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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58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936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高宗即位,知江州。紹興五年,卒於撫州。進一官致仕,贈中奉大夫,與遺澤三人。駒嘗在許下從蘇轍學,評其詩似儲光羲。其後由宦者以進用,頗為識者所薄雲。子遜、遊。

    朱敦儒,字希真,河南人。父勃,紹聖諫官。敦儒志行高潔,雖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靖康中,召至京師,將處以學官,敦儒辭曰:「麋鹿之性,自樂閑曠,爵祿非所願也。」固辭還山。高宗即位,詔舉草澤才德之士,預選者命中書策試,授以官,於是淮西部使者言敦儒有文武才,召之。敦儒又辭。避亂客南雄州,張浚奏赴軍前計議,弗起。

    紹興二年,宣諭使明TY言敦儒深達治體,有經世才,廷臣亦多稱其靖退。詔以為右迪功郎,下肇慶府敦遣詣行在,敦儒不肯受詔。其故人勸之曰:「今天子側席幽士,翼宣中興,譙定召于蜀,蘇庠召于浙,張自牧召于長蘆,莫不聲流天京,風動郡國,君何為棲茅茹藿,白首岩穀乎!」敦儒始幡然而起。既至,命對便殿,論議明暢。上悅,賜進士出身,為秘書省正字。俄兼兵部郎官,遷兩浙東路提點刑獄。會右諫議大夫汪勃劾敦儒專立異論,與李光交通。高宗曰:「爵祿所以厲世,如其可與,則文臣便至侍從,武臣便至節鉞。如其不可,雖一命亦不容輕授。」郭儒遂罷。十九年,上疏請歸,許之。

    郭儒素工詩及樂府,婉麗清暢。時奏檜當國,喜獎用騷人墨客以文太平,檜子熺亦好詩,於是先用敦儒子為刪定官,複除敦儒鴻臚少卿。檜死,郭儒亦廢。談者謂敦儒老懷舐犢之愛,而畏避竄逐,故其節不終雲。

    葛勝仲,字魯卿,丹陽人。登紹聖四年進士第,調杭州司理參軍。林希薦試學官及詞科,俱第一,除兗州教授,入為太學正。上幸學,多獻頌者,勝仲獨獻賦,上命中書第其優劣,勝仲為首,差提舉議曆所檢討官兼宗正丞。始,朝廷以從臣提舉議曆所,至是,代以郭天信,勝仲力請罷之。稍遷禮部員外郎。會禦史中丞石公弼言:「僖祖原廟增置殿室,違元豐之舊。」詔禮官議。勝仲建言:「予而複奪,在常人猶難之,況在天之靈乎!」議者非之,責知歙州休寧縣,複召為禮部員外郎,權國子司業。時朝廷命諸生習雅樂,樂成,進一官,遷太常少卿。

    宋自建隆至治平所行典禮,歐陽修嘗裒集為書,凡百篇,號《太常因革禮》,詔勝仲續之,增為三百卷,詔藏太常。及建春宮,以勝仲兼諭德,勝仲為《仁》、《孝》、《學》三論獻之太子,複采春秋、戰國以來歷代太子善惡成敗之跡,日進數事。詔嘉之,徙太府少卿,除國子祭酒,尋知汝州。李彥括田,破產者眾,勝仲請蠲不當括者,彥怒,劾勝仲,上寢其奏,改湖州,尋徙鄧州。朱勔先求白雀之屬,勝仲不與,至是媒蘖其短,罷歸。

    建炎中,范宗尹為相,凡前日以朋附被罪遠貶者,鹹赦還,複知湖州,時群盜縱橫,聲搖諸郡,勝仲修城郭,作戰艦,閱士卒,賊知有備,引去。歲大饑,發官廩振之,民賴以濟。紹興元年,丐祠歸。十四年,卒,年七十三,諡文康。子立方,官至侍從。孫邲,為右相,自有傳。

