舉擢慶元二年外省第一,為山南道掌書記。召除國子正,遷武學博士。與諸生論八陣之象本乎八卦,皆動物也,奇正之變,往來相生而不窮,知此然後可以致勝。

    遷編修樞密院。時兵釁有萌,會赤眚見太陰,犯權星,未浹日,內北門鴟尾災,延及三省、六部,詔求言,德之奏:「離為火,為日,為甲胄;坎為水,為月,為盜,為隱伏。故火失其性,赤氣見,憂在甲兵;水失其性,太陰失度,憂在隱伏。」因疏七事,皆當今至切之患,乃曰:「人火小變不足慮,天象之變,臣竊危之。」

    他日,又對曰:「今敵未動,而輕變祖宗舊制,命武臣帥邊以自遺患。晉叛將、唐藩鎮之禍基於此矣。」時吳曦在西陲,皇甫斌在襄漢,郭倪、李爽在兩淮,德之預以為慮。

    除太常丞,出知閬州。會曦變,托跌足以避偽,事平,始赴閬。擢本路提點刑獄,制帥安丙奏:「德之傲視君命,不俟代者之來,徑用觀察使印領事。」詔降一官,改潼川路轉運判官、湖南路提刑,改湖北。

    召為兵部郎官。朝論有疑安丙意,丞相史彌遠首以問德之,德之對曰:「蜀無安丙,朝廷無蜀矣,人有大功,實不敢以私嫌廢公議。」忤時相意,遂罷。安丙深感德之,嘗謂人曰:「丙不知正仲,正仲知丙;丙負正仲,正仲不負丙。」請昏於德之,不許。論者益稱德之之賢。起知眉州,監特奏名試,得疾而卒。

    德之大父耕,性剛介,一朝棄官去,莫知所終。從父廉語德之曰:「吾昔至臨安府,有人言蜀有宋宣教者過浙江而去,吾適越求之,則入四明矣。」德之渡浙江尋訪,至雪竇,有蜀僧言:「聞諸耆老雲:山后有爛平山,有二居士焉,其一宋宣教也。」德之躋攀至爛平,見丹灶,置祠其上而歸。

    楊大全,字渾甫,眉之青神人。乾道八年進士,調溫江尉,攝邑有政聲。紹熙三年,召除監登聞鼓院。五年,光宗以疾久,不克省重華宮,廷臣多論諫者。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餘人上書,而龔日章等百餘人以投軌上書為緩,必欲伏闕。大全謂:「院以登聞名,實明目達聰之地也,今乃使人視為具文,吾何顏以屍此職。」乃為書以諫,力請過宮,書上不報。大全於是三上疏,其略曰:

    臣之志於憂君者,不畏義死,不榮幸生,不以言而獲罪為恥,而以言不聽從為恥。自古諫之不效,其大者身膏斧鑕,其次亦流竄四裔,其小者猶罷免終身,未有若今日不勉於聽從,亦不加於黜逐,徒餌之以無所譴呵之恩,使皆饕富貴,甘豢養,以消靡其風節。平居皆貪祿懷奸之士,則臨難必無仗節死義之人。

    陛下自夏秋以來,執政從官之死者皆不信,卒之果然乎?不然乎?建康趙濟死,武興吳挺死,今尚不以為然,則事有幾微於朕兆者,可諫陛下乎?萬一變起蕭牆,禍生肘腋,陛下必將以為不信,坐受其危亡矣。

    盜滿山東而高、斯弄權,二世不知也。蠻寇成都而更奏捷,明皇不知也。此猶左右聾瞽爾。今在朝之士瀝忠以告,而陛下不聽,是陛下自壅蔽其聰明也。今外間傳聞,以為壽皇將幸越,幸吳興,此愛陛下之深,欲泯其跡也。陛下當亟圖所以解壽皇之憂。

    疏入,又不報。

    甯宗即位,遷宗正寺主簿。慶元元年,易太常寺主簿,遷司農寺丞。修《高宗實錄》,充檢討官。先是,韓侂胄用事,私台諫之選為己羽翼,且欲得知名士,借其望以壓群言,一時之好進者,恨不預此選也。會禦史虛位,有力薦大全者,屬大全一往見,且曰:「公朝見,除目夕下矣。」大全笑謝,決不往,明日遂丐外。時《實錄》將上矣,上必推恩,大全去不少待。於是除知金州,至姑蘇,以病卒。

    論曰:王信有文學,通政事。汪大猷敦厚老成。袁燮學有所本。吳柔勝、游仲鴻名在偽學。觀李祥訟趙汝愚,公論藉是以立。王介、楊大全直道而行。宋德之其知兵者歟?

