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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

    Part 459

    小說: 宋史 作者:Tuotuo 字數:9594 更新時間:2019-11-21 10:57:35

    時已許割地賂金人,而議者乘士民之憤,復議追躡,韐以亟戰為非。是時,諸將救太原,種師中、姚古敗。以韐為宣撫副使,至遼州,招集糾募,得兵四萬人,與解潛、折可求約期俱進,兩人又繼敗。初,韐遣別將賈瓊自代州出敵背,且許義軍以爵祿,得首領數十。既複五台,而潛、可求敗聞,遂不果進。太原陷,召入覲,為京城四壁守禦使,宰相沮罷之。

    京城不守,始遣使金營,金人命僕射韓正館之僧舍。正曰:「國相知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正曰:「軍中議立異姓,欲以君為正代,得以家屬行,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貴。」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歸書片紙曰:「金人不以予為有罪,而以予為可用。夫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兩君;況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予所以必死也。」使親信持歸報諸子。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縊。燕人歎其忠,瘞之寺西岡上,遍題窗壁,識其處。凡八十日乃就殮,顏色如生。建炎元年,贈資政殿大學士,後諡曰忠顯。

    韐莊重寬厚,與人交,若有畏者;至臨大事則毅然不可回奪。初在西州為童貫所知,故首尾預其軍事,及以忠死,論者不復短其前失雲。子子羽、孫珙,自有傳。

    傅察,字公晦,孟州濟源人,中書侍郎堯俞從孫也。年十八,登進士第。蔡京在相位,聞其名,遣子鯈往見,將妻以女,拒弗答。調青州司法參軍,曆永平、淄川丞,入為太常博士,遷兵部、吏部員外郎。

    宣和七年十月,接伴金國賀正旦使。是時,金將渝盟,而朝廷未之知也。察至燕,聞金人入寇,或勸毋遽行。察曰:「受使以出,聞難而止,若君命何。」遂至韓城鎮。使人不來,居數日,金數十騎馳入館,強之上馬,行次境上,察覺有變,不肯進,曰:「迓使人,故例止此。」金人輒易其馭者,擁之東北去,行百里許,遇所謂二太子斡離不者領兵至驛道,使拜。察曰:「吾若奉使大國,見國主當致敬,今來迎客而脅我至此!又止令見太子,太子雖貴人,臣也,當以賓禮見,何拜為?」斡離不怒曰:「吾興師南向,何使之稱?凡汝國得失,為我道之,否則死。」察曰:「主上仁聖,與大國講好,信使往來,項背相望,未有失德。太子幹盟而動,意欲何為?還朝當具奏。」斡離不曰:「爾尚欲還朝邪!」左右促使拜,白刃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顛倒,愈植立不顧,反覆論辨。斡離不曰:「爾今不拜,後日雖欲拜,可得邪!」麾令去。

    察知不免,謂官屬侯彥等曰:「我死必矣,我父母素愛我,聞之必大戚。若萬一脫,幸記吾言,告吾親,使知我死國,少紓其亡窮之悲也。」眾皆泣。是夕隔絕,不復見。金兵至燕,彥等密訪存亡,曰:「使臣不拜太子,昨郭藥師戰勝有喜色,太子慮其劫取,且銜往忿,殺之矣。」將官武漢英識其屍,焚之,裹其骨,命虎翼卒沙立負以歸。立至涿州,金人得而系諸土室,凡兩月。伺守者怠,毀垣出,歸以骨付其家。副使蔣噩及彥輩歸,皆能道察不屈狀,贈徽猷閣待制。

    察自幼嗜學,同輩或邀與娛嬉,不肯就。為文溫麗有典裁。平居恂恂然,無喜慍色,遇事若無所可否,非其意,崒然不可犯。恬于勢利,在京師,故人鼎貴,罕至其門,間一見,寒溫談笑而已。及倉卒徇義,犖犖如此,聞者哀而壯之,時年三十七。乾道中,賜諡曰忠肅。