    熊克,字子複,建甯建陽人,御史大夫博之後。將生,有翠羽雀翔臥內。克幼而翹秀,既長,好學善屬文,郡博士胡憲器之,曰:「子學老於年,他日當以文章顯。」紹興中進士第,知紹興府諸暨縣,越帥課賦頗急,諸邑率督趣以應,克曰:「寧吾獲罪,不忍困吾民。」他日,府遣幕僚閱視有亡,時方不雨,克對之泣曰:「此催租時耶!」部使者芮輝行縣至其境,謂克曰:「曩知子文墨而已,今乃見古循吏。」為表薦之,入為提轄文思院。

    嘗以文獻曾覿,覿持白于孝宗,孝宗喜之,內出御筆,除直學士院。宰相趙雄甚異之,因奏曰:「翰院清選,熊克小臣,不由論薦而得,無以服眾論,請自朝廷召試,然後用之。」上曰:「善。」乃以為校書郎,累遷學士院權直,上禦選德殿,召諭曰:「卿制誥甚工,且有體,自此燕閑可論治道。」

    克自以見知於上,數有論奏。嘗言:「金人雖講和,而不能保於他日,今宜以和為守,以守為攻。當和好之時,為備守之計,彼不能禁吾不為也。邊備既實,金人萬一猖獗,必不得志於我,退而乘我,曲不在我矣。且今日之守,莫重淮東。金犯淮西,負糧自隨,其勢必難。若犯淮東,清河糧船直下,易耳。然則守淮之策,以墾田、修堰、教民兵為先。援淮東之策,莫若即江陰建水軍,緩急可相應。然驟立一軍,慮敵生疑,當托以海道商賈之沖,多奪攘,置一巡檢警督之,自此歲增兵,不出十年,隱然一軍矣。中興之際,不患兵不可用,而患將權難收。今日之弊,不患將不可馭,而患軍情易動。往時諸大將拊士卒如家人,自罷諸將兵權,御前主帥,更徙不常,凡軍中筦榷之利,所以養士卒者,今皆轉而為包苴矣,又朘其餘以佐之,得無怨乎!宜嚴戒將帥,毋縱掊削。」帝嘉其有志,召草明堂赦書。克言:「二浙薦饑,蝗且起,赦文不宜飾詞。」帝嘉其識體。除起居郎兼直學士院,以言者出知台州,奉祠。

    克博聞強記,自少至老,著述外無他嗜。尤淹習宋朝典故,有問者酬對如響。家素儉約,雖貴不改,舊所居卑陋,門不容轍,雖部使者、郡守至,必降車乃入。嘗愛臨川童子王克勤之才,將妻以女而乏資遣,會草制獲賜金,遂以歸之,人稱其清介。卒,年七十三。

    張即之,字溫夫,參知政事孝伯之子。以父恩授承務郎,銓中兩浙轉運司進士舉,曆監平江府糧料院。丁父憂,服除,監臨安府樓店務。丁母憂,服除,監臨安府龍山稅、甯國府城下酒麴務,簽書荊門軍判官廳公事,烏程丞,特差簽書江陰軍判官廳公事,提領戶部犒賞酒庫所幹辦公事,添差兩浙轉運司主管文字,行在檢點贍軍激賞酒庫所主管文字,監尚書六部門,淮南東路提舉常平司主管文字,添差通判揚州,改鎮江,又改嘉興,將作監簿,軍器監丞,司農寺丞,知嘉興,未赴,以言者罷,丐祠,主管雲台觀,引年告老,特授直秘閣致仕。

    寶祐四年,制置使餘晦入蜀,以讒劾閬州守王惟忠。於是削惟忠五官,沒入其資,下詔獄鍛煉誣伏,坐棄市。惟忠臨刑,謂其友陳大方曰:「吾死當上訴於天。」七揮刃不殊,血逆流。即之雖閒居,移書言於淮東制置使賈似道恤其遺孤。又使從孫士倩娶惟忠孤女。未幾,似道入相,中書舍人常挺變以為言。景定元年,給還首領,以禮改葬,複金壇田,多即之倡義雲。即之以能書聞天下,金人尤寶其翰墨。

    惟忠字肖尊,慶元之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

    趙蕃字昌父,其先鄭州人。建炎初,大父暘以秘書少監出提點坑冶,寓信州之玉山。蕃以暘致仕恩,補州文學。調浮梁尉、連江主簿,皆不赴。為太和主簿,受知于楊萬里。調辰州司理參軍,與郡守爭獄,罷,人以蕃為直。