    列傳第一百六十

    ○辛棄疾何異劉宰劉龠柴中行李孟傳

    辛棄疾,字幼安,齊之曆城人。少師蔡伯堅,與党懷英同學,號「辛黨」。始筮仕,決以蓍,懷英遇《坎》,因留事金,棄疾得《離》,遂決意南歸。

    金主亮死,中原豪傑並起。耿京聚兵山東,稱天平節度使,節制山東、河北忠義軍馬,棄疾為掌書記,即勸京決策南向。僧義端者,喜談兵,棄疾間與之遊。及在京軍中,義端亦聚眾千餘,說下之,使隸京。義端一夕竊印以逃,京大怒,欲殺棄疾。棄疾曰:「丐我三日期,不獲,就死未晚。」揣僧必以虛實奔告金帥,急追獲之。義端曰:「我識君真相,乃青兕也,力能殺人,幸勿殺我。」棄疾斬其首歸報,京益壯之。

    紹興三十二年,京令棄疾奉表歸宋,高宗勞師建康,召見,嘉納之,授承務郎、天平節度掌書記,並以節使印告召京。會張安國、邵進已殺京降金,棄疾還至海州,與眾謀曰:「我緣主帥來歸朝,不期事變,何以複命?」乃約統制王世隆及忠義人馬全福等徑趨金營,安國方與金將酣飲,即眾中縛之以歸,金將追之不及。獻俘行在,斬安國於市。仍授前官,改差江陰僉判。棄疾時年二十三。

    乾道四年,通判建康府。六年,孝宗召對延和殿。時虞允文當國,帝銳意恢復,棄疾因論南北形勢及三國、晉、漢人才,持論勁直,不為迎合。作《九議》並《應問》三篇、《美芹十論》獻於朝,言逆順之理,消長之勢,技之長短,地之要害,甚備。以講和方定,議不行。遷司農寺主簿,出知滁州。州罹兵燼,井邑凋殘,棄疾寬征薄賦,招流散,教民兵,議屯田,乃創奠枕樓、繁雄館。辟江東安撫司參議官。留守葉衡雅重之,衡入相,力薦棄疾慷慨有大略。召見,遷倉部郎官、提點江西刑獄。平劇盜賴文政有功,加秘閣修撰。調京西轉運判官,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撫。

    遷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以大理少卿召,出為湖北轉運副使,改湖南,尋知潭州兼湖南安撫。盜連起湖湘,棄疾悉討平之。遂奏疏曰:「今朝廷清明,比年李金、賴文政、陳子明、陳峒相繼竊發,皆能一呼嘯聚千百,殺掠吏民,死且不顧,至煩大兵翦滅。良由州以趣辦財賦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州不敢問,縣以並緣科斂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縣不敢問。田野之民,郡以聚斂害之,縣以科率害之,吏以乞取害之,豪民以兼併害之,盜賊以剽奪害之,民不為盜,去將安之?夫民為國本,而貪吏迫使為盜,今年剿除,明年劃蕩,譬之木焉,日刻月削,不損則折。欲望陛下深思致盜之由,講求弭盜之術,無徒恃平盜之兵。申飭州縣,以惠養元元為意,有違法貪冒者,使諸司各揚其職,無徒按舉小吏以應故事,自為文過之地。」詔獎諭之。

    又以湖南控帶二廣,與溪峒蠻獠接連,草竊間作,豈惟風俗頑悍,抑武備空虛所致。乃複奏疏曰:「軍政之敝,統率不一,差出占破,略無已時。軍人則利於優閑窠坐,奔走公門,苟圖衣食,以故教閱廢弛,逃亡者不追,冒名者不舉。平居則奸民無所忌憚,緩急則卒伍不堪征行。至調大軍,千里討捕,勝負未決,傷威損重,為害非細。乞依廣東摧鋒、荊南神勁、福建左翼例,別創一軍,以湖南飛虎為名,止撥屬三牙、密院,專聽帥臣節制調度,庶使夷獠知有軍威,望風懾服。」

