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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12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724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棄疾嘗同朱熹遊武夷山,賦《九曲棹歌》,熹書「克己復禮」、「夙興夜寐」,題其二齋室。熹歿,偽學禁方嚴,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棄疾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棄疾雅善長短句,悲壯激烈,有《稼軒集》行世。紹定六年,贈光祿大夫。咸淳閑,史館校勘謝枋得過棄疾墓旁僧舍,有疾聲大呼於堂上,若嗚其不平,自昏暮至三鼓不絕聲。枋得秉燭作文,旦且祭之,文成而聲始息。德祐初,枋得請於朝,加贈少師,諡忠敏。

    何異,字同叔,撫州崇仁人。紹興二十四年進士,調石城主簿,曆兩任,知蘋鄉縣。丞相周必大、參政留正以院轄擬異,孝宗問有無列薦,正等以萍鄉政績對,乃遷國子監主簿。遷丞,轉對,所言帝喜之,曰:「君臣一體,初不在事形跡,有所見聞,于銀台司繳奏。」擢監察禦史。異奏與丞相留正舊同官,不敢供職,禦劄不許引嫌,遂拜命。

    遷右正言。時光宗愆於定省,異入疏諫,不報。約台官聯名,言奸人離間父子,當明正典刑,語極峻,又不報。丐外,授湖南轉運判官。偶攝帥事,辰蠻侵擾邵陽,異募山丁捕首亂者,蒲來矢以眾來降。尋為浙西提點刑獄。乙太常少卿召,改秘書監兼實錄院檢討官,權禮部侍郎、太常寺。

    太廟芝草生,韓侂胄率百官觀焉,異謂其色白,慮生兵妖,侂胄不悅。又以劉光祖於異交密,言者遂以異在言路不彈丞相留正及受趙汝愚薦,劾罷之,久乃予祠。起知夔州兼本路安撫。異以夔民土狹食少,同轉運司糴米樁積,立迴圈通濟倉。七月丙戌,西北有星白芒墜地,其聲如雷,異曰:「戌日酉時,火土交會,而妖星自東南沖西北,化為天狗,蜀其將有兵乎?」丐祠,以寶謨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後四年,吳曦果叛。起知潭州,乞閑予祠者再。

    嘉定元年,召為刑部侍郎。五月不雨,異上封事言:「近日號令或從中出,而執政不得與聞其事,台諫不得盡行其言。陛下閔念饑民,藥病殯死,遐荒僻嶠,安得實惠?多方稱提,不如縮造楮幣;阜通商米,不如稍寬關市之征。」明年,權工部尚書。告老,抗章言:「近臣求去,類成虛文,中外相觀,指為禮數,無以為風俗廉恥之勸。」以寶章閣直學士知泉州,從所乞予祠,進寶章閣學士,轉一官致仕。卒,年八十有一。異高自標緻,有詩名,所著《月湖詩集》行世。

    劉宰,字平國,金壇人。既冠,入鄉校,卓然不苟於去就取捨。紹熙元年舉進士,調江甯尉。江甯巫風為盛,宰下令保伍互相糾察,往往改業為農。歲旱,帥守命振荒邑境,多所全活。有持妖術號「真武法」、「空雲子」、「寶華主」者,皆禁絕之。書其坐右曰:「毋輕出文引,毋輕事棰楚。」緣事出郊,與吏卒同疏食水飲。去官,惟篋藏主簿趙師秀酬倡詩而已。調真州司法。詔仕者非偽學,不讀周惇頤、程頤等書,才得考試,宰喟然曰:「平生所學者何?首可斷,此狀不可得。」卒弗與。