    始,蕃受學于劉清之,清之守衡州,乃求監安仁贍軍酒庫,因以卒業。至衡而清之罷,蕃即丐祠,從清之歸。其後真德秀書之《國史》曰:「蕃于師友之際蓋如此,肯負國乎!」家居,連書祠官之考者三十有一,理宗即位,乙太社令與劉宰同召,不拜,特改奉議郎、直秘閣,又辭。奉祠,得致仕,轉承議郎,依前直秘閣。卒,年八十七。

    蕃年五十,猶問學于朱熹。既耄,猶患末路之難,命所居曰難齋。蕃賦性寬平,與人樂易而剛介不可奪。丞相周必大與蕃契,屢加引薦,蕃竟不受。宰之言曰:「文獻之家,典刑之彥,巋然獨存,猶有以系學者之望者,蕃一人而已。」信州守吳旂乞錄其後,詔其子遂補上州文學,遂亦力辭。又詔以承務郎致仕,與一子恩澤。景定三年,秘閣修撰鄭協等請諡,乃諡文節。

    列傳第二百五忠義一

    ○康保裔馬遂董元亨曹覲孔宗旦趙師旦蘇緘秦傳序詹良臣江仲明李若水劉韐傅察楊震父宗閔張克戩張確朱昭史抗孫益

    士大夫忠義之氣,至於五季,變化殆盡。宋之初興,范質、王溥,猶有餘憾,況其他哉!藝祖首褒韓通,次表衛融,足示意向。厥後西北疆場之臣,勇於死敵,往往無懼。真、仁之世,田錫、王禹偁、范仲淹、歐陽修、唐介諸賢,以直言讜論倡於朝,於是中外搢紳知以名節相高,廉恥相尚,盡去五季之陋矣。故靖康之變,志士投袂,起而勤王,臨難不屈,所在有之。及宋之亡,忠節相望,班班可書,匡直輔翼之功,蓋非一日之積也。

    奉詔修三史,集儒臣議凡例,前代忠義之士,鹹得直書而無諱焉。然死節、死事,宜有別矣:若敵王所愾,勇往無前,或銜命出疆,或授職守土,或寓官閒居,感激赴義,雖所處不同,論其捐軀徇節,之死靡二,則皆為忠義之上者也;若勝負不常,陷身俘獲,或慷慨就死,或審義自裁,斯為次矣;若蒼黃遇難,霣命亂兵,雖疑傷勇,終異苟免,況于國破家亡,主辱臣死,功雖無成,志有足尚者乎!若夫世變淪胥,毀跡冥遁,能以貞厲保厥初心,抑又其次歟!至於布衣危言,嬰鱗觸諱,志在衛國,遑恤厥躬,及夫鄉曲之英,方外之傑,賈勇蹈義,厥死惟鈞。以類附從,定為等差,作《忠義傳》。

    康保裔,河南洛陽人。祖志忠,後唐長興中,討王都戰沒。父再遇,為龍捷指揮使,從太祖征李筠,又死於兵。保裔在周屢立戰功,為東班押班,及再遇陣沒,詔以保裔代父職,從石守信破澤州。明年,攻河東之廣陽,獲千餘人。開寶中,又從諸將破契丹于石嶺關,累遷日騎都虞候,轉龍衛指揮使,領登州刺史。端拱初,授淄州團練使,徙定州、天雄軍駐泊部署。尋知代州,移深州,又徙高陽關副都部署,就加侍衛馬軍都虞候,領涼州觀察使。真宗即位,召還,以其母老勤養,賜以上尊酒茶米。俄領彰國軍節度,出為並代都部署,徙知天雄軍,並代列狀請留,詔褒之,複為高陽關都部署。

    契丹兵大入,諸將與戰於河間,保裔選精銳赴之,會暮,約詰朝合戰。遲明,契丹圍之數重,左右勸易甲馳突以出,保裔曰:「臨難無苟免。」遂決戰。二日,殺傷甚眾,蹴踐塵深二尺,兵盡矢絕,援不至,遂沒焉。