    楊震,字子發,代州崞人。以弓馬絕倫為安邊巡檢。河東軍征臧底河,敵據山為城,下瞰官軍,諸將合兵城下,震率壯士拔劍先登,斬數百級,眾乘勝平之,上功第一。

    從折可存討方臘,自浙東轉擊至三界鎮,斬首八千級。追襲至黃岩,賊帥呂師囊扼斷頭之險拒守,下石肆擊,累日不得進。可存問計,震請以輕兵緣山背上,憑高鼓噪發矢石,賊驚走,已複縱火自衛。震身被重鎧,與麾下履火突入,生得師囊,及殺首領三十人,進秩五等。還知麟州建寧砦。

    初,契丹之亡,其將小鞠錄西奔,招合雜羌十余萬,破豐州,攻麟府諸城郭。震父宗閔領本道兵馬屢摧敗之,俘其父母妻子。靖康元年十月,太原陷,鞠錄驅幽薊叛卒與夏人奚人圍建寧,扣壁語震曰:「汝父奪我居,破我兵,掩我骨肉,我忍死到今,急舉城降,當全汝軀命。」時城中守兵不滿百,震與戰士約,斬一級賞若干,官帑竭,繼以家人服珥,吏士感激自奮。越旬,矢盡力乏,城不守,與子居中、執中力戰沒,閤門俱喪,唯長子存中從征河北獨免。明年,宗閔亦死事于長安。

    震時年四十四。建炎二年,詔贈武經郎。存中貴,請於朝,諡曰恭毅。

    張克戩,字德祥,侍中耆曾孫也。第進士,曆河間令,知吳縣。吳為浙劇邑,民喜爭,大姓怙勢持官府。為令者踵故抑首,務為不生事、幸得去而已。克戩一裁以法,奸猾屏氣,使者以狀聞,召拜衛尉丞。初,克戩從弟克公為禦史,劾蔡京。京再輔政,修怨于張氏,以微事黜克戩。逾年,起知祥符縣,司開封戶曹,提舉京東常平,入辭,留為庫部員外郎。

    宣和七年八月,知汾州。十二月,金兵犯河東,圍太原。太原距汾二百里,遣將銀朱孛堇來攻,縱兵四掠,克戩畢力扞禦。燕人先內附在城下者數十,陰結黨欲為內應,悉收斬之。數選勁卒撓敵營,出不意焚其柵,敵懼引去,論功加直秘閣。

    靖康元年六月,金兵複逼城。朝廷命經略使張孝純之子灝、都統制張思正、轉運使李宗來援,思正誅求無藝,民不堪命。克戩引誼開曉,皆願自奮。宣撫使李綱表其守城之勞,連進直龍圖閣、右文殿修撰。太原不守,思正紿雲出戰,遂率灝、宗奔慈、隰,於是人無固志。戍將麻世堅中夜斬關出,通判韓琥相繼亡,克戩召令兵民曰:「太原既陷,吾固知亡矣。然義不忍負國家、辱父祖,願與此城終始以明吾節,諸君其自為謀。」皆泣不能仰視,同辭而對曰:「公父母也,願盡死聽命。」乃益厲兵儆守。賊至,身帥將士擐甲登陴,雖屢卻敵而援師訖不至。

    金兵破平遙,平遙為汾大邑,久與賊抗,既先陷,又脅降介休、孝義諸縣,據州南二十村,作攻城器具,兩遣使持書諭克戩,焚不啟。具述危苦之狀,募士間道言之朝,不報。十月朔,金益萬騎來攻愈急,有十人唱為降語,斬以徇。諸酋列城下,克戩臨罵極口,炮中一酋,立斃。度不得免,手草遺表及與妻子遺書,縋州兵持抵京師。明日,金兵從西北隅入,殺都監賈亶,克戩猶帥眾巷戰,金人募生致之。克戩歸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決,一家死者八人。金將奉其屍禮葬於後園,羅拜設祭,為立廟。事聞,詔贈延康殿學士,贈銀三百兩、絹五百匹,表揭門閭。紹興中,諡忠確。