    授泰興令,有殺人獄具,謂:「禱于叢祠,以殺一人,刃忽三躍,乃殺三人,是神實教我也。」為請之州,毀其廟,斬首以徇。鄰邑有租牛縣境者,租戶于主有連姻,因喪會,竊券而逃。它日主之子征其租,則曰牛鬻久矣。子累年訟於官,無券可質,官又以異縣置不問。至是訴於宰,宰曰:「牛失十載,安得一旦複之。」乃召二丐者勞而語之故,托以它事系獄,鞫之,丐者自詭盜牛以賣,遣詣其所驗視。租戶曰:「吾牛因某氏所租。丐者辭益力,因出券示之,相持以來,盜券者憮然,為歸牛與租。富室亡金釵,惟二僕婦在,置之有司,鹹以為冤。命各持一蘆,曰:「非盜釵者,詰朝蘆當自若;果盜,則長於今二寸。」明旦視之,一自若,一去其蘆二寸矣,即訊之,果伏其罪。有姑訴婦不養者二,召二婦並姑置一室,或餉其婦而不及姑,徐伺之,一婦每以己饌饋姑,姑猶呵之,其一反之。如是累日,遂得其情。

    父喪,免,至京,韓侂胄方謀用兵,宰啟鄧友龍、薛叔似極言輕挑兵端,為國深害,迄如其言。為浙東倉司幹官,職事修舉,亟引去,默觀時變,頓不樂仕。尋告歸,監南嶽廟。江、淮制置使黃度辟之入幕,宰辭曰:「君命召不往,今矧可出耶?」嘉定四年,堂審召命且再下,不至。時相亦屢諷執政、從官貽書挽宰,宰峻辭以絕。俄題考功曆,示決不複仕。

    理宗初即位,以為籍田令,屢辭,改添差通判建康府,又辭,乞致仕,乃以直秘閣主管仙都觀。拜改秩予祠之命,辭秘閣,不允。端平元年,升直寶謨閣,祠如故,且盡還磨勘歲月。未幾,遷太常丞,郡守以朝命趣行,不得已勉就道,至吳門,拜疏徑歸。一時譽望,收召略盡,所不能致者,宰與崔與之耳。帝側席以問侍御史王遂,且俾宣撫。遷將作少監,又以直敷文閣知甯國府,皆不拜。進直顯謨閣、主管玉局觀,帝猶冀宰一來也。召奏事,訖不為起。尋卒,鄉人罷市走送,袂相屬者五十裏,人人如哭其私親。

    宰剛大正直,明敏仁恕,施惠鄉邦,其烈實多。置義倉,創義役,三為粥以與餓者,自冬徂夏,日食凡萬餘人,薪粟、衣纊、藥餌、棺衾之類,靡謁不獲。某無田可耕,某無廬可居,某之子女長矣而未昏嫁,皆汲汲經理,如己實任其責。橋有病涉,路有險阻,雖巨役必捐貲先倡而程其事。宰生理素薄,見義必為,既竭其力,藉質貸以繼之無倦。若定折麥錢額,更縣鬥斛如制,毀淫祠八十四所,凡可以白於有司、利於鄉人者,無不為也。

    宰隱居三十年,平生無嗜好,惟書靡所不讀。既竭日力,猶坐以待,雖博考訓注,而自得之為貴。有《漫塘文集》、《語錄》行世。

    劉龠,字晦伯,建陽人。與弟韜仲受學于朱熹、呂祖謙。乾道八年舉進士,調山陰主簿。龠正版籍,吏不容奸。調饒州錄事,通判黃奕將以事汙龠,而己自以贓抵罪去。都大坑冶耿某閔遺骸暴露,議用浮屠法葬之水火,龠貽書曰:「使死者有知,禍亦慘矣。」請擇高阜為叢塚以葬。

    調蓮城令,罷添給錢及綱運例錢,免上供銀錢及綱本、二稅甲葉、鈔鹽、軍期米等錢,大修學校,乞行經界。改知閩縣,治以清簡,庭無滯訟,興利去害,知無不為。差通判潭州,未上,丁父憂。偽學禁興,龠從熹武夷山講道讀書,怡然自適。築雲莊山房,為終老隱居之計。調贛州坑冶司主管文字,差知德慶府,大修學校,奏便民五事,又奏罷兩縣無名租錢,糾集武勇民兵。入奏言:「前者北伐之役,執事者不度事勢,貽陛下憂。今雖從和議,願益恐懼修省,必開言路以廣忠益,必張公道以進人才,必飭邊備以防敵患。」