    時車駕駐大名,聞之震悼,廢朝二日,贈侍中。以其子繼英為六宅使、順州刺史,繼彬為洛苑使,繼明為內園副使,幼子繼宗為西頭供奉官,孫惟一為將作監主簿。繼英等奉告命,謝曰:「臣父不能決勝而死,陛下不以罪其孥幸矣,臣等顧蒙非常之恩!」因悲涕伏地不能起。上惻然曰:「爾父死王事,贈賞之典,所宜加厚。」顧謂左右曰:「保裔父、祖死疆場,身複戰沒,世有忠節,深可嘉也。」保裔有母年八十四,遣使勞問,賜白金五十兩,封為陳國太夫人,其妻已亡,亦追封河東郡夫人。

    保裔謹厚好禮,喜賓客,善騎謝,弋飛走無不中。嘗握矢三十,引滿以射,筈鏑相連而墜,人服其妙。屢經戰陣,身被七十創。貸公錢數十萬勞軍,沒後,親吏鬻器玩以償,上知之,乃複厚賜焉。

    繼英仕至左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嚴於馭軍,厚於撫宗族,其卒也,家無餘財。

    方保裔及契丹血戰,而援兵不至,惟張凝以高陽關路鈴轄領先鋒,李重貴以高陽關行營副都部署率眾策應,遇契丹兵交戰,保裔為敵所覆,重貴與凝赴援,腹背受敵,自申至寅力戰,敵乃退。當時諸將多失部分,獨重貴、凝全軍還屯,凝議上將士功狀,重貴喟然曰:「大將陷沒,而吾曹計功,何面目也。」上聞而嘉之。重貴仕至知鄭州,領播州防禦使,改左羽林軍大將軍致仕。凝加殿前都虞候,卒,贈彰德軍節度使。

    馬遂,開封人。初隸龍衛軍,補散直,改三班奉職,為北京指使。聞王則叛,中夜叱吒,晨起詣留守賈昌朝請擊賊。昌朝因使持榜入貝州招降,則盛服見之,遂諭以禍福,輒不答。遂將殺則,而無兵仗自隨。時張得一在側,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動。遂奮起,投杯抵則,扼其喉,驅之流血,而左右卒無助之者。賊黨攢刃聚噪至,斷一臂,猶詈則曰:「妖賊,恨不斬汝萬段!」賊縛遂廳事前,支解之。則倉猝被驅駭,傷病數日乃起。

    事聞,仁宗歎息久之,贈宮苑使,封其妻為旌忠縣君,賜冠帔,官其子五人。後得殺遂者驍捷卒石慶,使其子剖心而祭之。

    董元亨,深州束鹿人。累官至國子博士,通判貝州。王則據城叛,是日冬至,元亨方與州將張得一朝謁天慶觀,夜漏未盡,變起倉猝,眾莫知所為。元亨促馬馳還,坐廳事,賊党十餘人擐甲露刃,排闥而入,左右皆奔潰。賊脅元亨曰:「大王遣我來索軍資庫鑰。」元亨據案叱之曰:「大王誰也,妖賊乃敢弄兵乎!我有死耳,鑰不可得也。」賊將郝用繼來,索愈急,曰:「庫帑,今日大王所有也,可不上鑰乎!」元亨厲聲張目罵賊,用遂殺之,賊爭入,攜鑰而去。事聞,仁宗曰:「守法之臣也。」贈太常少卿,錄其子孫三人。賊平,獲郝用,斬以祭元亨。

    曹覲,字仲賓,曹修禮子也。叔修古卒,無子,天章閣待制杜杞為言於朝,授覲建州司戶參軍,為修古後。皇祐中,以太子中舍知封州。儂智高叛,攻陷邕管,趨廣州。行至封州,州人未嘗知兵,士卒才百人,不任戰鬥,又無城隍以守,或勸覲遁去,覲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賊者斬。」麾都監陳曄引兵迎擊賊,封川令率鄉丁、弓手繼進。賊眾數百倍,曄兵敗走,鄉丁亦潰。覲率從卒決戰不勝,被執。賊戒勿殺,捽使拜,且誘之曰:「從我,得美官,付汝兵柄,以女妻汝。」覲不肯拜,且詈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豈從爾苟生邪!速殺我,幸矣。」賊猶惜不殺,徙置舟中,覲不食者兩日,探懷中印章授其從卒曰:「我且死,若求間道以此上官。」賊知其無降意,害之。至死詬賊聲不絕,投屍江中,時年三十五。事聞,贈太常少卿,錄其子四人,妻劉避賊死于林峒,追封彭城郡君,加賜冠帔。又贈修古尚書工部侍郎,封修古妻陳潁川郡君。