    張確,字子固,邠州宜祿人。元祐中,擢進士第。徽宗即位,應詔上書言十事,乞誅大奸,退小人,進賢能,開禁錮,起老成,擢忠鯁,息邊事,修文德,廣言路,容直諫,遂列於上籍。

    宣和二年,召至京師。青溪盜起,確言:「此皆王民,但庸人擾之耳。願下哀痛之詔,省不急之務,租賦之外,一切寢罷,敢以花石淫巧供上者死。撫綏脅附,毋以多殺為功,旬浹之間,可以殄滅。」忤王黼意,通判杭州,攝睦州事。有自賊中逃歸者,悉宥之,訪得虛實以告,諸將用其言。盜平,知坊、汾二州。

    宣和七年,徙解州,又徙隆德府。金兵圍太原,忻、代降,平陽兵叛。確表言:「河東天下根本,安危所系,無河東,豈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敵既得叛卒,勢必南下,潞城百年不修築,將兵又皆戍邊。臣生長西州,頗諳武事,若得秦兵十萬人,猶足以抗敵,不然,唯有一死報陛下耳。」書累上不報。明年二月,金兵至,知城中無備,諭使降。確乘城拒守,或獻謀欲自東城潰圍出,且探確意。確怒叱曰:「確守土臣,當以死報國,頭可斷,腰不可屈。」乃戰而死。

    欽宗聞之悲悼,優贈述古殿直學士,召見其子乂,慰撫之曰:「卿父今之巡、遠也,得其死所矣,複何恨。使為將為守者皆如卿父,朕顧有今日邪!」斂容歎息者久之。

    朱昭,字彥明,府穀人。以效用進,累官秉義郎,浮湛班行,不自表異。宣和末,為震威城兵馬監押,攝知城事。金兵內侵,夏人乘虛盡取河外諸城鎮。震威距府州三百里,最為孤絕。昭率老幼嬰城,敵攻之力,昭募驍銳兵卒千餘人,與約曰:「賊知城中虛實,有輕我心,若出不意攻之,可一鼓而潰。」於是夜縋兵出,薄其營,果驚亂,城上鼓噪乘之,殺獲甚眾。

    夏人設木鵝梯沖以臨城,飛矢雨激,卒不能施,然晝夜進攻不止。其酋悟兒思齊介胄來,以氈盾自蔽,邀昭計事。昭常服登陴,披襟問曰:「彼何人,乃爾不武!欲見我,我在此,將有何事?」思齊卻盾而前,數宋朝失信,曰:「大金約我夾攻京師,為城下之盟,畫河為界;太原旦暮且下,麟府諸壘悉已歸我,公何恃而不降?」昭曰:「上皇知奸邪誤國,改過不吝,已行內禪,今天子聖政一新矣,汝獨未知邪?」乃取傳禪詔赦宣讀之,眾愕眙,服其勇辯。是時,諸城降者多,昭故人從旁語曰:「天下事已矣,忠安所施?」昭叱曰:「汝輩背義偷生,不異犬彘,尚敢以言誘我乎?我唯有死耳!」因大罵引弓射之,眾走。凡被圍四日,城多圮壞,昭以智補禦,皆合法,然不可複支。昭退坐廳事,召諸校謂曰:「城且破,妻子不可為賊汙,幸先戕我家而背城死戰,勝則東向圖大功,不勝則暴骨境內,大丈夫一生之事畢矣。」眾未應。昭幼子戲階下,遽起手刃之,長子驚視,又殺之,徑領數卒屠其家人,舁屍納井中。部將賈宗望母適過前,昭起呼曰:「媼,鄉人也,吾不欲刃,請自入井。」媼從之,遂並覆以土。將士將妻孥者,又皆盡殺之。昭謂眾曰:「我與汝曹俱無累矣!」