    提舉廣東常平。令守臣歲以一半易新,春末支,及冬複償,存其半以備緩急。逋欠亭戶錢十萬,轉運司五萬,龠以公使,公用二庫贏錢補之。奏議倉之敝、客丁錢之敝、小官奉給之敝、舉留守令之敝、吏商之敝。召入奏事,首論:「公道明,則人心自一,朝廷自尊,雖危可安也;公道廢,則人心自貳,朝廷自輕,雖安易危也。」帝嘉獎。遷尚左郎官,請節內外冗費以收楮幣。轉對言:「願於經筵講讀、大臣奏對,反復問難,以求義理之當否,與政事之得失,則聖學進而治道隆矣。」乞收拾人才及修明軍政。遷浙西提點刑獄,巡按不避寒暑,多所平反。有殺人而匿權家者,吏弗敢捕,龠竟獲之。

    遷國子司業,言于丞相史彌遠,請以熹所著《論語》、《中庸》、《大學》、《孟子》之說以備勸講,正君定國,慰天下學士大夫之心。奏言:「宋興,《六經》微旨,孔、孟遺言,發明於千載之後,以事父則孝,以事君則忠,而世之所謂道學也。慶元以來,權佞當國,惡人議己,指道為偽,屏其人,禁其書,學者無所依鄉,義利不明,趨向汙下,人欲橫流,廉恥日喪。追惟前日禁絕道學之事,不得不任其咎。望其既仕之後,職業修,名節立,不可得也。乞罷偽學之詔,息邪說,正人心,宗社之福。」又請以熹《白鹿洞規》頒示太學,取熹《四書集注》刊行之。又言:「浙西根本之地,宜詔長吏、監司禁戢強暴,撫柔善良,務儲積以備凶荒,禁科斂以紓民力。」

    兼國史院編修官、寶錄院檢討官。接伴金使於盱眙軍。還,言:「兩淮之地,藩蔽江南,干戈盜賊之後,宜加經理,必于招集流散之中,就為足食足兵之計。臣觀淮東,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澤水泉之利,而荒蕪實多。其民勁悍勇敢,習邊鄙戰鬥之事,而安集者少。誠能經畫郊野,招集散亡,約頃畝以授田,使毋廣占拋荒之患,列溝洫以儲水,且備戎馬馳突之虞。為之具田器,貸種糧,相其險易,聚為室廬,使相保護,聯以什伍,教以擊刺,使相糾率。或鄉為一圍,裏為一隊,建其長,立其副。平居則耕,有警則守,有餘力則戰。」帝嘉納之。

    進國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論貢舉五敝。兼權兵部侍郎,改兼權刑部侍郎,封建陽縣開國男,賜食邑。權刑部侍郎兼國子祭酒,兼太子左諭德,升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時廷臣爭務容默,有論事稍切者,眾輒指以為異。龠奏:「願明詔大臣,崇獎忠讜以作士氣,深戒諛佞以肅具僚。乞擇州縣獄官。」冬雷,上恐懼,龠奏:「遴選監司以考察貪吏為先,訪求民瘼,有澤未下流、令未便民者,悉以實上,變而通之,則民心悅而天意解矣。」又請擇沿邊諸將。

    兼工部侍郎。奏「乞使沿邊之民,各自什伍,教閱於鄉,有急則相救援,無事則耕稼自若,軍政隱然寓於田裏之間,此非止一時之利也。」請城沿邊州郡、罷遣賀正使。試刑部侍郎,兼職依舊,賜對衣、金帶,辭,不允。兩請致仕,不允。奏絕金人歲幣,建制置司于曆陽以援兩淮。夏旱,應詔上封事,曰:「言語方壅而導之使言,人心方鬱而疏之使通,上既開不諱之門,下必有盡言之士,指陳政事之闕失,明言朝廷之是非。或者以為好名要譽,而陛下聽之,則苦言之藥,至言之實,陛下棄之而不恤矣,甘言之疾,華言之腴,陛下受之而不覺矣。」氣罷瑞慶聖節,謝絕金使。