    當智高之反,乘嶺南無備,州縣吏往往望風竄匿,故賊所向輒下,獨覲與孔宗旦、趙師旦能以死守。後田瑜安撫廣南,乃為覲立廟封州。

    孔宗旦,魯人,為邕州司戶參軍。儂智高未反時,州有白氣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書告知州陳珙,珙不聽。後智高破橫州,即載其親往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無為俱死也。」既而州破被執,賊欲任以事,宗旦叱賊,且大罵,遂被害。始,宗旦官京東,與李師道、徐程、尚同等四人為監司耳目,號為「四瞠」,人多惡之,其後立節如此。知袁州祖無擇以其事聞,贈太子中允。

    趙師旦字潛叔,樞密副使稹之從子。美容儀,身長六尺。少年頗涉書史,尤刻意刑名之學。用稹蔭,試將作監主簿,累遷甯海軍節度推官。知江山縣,斷治出己,吏不能得民一錢,棄物道上,人無敢取。以薦者改大理寺丞、知彭城縣,遷太子右贊善大夫,移知康州。

    儂智高破邕州,順流東下,師旦使人覘賊,還報曰:「諸州守皆棄城走矣!」師旦叱曰:「汝亦欲吾走矣。」乃大索,得諜者三人,斬以徇。而賊已薄城下,師旦止有兵三百,開門迎戰,殺數十人。會暮,賊稍卻,師旦語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負其子以匿,曰:「明日賊必大至,吾知不敵,然不可以去,爾留,死無益也。」遂與監押馬貴部士卒固守州城。召貴食,貴不能食,師旦獨飽如平時;至夜,貴臥不安席,師旦即臥內大鼾。遲明,賊攻城愈急,左右請少避,師旦曰:「戰死與戮死何如?」眾皆曰:「願為國家死。」至城破無一人逃者。矢盡,與貴俱還,據堂而坐。智高麾兵鼓噪爭入,脅師旦,師旦大罵曰:「餓獠,朝廷負若何事,乃敢反邪!天子發一校兵,汝無遺類矣。」智高怒,並貴害之。賊既去,州人為立廟。事平,贈光祿少卿,賜其母王長安縣太君冠帔,錄其子弟並從子三人。師旦遇害時,年四十二。柩過江山,江山之人迎師旦喪,哭祭于路,絡繹數百里不絕。

    同時有王從政者,以東頭供奉官、閣門祗候,與儂智高戰于太平場,被執,罵賊不已,至以沸湯沃之,終不屈而死。贈信州刺史,錄其孫二人。

    蘇緘,字宣甫,泉州晉江人。舉進士,調廣州南海主簿。州領蕃舶,每商至,則擇官閱實其貲,商皆豪家大姓,習以客禮見主者,緘以選往,商樊氏輒升階就席,緘詰而杖之。樊訴於州,州召責緘,緘曰:「主簿雖卑,邑官也,商雖富,部民也,邑官杖部民,有何不可?」州不能詰。再調陽武尉,劇盜李囊橐於民,賊曹莫能捕。緘訪得其處,萃眾大索,火旁舍以迫之。李從中逸出,緘馳馬逐,斬其首送府。府尹賈昌朝驚曰:「儒者乃爾輕生邪!」累遷秘書丞,知英州。