    部落子有陰與賊通者,告之曰:「朱昭與其徒各殺其家人,將出戰,人雖少,皆死士也。」賊大懼,以利啖守兵,得登城。昭勒眾于通衢接戰,自暮達旦,屍填街不可行。昭躍馬從缺城出,馬蹶墜塹,賊歡曰:「得朱將軍矣!」欲生致之。昭瞋目仗劍,無一敢前,旋中矢而死,年四十六。

    史抗,濟源人。宣和末,為代州沿邊安撫副使。金人圍代急,抗夜呼其二子稽古、稽哲謂曰:「吾昔語用事者,'雁門控制一道,宜擇帥增戍以謀未形之患,若使橫流,則無所措矣'。言雖切,皆不吾省。今重圍既固,外援不至,吾用六壬術占之,明日城必陷,吾將死事,汝輩亦勿以妻子為念而負國也。能聽吾言,當令家屬自裁,然後同赴義。」二子泣曰:「唯吾父命。」明日,城果破,父子三人突圍力戰,死於城隅。

    孫益,不知其所以進。宣和末,以福州觀察使知朔寧府,被命救太原。時敵勢張甚,或言不若引兵北搗雲中,彼之將士室家在焉,所謂攻其所必救也。益曰:「此策固善,奈違君命。」因躍馬冒圍至城下,張孝純不肯啟門,遂死之。

    益天資忠勇,每傾貲以賞戰士,能得人死力。小鞠錄為邊患,遣將致討,益子在行間,師無功,益謂子必死。朝廷聞之,恤錄其孤甚厚。其子遣信至益所報平安,益怒其子不能死,以狀自列,盡上還官所賜,而斬其持書來者。

    初,益在朔寧,察郡人孫谷可用,奏為掾屬,待之異于常僚。益出師,屬以後事。益死,敵騎來攻,且別命郡守。眾議欲開關迎之,穀爭弗得,歎曰:「吾身已許國,又不忍負孫公之托,諸人不見容,是吾死所也。」或舉刃脅之,無懾容,遂見殺。

    列傳第二百六忠義二

    霍安國李涓李邈劉翊徐揆陳遘趙不試趙令{山成}唐重郭忠孝程迪徐徽言向子韶楊邦乂

    霍安國,不知何許人。燕山之複,以直秘閣為轉運判官。宣和末,知懷州。靖康元年,路允迪奉使至懷,表其治狀,加直龍圖閣。歲中,進右文、集英殿修撰,徙知隆德府,未行複留。金騎再至,遂被圍,安國捍禦不遺力,鼎、澧兵亦至,相與共守。拜徽猷閣待制,然竟以閏十一月城陷。將官王美投壕死。粘罕引安國以下分為四行,使夷官問不降者為誰,安國曰:「守臣安國也。」問餘人,通判州事直徽猷閣林淵,兵馬鈴轄、濟州防禦使張彭年,都監趙士詝、張諶、於潛,鼎、澧將沈敦、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淵等與知州一體,皆不肯降。」酋令引于東北鄉,望其國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面縛,殺十三人而釋其餘。安國一門無噍類。明年,贈延康殿學士。

    李涓,字浩然,駙馬都尉遵勖曾孫也。以蔭為殿直,召試中書,易文階,至通直郎,知鄂州崇陽縣。靖康元年,京城被圍,羽檄召天下兵。鄂部縣七,當發二千九百人,皆未集,涓獨以所募六百銳然請行。或謂:「盍徐之,以須他邑。」涓曰:「事急矣,當持一信報天子,為東南倡。」而募士多市人,不能軍,涓出家錢買牛酒激犒之。令曰:「吾固知無益,然世受國恩,唯直死耳。若曹知法乎,'失將者死',鈞之一死,死國留名,男兒不朽事也。」眾皆泣。即日,引而東,北過淮,蒲圻、嘉魚二縣之兵始至,合而前。至蔡,天大雪,蔡人忽噪而奔,曰:「敵至矣。」即結陣以待。少焉,遊騎果集。涓馳馬先犯其鋒,下皆步卒,蒙鹵盾徑進,頗殺其騎,且走。涓乘勝追北十餘裏,大與敵遇,飛矢蝟集,二縣兵亟舍去。涓創甚,猶血戰,大呼叱左右負己,遂死焉,年五十三。士卒死者六七。上官有忌涓者,脅亡卒誣已遁。明年,金兵去,蔡人以其屍歸。朝廷錄其忠,贈朝奉郎,官其三子。