    進封子爵。權工部尚書,賜衣帶、鞍馬。兼太子右庶子,仍兼左諭德。每講讀至經史所陳聲色嗜欲之戒,輒懇切再三敷陳之。進讀《詩》之說,詹事戴溪讀之為之吐舌。卒,贈光祿大夫,官其後,賜諡文簡。所著有《奏議》、《史稿》、《經筵故事》、《東宮詩解》、《禮記解》、《講堂故事》、《雲莊外稿》。

    柴中行,字與之,餘幹人。紹熙元年進士,授撫州軍事推官。權臣韓侂胄禁道學,校文,轉運司移檄,令自言非偽學,中行奮筆曰:「自幼讀程頤書以收科第,如以為偽,不願考校。」

    調江州學教授,母喪,免,廣西轉運司辟為幹官,帥將薦之,使其客嘗中行,中行正色曰:「身為大帥,而稱人為恩王、恩相,心竊恥之。毋汙我!」攝昭州郡事,蠲丁錢,減苗斛,賑饑羸。轉運司委中行代行部,由桂林屬邑曆柳、象、賓入邕管,問民疾苦,先行而後聞,捐鹽息以惠遠民。嘉定初,差主管尚書吏部架閣文字,遷太學正,升博士。轉對,首論主威奪而國勢輕;次論士大夫寡廉隅、乏骨鯁,宜養天下剛毅果敢之氣;末論權臣用事,包苴成風,今舊習猶在,宜舉行先朝痛繩贓吏之法。謂太學風化首,童子科覆試胄子舍選,有挾勢者,中行力言于長,守法無秋豪私。遷太常主簿,轉軍器監丞。

    出知光州,嚴保伍,精閱習,增辟屯田,城壕營砦、器械糗糧,百爾具備,治行為淮右最。又條畫極邊、次邊緩急事宜上之朝廷,大概謂:「邊兵宜如蛇勢,首尾相應。草寇合兵大入,則鄰道援之;分兵輕襲,則鄰郡援之。援兵既多,雖危不敗。」又言:「淮、襄土豪丁壯,往者用兵,傾貲效力者,朝廷吝賞失信,宜亟加收拾,亦可激昂得其死力。」

    遷西京轉運使兼提點刑獄。中行謂襄陽乃自古必爭之地,備禦尤宜周密。時任邊寄者政令煩苛,日夜與民爭利,中行諷之,不聽。天方旱,盡捐酒稅,斥征官,黥務吏,甘澍隨至。官取鹽鈔贏過重,課日增,入中日寡,鈔日壅。中行揭示通衢,一錢不增,商賈大集。改直秘閣、知襄陽兼京西帥,仍領漕事。江陵戎司移屯襄州,兵政久馳。中行白於朝,考核軍實,舊額二萬二千人,存者才半,亟招補虛籍。自是朝廷以節制之權歸帥司。重劾李珙不法以懲貪守,時扈再興有功以厲宿將,上關朝廷,下關制閫。

    遷江東轉運司判官,旋改湖南提點刑獄。豪家習殺人,或收養亡命,橫行江湖,一繩以法。華亭令貪虐,法從交疏薦之,中行笑曰:「此欲斷吾按章也。」卒發其辜。入為吏部郎官。以立志啟迪君心,言好進、好同、好欺,士大夫風俗三敝。選曹法大壞,吏緣為奸,中行遇事持正,不為勢屈,由是銓綜平允。

    擢宗正少卿。上疏謂:「陛下初政則以剛德立治本,更化則以剛德除權奸,今者顧乃垂拱仰成,安于無為。夫剛德實人主之大權,不可以久出而不收,覆轍在前,良可鑒也。」又曰:「朝廷用人,外示涵洪而陰掩其跡,內用牢籠而微見其機,觀聽雖美,實無以大服天下之心。曩者更化,元氣複挽回矣。比年欲求安靜,頗厭人言,於是臣下納說,非觀望則希合,非回緩則畏避,而面折廷諍之風未之多見,此任事大臣之責也。」