    儂智高圍廣,緘曰:「廣,吾都府也,且去州近,今城危在旦暮而不往救,非義也。」即募士數千人,委印于提點刑獄鮑軻,夜行赴難,去廣二十裏止營。廣人黃師宓陷賊中,為之謀主,緘擒斬其父。群不逞並緣為盜,複捕殺六十餘人,招其詿誤者六千八百人,使複業。賊勢沮,將解去,緘分兵先扼其歸路,布槎木亙四十裏。賊至不得前,乃繞出數舍渡江,由連、賀而西。緘與賊戰,摧傷甚眾,盡得其所掠物。時諸將皆罷,獨緘有功,仁宗喜,換為供備庫副使、廣東都監,管押兩路兵甲,遣中使賜朝衣、金帶。襲賊至邕,大將陳曙以失律誅,緘亦貶房州司馬。複著作佐郎,監越州稅十餘年,始還副使。知廉州,屋多茅竹,戍卒楊禧醉焚營,延燒民廬,因乘以為竊,緘戮之於市,又坐謫潭州都監。未幾,知鼎州。

    熙甯初,進如京使、廣東鈴轄。四年,交阯謀入寇,以緘為皇城使知邕州。緘伺得實,以書抵知桂州沈起,起不以為意。及劉彝代起,緘致書於彝,請罷所行事。彝不聽,反移文責緘沮議,令勿得輒言。八年,蠻遂入寇,眾號八萬,陷欽、廉,破邕四砦。緘聞其至,閱州兵得二千八百,召僚吏與郡人之材者,授以方略,勒部隊,使分地自守。民驚震四出,緘悉出官帑及私藏示之曰:「吾兵械既具,蓄聚不乏,今賊已薄城,宜固守以遲外援。若一人舉足,則群心搖矣,幸聽吾言,敢越佚則孥戮汝。」有大校翟績潛出,斬以徇,由是上下脅息。緘子子元為桂州司戶,因公事攜妻子來省,欲還而寇至。緘念人不可戶曉,必以郡守家出城,乃獨遣子元,留其妻子。選勇士拿舟逆戰,斬蠻酋二。

    邕既受圍,緘晝夜行勞士卒,發神臂弓射賊,所殪甚眾。緘初求救于劉彝,彝遣將張守節救之,逗遛不進。緘又以蠟書告急于提點刑獄宋球,球得書驚泣,督守節。守節皇恐,遽移屯大夾嶺,回保昆侖關,猝遇賊,不及陣,舉軍皆覆。蠻獲北軍,知其善攻城,啖以利,使為雲梯,又為攻濠洞子,蒙以華布,緘悉焚之。蠻計已窮,將引去,而知外援不至,或教賊囊土傅城者,頃刻高數丈,蟻附而登,城遂陷。緘猶領傷卒馳騎戰愈厲,而力不敵,乃曰:「吾義不死賊手。」亟還州治,殺其家三十六人,藏於坎,縱火自焚。蠻至,求屍皆不得,屠郡民五萬餘人,率百人為一積,凡五百八十餘積,隤三州城以填江。邕被圍四十二日,糧盡泉涸,人吸漚麻水以濟渴,多病下痢,相枕藉以死,然訖無一叛者。

    緘憤沈起、劉彝致寇,又不救患,欲上疏論之。屬道梗不通,乃榜其罪于市,冀朝廷得聞焉。神宗聞緘死,嗟悼,贈奉國軍節度使,諡曰忠勇,賜都城甲第五、鄉里上田十頃,聽其家自擇。以子元為西頭供奉官、閣門祗候,召對,謂曰:「邕管賴卿父守禦,儻如欽、廉即破,則賊乘勝奔突,桂、象皆不得保矣。昔張巡、許遠以睢陽蔽遮江、淮,較之卿父,不能過也。」改授殿中丞,通判邕州。次子子明、子正,孫廣淵、直溫,與緘同死,皆褒贈焉。起與彝皆坐謫官。緘沒後,交人謀寇桂州,行數舍,其眾見大兵從北來,呼曰:「蘇皇城領兵來報怨。」懼而引歸。邕人為緘立祠,元祐中賜額懷忠。

    秦傳序,江寧人。淳化五年,充夔峽巡檢使。李順之亂,賊眾奄至,傅夔州城下,傳序督士卒晝夜拒戰,嬰城既久,危蹙日甚,長吏皆奔竄投賊。傳序謂士卒曰:「吾為監軍,盡死節以守城,吾之職也,安可苟免乎!」城中乏食,傳序出囊橐服玩,盡市酒肉以犒士卒,慰勉之,眾皆感泣力戰。傳序度力不能拒,乃為蠟書遣人間道上言:「臣盡死力,誓不降賊。」城壞,傳序赴火死。