    詔委以規畫,乃度馬殷營壘故基,起蓋砦柵,招步軍二千人,馬軍五百人,傔人在外,戰馬鐵甲皆備。先以緡錢五萬于廣西買馬五百匹,詔廣西安撫司歲帶買三十匹。時樞府有不樂之者,數沮撓之,棄疾行愈力,卒不能奪。經度費钜萬計,棄疾善斡旋,事皆立辦。議者以聚斂聞,降御前金字牌,俾日下住罷。棄疾受而藏之,出責監辦者,期一月飛虎營柵成,違坐軍制。如期落成,開陳本末,繪圖繳進,上遂釋然,時秋霖幾月,所司言造瓦不易,問:「須瓦幾何?」曰:「二十萬。」棄疾曰:「勿憂。」令廂官自官舍、神祠外,應居民家取溝敢瓦二,不二日皆具,僚屬歎伏。軍成,雄鎮一方,為江上諸軍之冠。

    加右文殿修撰,差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時江右大饑,詔任責荒政。始至,榜通衢曰:「閉糴者配,強糴者斬。」次令盡出公家官錢、銀器,召官吏、儒生、商賈、市民各舉有幹實者,量借錢物,逮其責領運糴,不取子錢,期終月至城下發糶,於是連檣而至,其直自減,民賴以濟。時信守謝源明乞米救助,幕屬不從,棄疾曰:「均為赤子,皆王民也。」即以米舟十之三予信。帝嘉之,進一秩,以言者落職,久之,主管沖佑觀。

    紹熙二年,起福建提點刑獄。召見,遷大理少卿,加集英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棄疾為憲時,嘗攝帥,每歎曰:「福州前枕大海,為賊之淵,上四郡民頑獷易亂,帥臣空竭,急緩奈何!」至是務為鎮靜,未期歲,積鏹至五十萬緡,榜曰:「備安庫」。謂閩中土狹民稠,歲儉則糴於廣,今幸連稔,宗室及軍人入倉請米,出即糶之,候秋賈賤,以備安錢糴二萬石,則有備無患矣。又欲造萬鎧,招強壯補軍額,嚴訓練,則盜賊可以無虞。事未行,台臣王藺劾其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旦夕望端坐「閩王殿」。遂丐祠歸。

    慶元元年落職,四年,複主管沖佑觀。久之,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無使,四年,甯宗召見,言鹽法,加寶謨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奉朝請。尋差知鎮江府,賜金帶。坐繆舉,降朝散大夫、提舉沖佑觀,差知紹興府、兩浙東路安撫使,辭免。進寶文閣待制,又進龍圖閣、知江陵府。令赴行在奏事,試兵部侍郎,辭免。進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卒。賜對衣、金帶,守龍圖閣待制致仕,特贈四官。

    棄疾豪爽尚氣節,識拔英俊,所交多海內知名士。嘗跋紹興間詔書曰:「使此詔出於紹興之前,可以無事仇之大恥;使此詔行於隆興之後,可以卒不世之大功。今此詔與仇敵俱存也,悲夫!」人服其警切。帥長沙時,士人或訴考試官濫取第十七名《春秋》卷,棄疾察之信然,索亞榜《春秋》卷兩易之,啟名則趙鼎也。棄疾怒曰:「佐國元勳,忠簡一人,胡為又一趙鼎!」擲之地。次閱《禮記》卷,棄疾曰:「觀其議論,必豪傑士也,此不可失。」啟之,乃趙方也。嘗謂:「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北方之人,養生之具不求於人,是以無甚富甚貧之家。南方多末作以病農,而兼併之患興,貧富斯不侔矣。」故以「稼」名軒。為大理卿時,同僚吳交如死,無棺斂,棄疾歎曰:「身為列卿而貧若此,是廉介之士也!」既厚賻之,複言於執政,詔賜銀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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