    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孟春,大雨震電,雷雹交作,邊烽告急,至失地喪師,淮甸震洶。中行亟奏內外二失,朝廷十憂,大要言:「今日之事,人主盡委天下以任一相,一相盡以天下謀之三數腹心,而舉朝之士相視以目,噤不敢言。甚至邊庭申請,久不即報,脫有闕誤,咎當誰執?」

    調秘書監、崇政殿說書。極論「往年以道學為偽學者,欲加遠竄,杜絕言語,使忠義士箝口結舌,天下之氣豈堪再沮壞如此耶?」又謂:「欲結人心,莫若去貪吏;欲去貪吏,莫若清朝廷。大臣法則小臣廉,在高位者以身率下,則州縣小吏何恃而敢為?」又論內治外患,辨君子小人,大略謂:「執政、侍從、台諫、給舍之選,與三衙、京尹之除,皆朝廷大綱所在,故其人必出人主之親擢,則權不下移。今或私謁,或請見,或數月之前先定,或舉朝之人不識。附會者進,爭為妾婦之道,則天下國家之利害安危,非惟己不敢言,亦且並絕人言矣。大臣為附會之說所誤,邊境之臣實遁者掩以為誣,真怯者譽以為勇,金帛滿前,是非交亂,以欺廟堂,以欺陛下。願明詔大臣,絕私意,布公道。」

    進秘閣修撰、知贛州。漢盜有方,境內清肅。丐祠得請,以言罷。理宗即位,以右文殿修撰主管南京鴻慶宮,賜金帶。卒。所著有《易系集傳》、《書集傳》、《詩講義》、《論語童蒙說》。

    李孟傳,字文授,資政殿學士光季子也。光謫嶺海,孟傳才六歲,奉母居鄉,刻志於學。賀允中、徐度皆奇之,而曾幾妻以其孫。龍大淵黜為浙東總管,知孟傳為名門子,解後必就語,孟傳正色辭之。幹辦江東提刑司,易浙東常平司。

    母喪,免,調江山縣丞,棄去,監南嶽廟、行在編估局,未上,改楚州司戶參軍,單車赴官。公退,閉戶讀《易》。郡守、部使者不敢待以屬吏。徐積墓在境內,蕪沒既久,加葺之。修復陳公塘,有灌溉之利。知象山縣,守薦為邑最,從官多合薦之,主管官告院,與同列上封事,請詣北宮,又移書宰相。

    遷將作監主簿。丞相趙汝愚初當國,適大侵,遣孟傳按視江、池、鄂三大軍所屯積粟,道除太府丞。既複命,汝愚去國,黨論起,而孟傳奉使無失指,面對言:「比以使事往返四千里,所過民生困窮,衣食不贍。國之安危,以民為本,今根本既虛,形勢俱見,保邦之慮,宜勤聖念。」時韓侂胄連逐留正及汝愚,太府簿吳璹與侂胄有連姻,因言台諫將論朱熹,孟傳奮然曰:「如此則士大夫爭之,鼎鑊且不避。」

    兼考功郎。複因對言:「國家長育人才,猶天地之於植物,滋液滲漉,待其既成而後足以供大廈之用。今士大夫皆有苟進之心,治功未優,功能尚薄,而意已馳騖於台閣,不稍有以扶持正飭之,其敝將甚。」又言:「武舉及軍士比試,專取其力,臨敵難以必勝。唐世取人由步射、弓弩以至馬射,各以其中之多寡為等級,宜採取行之。」韓侂胄與孟傳故,嘗致侂胄意,孟傳謝曰:「行年六十,去意已決。」侂胄慚而退。請外,知江州,獄訟止息。侂胄不悅。丐歸,複知處州。

    遷廣西提點刑獄,改江東提舉常平,移福建。詔入對,首論用人宜先氣節後才能,益招徠忠讜以扶正論。故人有在政府者,折簡問勞勤甚,孟傳逆知其意,即謝曰:「孤蹤久不造朝,獲一望清光而去,幸矣。」對畢即出關。至閩,大饑,發廩勸分,民無流莩。侂胄誅,就遷提點刑獄,移江東,又辭。丞相史彌遠,其親故也,人謂進用其時矣,卒歸使節,角巾還第。再奉祠,以倉部郎召,又辭。