    李邈,字彥思,臨江軍清江人。唐宗室宰相適之之後。少有才略,精悍敏決,見事風生。以父任為太廟齋郎。初調安州司理,監潤州酒務。用薦改京官,監在京竹木務,擢提轄環慶路糧草,通判河間府。

    以迕蔡京、童貫,換右列,由承議郎換莊宅副使,知信安軍,遷知霸州,為遼國賀正副使。還,貫將連金人夾攻契丹,呼邈至私第,以語動之,使附己。邈言契丹人未厭其主,貫懼邈有異議,即奏不俟對,令複任。邈上書言:「契丹不可滅,苟誤機事,願誅臣以謝邊吏。」都轉運使沈積中捃邈罪五十有三條,鞠治一無所得,乃以建神霄宮不如詔,免官。

    久之,監在京染院,進都大提舉京西汴河堤岸。盜起浙東,改江、淮、兩浙制置司管當公事,改知嚴州,代還。貫欲以西師入燕,邈複語貫曰:「方臘小丑,一呼屠七州四十餘縣,竭數路之力而後能平之,殆天以此警公也,何可遽移之北乎?」因密教貫陰佐契丹以圖金人,貫不能用,乃乞致仕。貫收復燕山,奏邈知涿州,改易州,皆辭不赴。歎曰:「國家禍亂自茲始矣!」

    金人犯京師,詔趣入見,邈慨然複起就道。既至,會姚平仲戰不利,京師震動,上不以時賜對,問禦敵奈何?邈言:「勝負兵家之常勢,陛下無過憂,第古未有和戰不定而能成功者。」因言:「種師道宿將,有重名,二敵所畏。朝廷自主和議,而盡以諸道兵畀師道,視敵為進退。將在軍中,君命有所不受,使見可擊而進,勝固社稷之福;不勝,亦足使敵知吾將帥有以國為任者。」上稱善,而耿南仲方主和議,不合,乃換右文殿修撰、京畿轉運使,辭不拜。

    金人猶駐毛駝崗,乃以邈為京城西壁守禦使。邈言:「姚平仲敗績,而敵猶不敢留,是畏我也。不以種師道再戰,已失機會;尚可尾其行,及河半渡擊之,猶足為後戒。」議複格。三上章致仕,不允。改主管馬軍公事、權樞密副都承旨,出為河北西路制置使。以措置山西塘灣、屯田、弓箭手事。邈論塘灣不可為,奪制置使,下遷提舉保甲,仍領措置司。又論不已,再奪觀察使,則金兵將及境矣。遂復舊官,守真定。後二日,落階,拜青州觀察使,仍知府事。

    邈始視事,兵不滿二千,錢不滿二百萬,自度無以拒敵,乃諭民出財,共為死守。民恃邈為固,不數日,得錢十三萬貫、粟十一萬石,募民為勇敢亦數千人。而新集之兵皆無鬥志,金人至,邈乞師于宣撫副使劉韐,且間道走蠟書上聞,皆不報。城被圍,且戰且守,相持四旬。城破,邈巷戰不克,將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斡離不脅邈拜,不拜,以火燎其鬚眉及兩髀,亦不顧,乃拘于燕山府。