    傳序家寄荊湖間,子奭溯峽求父屍,溺死。人以為父死于忠,子死於孝。奏至,太宗嗟惻久之,錄傳序次子煦為殿直,以錢十萬賜其家。煦卒,複以煦弟昉為三班奉職。

    詹良臣,字元公,睦州分水人。舉進士不第,以恩得官,調縉雲縣尉。方臘起,其党洪再犯處州,守貳俱棄城遁。又有他盜霍成富者,用臘年號,剽掠縉雲。良臣曰:「捕盜,尉職也,縱不勝,敢愛死乎?」率弓兵數十人出禦之,為所執。成富誘使降,良臣曰:「汝輩不知求生,顧欲降我邪!昔年李順反于蜀,王倫反于淮南,王則反于貝州,身首橫分,妻子與同惡,無少長皆誅死,旦暮官軍至,汝肉飼狗鼠矣。」賊怒,臠其肉,使自啖之。良臣吐且罵,至死不絕聲,見者掩面流涕,時年七十二。徽宗聞而傷之,贈通直郎,官其子孫二人。

    江仲明,台州人。宣和寇亂,載老母逃山澗中,猝遇寇於東城之岡,逼使就降,仲明義不辱,奮起罵賊,卒死之,丞相呂賾浩誄以文。

    有蔣煜者,州之仙居人,有文學。寇欲妻以女,煜拒之,脅以拜,亦不從,寇曰:「吾戮汝矣!」煜伸頸就刃,詈聲不絕而死。

    李若水,字清卿,洺州曲周人,元名若冰。上舍登第,調元城尉、平陽府司錄。試學官第一,濟南教授,除太學博士。蔡京晚複相,子絛用事,李邦彥不平,欲謝病去。若水為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胡不取決上前,使去就之義,暴於天下。顧可默默托疾而退,使天下有伴食之譏邪?」又言:「積蠹已久,致理惟難。建裁損而邦用未豐,省科徭而民力猶困,權貴抑而益橫,仕流濫而莫澄。正宜置驛求賢,解榻待士,采其寸長遠見,以興治功。」凡十數端,皆深中時病,邦彥不悅。

    靖康元年,為太學博士。開府儀同三司高俅死,故事,天子當掛服舉哀,若水言:「俅以幸臣躐躋顯位,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得全首領以沒,尚當追削官秩,示與眾棄;而有司循常習故,欲加縟禮,非所以靖公議也。」章再上,乃止。

    欽宗將遣使至金國,議以賦入贖三鎮,詔舉可使者,若水在選中。召對,賜今名,遷著作佐郎。為使,見粘罕於雲中。才歸,兵已南下,複假徽猷閣學士,副馮澥以往。甫次中牟,守河兵相驚以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卒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耳。」令敢言退者斬,眾乃定。

    既行,疊具奏,言和議必不可諧,宜申飭守備。至懷州,遇館伴蕭慶,挾與俱還。及都門,拘之於沖虛觀,獨令慶、澥入。既所議多不從,粘罕急攻城,若水入見帝,道其語,帝命何行。桌還,言二人欲與上皇相見,帝曰:「朕當往。」明日幸金營,過信而歸。擢若水禮部尚書,固辭。帝曰:「學士與尚書同班,何必辭。」請不已,改吏部侍郎。

    二年,金人再邀帝出郊,帝殊有難色,若水以為無他慮,扈從以行。金人計中變,逼帝易服,若水抱持而哭,詆金人為狗輩。金人曳出,擊之敗面,氣結僕地,眾皆散,留鐵騎數十守視。粘罕令曰:「必使李侍郎無恙。」若水絕不食,或勉之曰:「事無可為者,公昨雖言,國相無怒心,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若水歎曰:「天無二日,若水寧有二主哉!」其僕亦來慰解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歸覲。」若水叱之曰:「吾不復顧家矣!忠臣事君,有死無二。然吾親老,汝歸勿遽言,令兄弟徐言之可也。」