    遷浙東提點刑獄,未數月,申前請,章再上,加直秘閣,移江東,不赴,主管明道宮。進直寶謨閣,致仕,卒,年八十四。常誡其子孫曰:「安身莫若無競,修己莫若自保。守道則福至,求祿則辱來。」有《磐溪集》、《宏詞類稿》、《左氏說》、《讀史》、《雜誌》、《記善》、《記異》等書行世。

    論曰:古之君子,出處不齊,同歸於是而已。辛棄疾知大義而歸宋。何異篤實君子,而切諫光宗朝重華宮。柴中行寧不校臨川之試,終不肯自言非程頤偽學。劉龠表章朱熹《四書》以備勸講,衛道之功莫大焉。李孟傳所立不愧其父。至於劉宰飄然遠引,屢征不起,所謂鴻飛冥冥者耶。

    列傳第一百六十一

    ○陳敏張詔畢再遇安丙楊巨源李好義

    陳敏,字元功,贛之石城人,父皓,有才武,建炎末,以破贛賊李仁功,補官至承信郎。敏身長六尺餘,精騎射,積官至忠靖郎。以楊存中薦,擢閣門祗候。時閩地多寇,殿司兵往戍,率不習水土。至是,始募三千兵置左翼軍,以敏為統制,漳州駐紮。敏按諸郡要害,凡十有三處,悉分兵扼之,盜發輒獲。贛州齊述據城叛,嘯聚數萬,將棄城南寇。每聞之曰:「贛兵精勁,善走嶮,若朝廷發兵未至,萬一奔沖,江、湖、閩、廣騷動矣。」不俟命,領所部馳七日,徑抵贛圍其城。逾月,朝廷命李耕以諸路兵至,破之。累功授右武大夫,封武功縣男,領興州刺史。召赴闕,高宗見其狀貌魁岸,除破敵軍統制。尋丁母憂,詔起複,以所部駐太平州。

    紹興三十一年,金主亮來攻,成閔為京湖路招討使,以敏軍隸之,升馬司統制,軍于荊、漢間。敏說閔曰:「金人精騎悉在淮,汴都必無守備,若由陳、蔡徑搗大樑,潰其腹心,此救江、淮之術也。」不聽。從閔還駐廣陵,時金兵尚未渡淮,敏又說閔邀其歸師,複不聽。敏遂移疾歸姑孰。

    孝宗即位,張浚宣撫江、淮,奏敏為神勁軍統制。浚視師,改都督府武鋒軍都統制。朝廷遣李顯忠北伐,浚欲以敏偕行,敏曰:「盛夏興師非時,且金人重兵皆在大樑,我客彼主,勝負之勢先形矣。願少緩。」浚不聽,令敏屯盱眙。顯忠至符離,果失律,敏遂入泗州守之。金人議和,詔敏退守滁陽。敏請於朝,謂滁非受敵之所,改戍高郵,兼知軍事。與金人戰射陽湖,敗之,焚其舟,追至沛城,複敗之。

    乾道元年,遷宣州觀察使,召除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居歲余,敏抗章曰:「久任周廬,無以效鷹犬,況敵情多詐,和不足恃。今兩淮無備,臣乞以故部之兵,再戍高郵。」仍請更築其城。乃落常階,除光州觀察使,分武鋒為四軍,升敏為都統制兼知高郵軍事,仍賜築城屯田之費。敏至郡,板築高厚皆增舊制。自寶應至高郵,按其舊作石達十二所,自是運河通泄,無衝突患。

    四年,北界人侍旺叛于漣水軍,密款本朝,稱結約山東十二州豪傑起義,以複中原。上以問敏,敏曰:「旺欲假吾國威以行劫爾,必不能成事,願勿聽。」適屯田統領官與旺交通,旺敗,金有間言,上知非敏罪,乃召敏為左驍衛上將軍。