    金人問曰:「集民兵擊我,謂我為賊,何也?」邈曰:「汝負盟,所至掠吾金帛子女,何諱吾言敵?」不能屈。久之,欲以邈知滄州,笑而不答。且說之曰:「天下強弱之勢安有常,特吾中國適逢其隙耳。汝不以此時歸二帝及兩河地,歲取重幣如契丹,以為長利,強尚可恃乎?」金人諱其言,命邈被髮左衽,邈憤,詆毀甚力,金人撾其口,猶吮血噀之。翼日,自去發為浮屠,金人大怒,遂遇害。將死,顏色不變,南向再拜,端坐就戮,燕人為之流涕。高宗贈昭化軍節度使,諡曰忠壯。

    劉翊,靖康元年,以吉州防禦使為真定府路都鈴轄。金人攻廣信、保州不克,遂越中山而攻真定。翊率眾晝夜搏戰城上。金兵初攻北壁,翊拒之,乃偽徙攻東城,宣撫使李邈複趣翊往應;越再宿,潛移攻具還薄北城,眾攀堞而上,城遂陷。邈就執,翊猶集左右巷戰,已而稍亡去,翊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其可受賊戮乎!」挺身潰圍欲出,諸門已為敵所守,乃之孫氏山亭中,解絛自縊死。

    徐揆,衢州人。游京師,入太學。靖康元年,試開封府進士,為舉首,未及大比而遭國難。欽宗詣金營不歸,揆帥諸生扣南薰門,以書抵二酋,請車駕還闕。其略曰:「昔楚莊王入陳,欲以為縣,申叔時諫,複封之。後世君子,莫不多叔時之善諫,楚子之從諫,千百歲之下,猶想其風采。本朝失信大國,背盟致討,元帥之職也;郡城失守,社稷幾亡而存,元帥之德也;兵不血刃,市不易肆,生靈幾死而活,元帥之仁也;雖楚子存陳之功,未能有過。我皇帝親屈萬乘,兩造轅門,越在草莽,國中喁喁,跂望屬車之塵者屢矣。道路之言,乃謂以金銀未足,故天子未返,揆竊惑之。今國家帑藏既空.編民一妾婦之飾,一器用之微,無不輸之公上。商賈絕跡,不來京邑,區區豈足以償需索之數。有存社稷之德,活生靈之仁,而以金帛之故,留質君父。是猶愛人之子弟,而辱其父祖,與不愛無擇,元帥必不為也。願推惻隱之心,存始終之惠,反其君父,班師振旅,緩以時日,使求之四方,然後遣使人奉獻,則楚封陳之功不足道也。」二酋見書,使以馬載揆至軍詰難,揆厲聲抗論,為所殺。建炎二年,追錄死節,詔贈宣教郎,而官其後。

    陳遘,字亨伯,其先自江寧徙永州。登進士第。知莘縣,為治有績,魏尹蔣之奇、馮京、許將交薦之。知雍丘縣,徽宗將以為禦史,而遭父祐甫憂。畢喪,為廣西轉運判官。蔡京啟蠻徭地,建平、從、允三州,遘言:「蠻人幸安靜,輕擾以兆釁,不可。」京惡之,以他事罷歸。

    旋知商州、興元府,入為駕部、金部員外郎。張商英得政,用為左司員外郎。俄擢給事中,會商英免相。蔡薿攝封駁,力沮止之,遘懼,請外。以直秘閣為河北轉運使,加直龍圖閣,徙陝西。召還京師,而蔡京複相,再使河北,徙淮南。帝將易置發運使,命選諸道計臣有閥閱者,執政以遘言,京曰:「職卑不可用,願更選。」帝曰:「可除集英殿修撰使往。」京乃不敢言。遂為副使,未幾,升為使。朝廷方督綱餉,運渠壅澀,遘使決呂城、陳公兩塘達于渠。漕路甫通,而朱勔花石綱塞道,官舟不得行。遘捕系其人,而上章自劾。帝為黥勔人,進遘徽猷閣待制。

    宣和二年冬,方臘亂,詔以屬遘。遘言:「臘始起青溪,眾不及千,今脅從已過萬,又有蘇州石生、歸安陸行兒,皆聚党應之。東南兵弱勢單,士不習戰,必未能滅賊。願發京畿兵、鼎澧槍盾手,兼程以來,庶幾蜂起愚民。不至滋蔓。」帝悉行其言。