    後旬日,粘罕召計事,且問不肯立異姓狀。若水曰:「上皇為生靈計,罪己內禪,主上仁孝慈儉,未有過行,豈宜輕議廢立?」粘罕指宋朝失信,若水曰:「若以失信為過,公其尤也。」歷數其五事曰:「汝為封豕長蛇,真一劇賊,滅亡無日矣。」粘罕令擁之去,反顧罵益甚。至郊壇下,謂其僕謝寧曰:「我為國死,職耳,奈並累若屬何!」又罵不絕口,監軍者撾破其唇,噀血罵愈切,至以刃裂頸斷舌而死,年三十五。

    寧得歸,具言其狀。高宗即位,下詔曰:「若水忠義之節,無與比倫,達于朕聞,為之涕泣。」特贈觀文殿學士,諡曰忠湣。死後有自北方逃歸者雲:「金人相與言,'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惟李侍郎一人'。臨死無怖色,為歌詩卒,曰:'矯首問天兮,天卒無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聞者悲之。」

    劉韐,字仲偃,建州崇安人。第進士,調豐城尉、隴城令。王厚鎮熙州,辟狄道令,提舉陝西平貨司。河、湟兵屯多,食不繼,韐延致酋長,出金帛從易粟,就以餉軍,公私便之。遂為轉運使,擢中大夫、集英殿修撰。

    劉法死,夏人攻震武。韐攝帥鄜延,出奇兵搗之,解其圍。夏人來言,願納款謝罪,皆以為詐。韐曰:「兵興累年,中國尚不支,況小邦乎?彼雖新勝,其眾亦疲,懼吾再舉,故款附以圖自安,此情實也。」密疏以聞,詔許之。夏使愆期不至,諸將言夏果詐,請會兵乘之。韐曰:「越境約會,容有他故。」會再請者至,韐戒曰:「朝廷方事討伐,吾為汝請,毋若異時邀歲幣,軼疆場,以取威怒。」夏人聽命,西邊自是遂安。

    韐求東歸,拜徽猷閣待制,提舉崇福宮。起知越州,鑒湖為民侵耕,官因收其租,歲二萬斛。政和間,涸以為田,衍至六倍,隸中宮應奉,租太重而督索嚴,多逃去。前勒鄰伍取償,民告病,韐請而蠲之。方臘陷衢、婺,越大震,官吏悉遁,或具舟請行。韐曰:「吾為郡守,當與城存亡。」不為動,益厲戰守備。寇至城下,擊敗之,拜述古殿直學士,召為河北、河東宣撫參謀官。

    時邊臣言,燕民思內附,童貫、蔡攸方出師,而種師道之軍潰。韐意警報不實,見師道計事。師道曰:「契丹兵勢尚盛,而燕人未有應者,恐邊臣誕謾誤國事。」韐即馳白貫、攸,請班師。又論燕薊不可得,正使得之,屯兵遣餉,經費無藝,必重困中國。還次莫州,會郭藥師以涿州降,戎車再駕,以韐議異,徙知真定府。藥師入朝,韐密奏乞留之,不報。徙知建州,改福州,加延康殿學士。或言其過闕時,見禦史中丞有所請,遂罷。起知荊南,河北盜起,複以守真定。首賊柴宏本富室,不堪征斂,聚眾剽奪,殺巡尉,統制官亦戰死。韐單騎赴鎮,遣招之,宏至服罪。韐飲之酒,請以官,縱其黨還田裏,一路遂平。藥師請馬,詔盡以河北戰馬與之,不足,又賦諸民。韐曰:「空內郡駔駿,付一降將,非計也。」奏止之。金人已謀南牧,朝廷方從之求雲中地。韐諜得實,急以聞,且陰治城守以待變。是冬,金兵抵城下,知有備,留兵其旁,長驅內向。及還,治梯沖設圍,示欲攻擊,韐發強駑射之,金人知不可脅,乃退。自金兵之來,諸郡皆塞門,民坐困,韐獨縱樵牧如平日,以時啟閉。欽宗善之,拜資政殿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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