    言事者議欲戍守清河口,敏言:「金兵每出清河,必遣人馬先自上流潛渡,今欲必守其地,宜先修楚州城池,蓋楚州為南北襟喉,彼此必爭之地。長淮二千餘裏,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渦、潁、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惟楚州運河耳。北人舟艦自五河而下,將謀渡江,非得楚州運河,無緣自達。昔周世宗自楚州北神堰鑿老鸛河,通戰艦以入大江,南唐遂失兩淮之地。由此言之,楚州實為南朝司命,願朝廷留意。」及是,再出守高郵,乃詔與楚州守臣左祐同城楚州,祐卒,遂移守楚州。北使過者觀其雉堞堅新,號「銀鑄城」。

    以歸正人二百家逃歸,降授忠州團練使,罷為福建路總管,改江西路總管,贛州駐劄。月余,朝廷命往福州揀軍,又命還豫章教閱江西團結諸郡人馬。俄提舉佑神觀,仍奉朝請,繼複蘄州防禦使,再除武鋒軍都統制兼知楚州,複光州觀察使,以疾卒。特贈慶遠軍承宣使。

    張詔字君卿,成州人。少隸張俊帳下,積功守和州。嘗被旨介聘,一日金人持所繪祐、獻二陵像至館中,皆北地服,詔向之再拜。館者問之,答曰:「詔雖不識其人,但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疑非北朝祖宗也,敢不拜!」孝宗聞而喜之,由是驟用。

    紹熙五年,除興州都統制兼知興州,代吳挺。慶元二年,趙彥逾帥蜀,以關外去興元遠,緩急恐失事機,複請分東西為二帥,詔遂兼西路安撫司公事。先是,趙汝愚為從官時,每奏吳氏世掌蜀兵,非國家之利,請以張詔代領武興之軍。蓋汝愚之意欲以吳曦為文臣帥,以杜他日握兵之漸,而未及行也。汝愚既知樞密院,力辭不拜,白于光宗曰:「若武興朝除帥,則臣夕拜命。」上許之,乃以詔為成州團練使、興州諸軍都統制。詔在興州,甚得士心。六年卒,郭杲代之。

    畢再遇,字德卿,兗州人也。父進,建炎間從岳飛護衛八陵,轉戰江、淮間,積階至武義大夫。再遇以恩補官,隸侍衛馬司,武藝絕人,挽弓至二石七鬥,背挽一石八鬥,步射二石,馬射一石五鬥。孝宗召見,太悅,賜戰袍、金錢。

    開禧二年,下詔北伐,以殿帥郭倪招撫山東、京東,遣再遇與統制陳孝慶取泗州。再遇請選新刺敢死軍為前鋒,倪以八十七人付之。招撫司克日進兵,金人聞之,閉榷場、塞城門為備。再遇曰:「敵已知吾濟師之日矣,兵以奇勝,當先一日出其不意。」孝慶從之。再遇饗士卒,激以忠義,進兵薄泗州。泗有東西兩城,再遇令陳戈旗舟楫于石屯下,如欲攻西城者,乃自以麾下兵從陟山徑趨東城南角,先登,殺敵數百,金人大潰,守城者開北門遁。西城猶堅守,再遇立大將旗,呼曰:「大宋畢將軍在此,爾等中原遺民也,可速降。」旋有淮平知縣縋城而下乞降,於是兩城皆定。郭倪來饗士,出禦寶刺史牙牌授再遇,辭曰:「國家河南八十有一州,今下泗兩城即得一刺史,繼此何以賞之?且招撫得朝廷幾牙牌來?」固辭不受。尋除環衛官。