    加龍圖閣直學士,經制七路,治于杭。時縣官用度百出,遘創議度公私出納,量增其贏,號「經製錢」。其後總制使翁彥國仿其式,號「總製錢」。於是天下至今有「經總製錢」名,自兩人始也。

    又言:「妖賊陵暴州縣,唯搜求官吏,恣行殺戮。往往斷截支體,探取肺肝,或熬以鼎油,或射以勁矢,備極慘毒,不廠怨心。蓋貪污嗜利之人,倚法侵牟騷動,不知藝極。積有不平之氣,結于民心,一旦乘勢如此,可為悲痛!此風不除,必更生事。臣願采摭官吏奸贓尚仍舊習者,按治以聞,乞重置於理。」許之。

    又進學士,凡所施置,以御筆先下。於是劾越州王仲薿糾市民造金茶器,減直買軍糧券,而以私錢取之,仲薿坐黜。杭經巨寇後,河渠堙窒,邦人以水潦為病。前守數請於朝,皆以勞費輟役。遘以冬月檄真、揚、潤、楚諸郡,凡守閘綱卒,悉集治所。先是,當閉閘,群卒無以食,率凍餓不自聊。聞命,相率呼舞以來者二千人,用其力治河,不兩月畢,杭人利焉。

    徙河北都轉運使,進延康殿學士,曆知中山、真定、河間府。欽宗立,加資政殿學士,積官至光祿大夫。複為真定,又徙中山。金人再至,遘冒圍入城,堅壁拒守。詔康王領天下大元帥,命遘為兵馬元帥。受圍半年,外無援師。京都既陷,割兩河求和。遘弟光祿卿適至中山,臨城諭旨,遘遙語之曰:「主辱臣死。吾兄弟平居以名義自處,寧當賣國家為囚孥乎?」適泣曰:「兄但盡力,勿以弟為念。」

    遘呼總管使盡括城中兵擊賊,總管辭,遂斬以徇。又呼步將沙振往。振素有勇名,亦固辭,遘固遣之。振怒且懼,潛衷刃入府。遘妾定奴責其輒入,振立殺之,遂害遘於堂,及其子錫並僕妾十七人。長子钜以官淮南獲免。振出,帳下卒噪而前曰:「大敵臨城,汝安得殺吾父?」執而捽裂之,身首無餘。城中無主,乃開門出降。金人入見其屍曰:「南朝忠臣也。」斂而葬諸鐵柱寺。建炎初,贈特進。

    遘性孝友,為人寬厚長者。任部刺史二十年,每出行郡邑,必焚香祈天,願不逢貪濁吏。嘗薦王安中、呂頤浩、張愨、謝克家、何鑄,後皆至公輔,世以為知人。

    適由開封少尹、衛尉少卿至光祿卿。是役也,金人執之以北。後十年,死於雲中。

    趙不試,太宗六世孫。宣和末,通判相州,尋權州事兼主管真定府路經略安撫公事。建炎元年,知相州。初,汪伯彥既去相,金人執其子似,遣來割地,似至相,不試固守不下。明年,金人大入。州久被圍,軍民無固志,不試謂之曰:「今城中食乏,外援不至。不試,宗子也,義不降,計將安出?」眾不應。不試知事不可為,遂登城與金人約勿殺,許之。既啟門,乃納其家井中,然後以身赴井,命提轄官實以土。州人皆免於死。

    趙令{山成},燕懿王玄孫,安定郡王令衿兄也。初名令裨。建炎初,仕至鄂州通判,領兵戍武昌。賊閻瑾犯黃州,縱掠而去。令{山成}渡江存撫之,黃人乃安。李綱言於上,擢直龍圖閣、知黃州,賜今名。奉詔修城,凡六月而畢。賊張遇過城下,招令{山成}。度不能拒,出城見之,遇飲以酒,一舉而盡,曰:「固知飲此必死,願勿殺軍民。」遇驚曰:「先以此試公耳。」更取毒酒沃地,地裂有聲,乃引軍去。未幾,丁進、李成兵迭至,俱擊卻之。叛將孔彥舟又引兵圍城,率民兵固守,凡六日乃解。