    倪調李汝翼、郭倬取宿州,複遣孝慶等繼之。命再遇以四百八十騎為先鋒取徐州,至虹,遇郭、李兵裹創旋,問之,則曰:「宿州城下大水,我師不利,統制田俊邁已為敵擒矣。」再遇督兵疾趨,次靈壁,遇孝慶駐兵於鳳凰山,將引還,再遇曰:「宿州雖不捷,然兵家勝負不常,豈宜遽自挫!吾奉招撫命取徐州,假道于此,寧死靈壁北門外,不死南門外也。」會倪以書抵孝慶,令班師,再遇曰:「郭、李軍潰,賊必追躡,吾當自禦之。」金果以五千餘騎分兩道來,再遇令敢死二十人守靈壁北門,自領兵沖敵陣。金人見其旗,呼曰「畢將軍來也」。遂遁。再遇手揮雙刀,絕水追擊,殺敵甚眾,甲裳盡赤,逐北三十裏。金將有持雙鐵簡躍馬而前,再遇以左刀格其簡,右刀斫其脅,金將墮馬死。諸軍發靈壁,再遇獨留未動,度軍行二十餘裏,乃火靈壁。諸將問:「夜不火,火今日,何也?」再遇曰:「夜則照見虛實,晝則煙埃莫睹,彼已敗不敢迫,諸軍乃可安行無虞。汝輩安知兵易進而難退邪?」

    還泗州,以功第一,自武節郎超授武功大夫,除左驍衛將軍。於是丘崇代鄧友龍為宣撫使,檄倪還惟揚,尋棄泗州。命再遇還盱眙,遂知盱眙軍,尋改鎮江中軍統制,兼守如故。以鳳凰山功,授達州刺史。其冬,金人以騎步數萬、戰船五百餘艘渡淮,泊楚州、淮陰間,宣撫司檄再遇援楚,遣段政、張貴代之。再遇既去盱眙,政等驚潰,金人入盱眙;再遇複定盱眙,除鎮江副都統制。

    金兵七萬在楚州城下,三千守淮陰糧,又載糧三千艘泊大清河。再遇謀知之,曰:「敵眾十倍,難以力勝,可計破也。」乃遣統領許俊間道趨淮陰,夜二鼓銜枚至敵營,各攜火潛入,伏糧車間五十余所,聞哨聲舉火,敵驚擾奔竄,生擒烏古倫師勒、蒲察元奴等二十三人。

    金人複自黃狗灘渡淮,渦口戍將望風遁,濠、滁相繼失守,又破安豐。再遇謂諸將曰:「楚城堅兵多,敵糧草已空,所慮獨淮西耳。六合最要害,彼必並力攻之。」乃引兵赴六合。尋命節制淮東軍馬。金人至竹鎮,距六合二十五裏。再遇登城,偃旗鼓,伏兵南土門,列弩手土城上,敵方臨濠,眾弩俱發,宋師出戰,聞鼓聲,城上旗幟並舉,金人驚遁,追擊大敗之。金萬戶完顏薄辣都、千戶泥龐古等以十萬騎駐成家橋、馬鞍山,進兵圍城數重,欲燒壩木,決壕水,再遇令勁弩射退之。既而紇石烈都統合兵進攻益急,城中矢盡,再遇令人張青蓋往來城上,金人意其主兵官也,爭射之,須臾矢集樓牆如蝟,獲矢二十余萬。紇石烈引兵退,已乃益增兵,環城四面營帳亙三十裏。再遇令臨門作樂以示閒暇,而間出奇兵擊之。敵晝夜不得休,乃引退。再遇料其且複來,乃自提兵奪城東野新橋,出敵之背,金人遂遁去,追至滁,大雨雪,乃旋。獲騾馬一千五百三十一、鞍六百,衣甲旗幟稱是。授忠州團練使。

    三年,除鎮江都統制兼權山東、京東招撫司事。還至揚州,除驍衛大將軍。金圍楚州已三月,列屯六十餘裏。再遇遣將分道撓擊,軍聲大振,楚圍解。兼知揚州、淮東安撫使。揚州有北軍二千五百人,再遇請分隸建康、鎮江軍,每隊不過數人,使不得為變。更造輕甲,長不過膝,披不過肘,兜鍪亦殺重為輕,馬甲易以皮,車牌易以木而設轉軸其下,使一人之力可推可擎,務便捷不使重遲。敢死一軍,本烏合亡命,再遇能駕馭得其用。陳世雄、許俊等皆再遇所薦。張健雄恃勇桀驁,再遇狀其罪於朝,命以軍法戮之,諸將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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