    三年,以內艱去,詔起複。時金人聞孟太后在南昌,欲邀之,徑犯黃州。令{山成}已還在道,郡卒得金人木笴鑿頭箭,浮江告急。令{山成}疾趨,夜半入城。金人力攻,翼日城陷。金人欲降之,大罵不屈,酌以酒,揮之不肯飲,又衣以戰袍,曰:「我豈當服!」金人曰:「趙使君何堅執膝?」曰:「但當拜祖宗,豈能拜犬彘!」金人怒鞭之,流血被面,罵不絕口而死。事聞,贈徽猷閣待制,諡曰湣忠。州人乞立廟,從之。初,城破,都監王達、判官吳源、巡檢劉卓,皆以不屈死焉。

    唐重,字聖任,眉州彭山人。少有大志。大觀三年進士。徽宗親策士,問以制禮作樂,重對曰:「事親從兄,為仁義禮樂之實。陛下以神考為父,哲宗為兄,盍亦推原仁義之實而已,何以製作為?」授蜀州司理參軍,改成都府府學教授,知懷安軍金堂縣,授辟雍錄。

    先是,朝廷以拓土為功,邊帥爭興利以徼賞,凡蜀東西、夔峽路及荊湖、廣南,皆誘近邊蕃夷獻其地之不可耕者,謂之納土,因置州縣,所至騷然。重以其利害白之宰相,因是薦之,召對。遷吏部員外郎、左司郎官、起居舍人。

    金人入京師,重言:「開邊之禍,起于童貫,故金人以貫為禍首。若斬貫首,遣人傳送于金,尚可緩兵。」或獻議遠避,重聞衛士語,以告於朝,始定守城之計。擢右諫議大夫。時宰執各主和戰二議,重上疏乞命其廷辨得失。金人要求金帛,中書侍郎王孝迪下令,有匿金銀者死,許人告。重曰:「如此,則子得以告父,弟得以告兄,奴婢得以告主矣,豈初政所宜?」即與禦史抗論,乃止。又累疏乞斬蔡京父子以謝天下。尋遷中書舍人,詞命多所繳奏。又言:「近世不次用人,其間致身宰輔,有未嘗一日出國門者。乞先補外,以為之倡。」上開納,而宰相執奏以為不可。明日,台諫皆得罪,重落職知同州。

    金人已陷晉、絳,將及同。重度不能守,乃開門縱州人使出,自以殘兵數百守城,以示必死。金人疑有備,不復渡河而返。降詔獎諭,擢天章閣待制。先是,陝西宣撫使范致虛提五路兵勤王,至陝州。重遺致虛書,言:「中都倚秦兵為爪牙,諸夏恃京師為根本。今京城圍久,人無鬥志,若五路之師逡巡未進,則所以為爪牙者不足恃,而根本搖矣。然潰卒為梗,關中公私之積已盡;又聞西夏侵掠鄜延,為腹背患。今莫若移檄蜀帥及川峽四路,共資關中守禦之備,合秦、蜀以衛王室。」致虛銳於出師,由澠池屯千秋鎮,為金將所敗,軍皆潰,退保潼關,而五路之力益耗矣。重募人間道走京城歸報。二帝既北行,重即移檄川、秦十路帥臣,各備禮物往軍前迎奉。

    未幾,高宗即位,重上疏論今急務有四,大患有五。所謂急務者,以車駕西幸為先,次則建藩鎮、封宗子,通夏國之好,繼青唐之後,使相犄角,以緩敵勢。所謂大患者,法令滋彰,朝綱委靡,軍政敗壞,國用竭,民心離。欲救此者,宜守祖宗成憲,登用忠直,大正賞刑,誠今日之急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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