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黑臉李成功擺脫了張家小少爺張燁，此時正翹著個二郎腿聽戲。

台上青年鬢若刀裁，油彩敷面。眼波流轉，一舉一動之間具是攝人心魄。

顧老闆，顧麒麟，城裡數一數二的名角兒，是十幾年前名動一時的尹老闆唯一活下來的徒弟。

雖然聽過尹老闆唱戲的都說，這位顧老闆沒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那尹老闆畢竟十幾年前便暴斃身亡，誰也沒辦法讓他倆同台鬥法。

再者顧老闆頗有自己的風格，也算得上是不辱門楣。

尹老闆尹紫陌是位霽月清風的人物。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非是凡品可比。顧老闆承名師之風，更難得有一派英氣灑脫。

拋開這些不談，且看戲台下的變換。

「李老大，好興緻啊。」

身邊多了個張燁，即使是低聲輕語，還是搞得黑臉李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誰放你進來的？」黑臉李也不看張燁，只是輕輕皺了皺眉。

張燁也不回答，委屈的看向張快嘴。

「嘿，我的張小少爺哎。你咋這麼快就把我賣了呢？」

黑臉李頭都懶得轉一下，幹脆略過了這茬兒。

「你不在家裡守孝，來這兒聽戲？」

張燁尷尬的摸了摸鼻樑。

「嘛，是，是家母讓我來請李老大，去，去天香樓吃答謝宴的。」張燁往耳後掖了一下鬢角碎發，說話竟然結巴了起來。

「雖說守孝不吃葷，但是恩人是不能不請的。我，我自回去守孝，還…還請李老大和您手下各位大哥一道，移駕天香樓。」

黑臉李聽罷，這才終於捨得把眼神從舞台上移開，將張燁上下打量了一通，心裡像是有頭小獸在拿狗尾巴草搔他的癢處。

人家都說要想俏一身孝，這白色長衫雖然樸素，卻極襯他的身段。

「大魚大肉吃膩了，我就不去了，讓我那幫兄弟去吧。」黑臉李說完話鋒一轉，「至於我，就由你親自陪著逛逛吧。」

「這……」張燁不知為何紅了臉，一雙水靈兒的眼睛盯著自己鞋尖。

黑臉李發覺事情有些不對。這位張家小少爺上過學留過洋，雖然年輕卻大方得體。這會兒怎麼還扭捏的像個大姑娘了？

「你們是不是又對人家說什麼胡話了？」黑臉李凌厲的眼神掃向張快嘴。

「呃，嘿嘿，內個……就是開玩笑，開玩笑。」

「什麼玩笑？」

「也沒什麼，就是我們幾個一起喊了聲兒大嫂。」張快嘴說著直往蘇狗頭身後躲。

黑臉李翻了個白眼，又將頭轉向張燁。

「張小少爺，你別聽他們瞎說，我沒那個意思。」

「嗯。」張燁微怔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點頭。

「先陪我把戲聽完吧。」

「好。那其他各位爺就和德財一起前往天香樓吧，其餘留在山寨的兄弟我已經派人去請了。」張燁指了指身後的家僕。

黑臉李一雙眼復又盯住舞台，隨意的擺了擺手。

以張快嘴為首的眾人說笑著離開，張燁則站在一旁挨個與他們點頭告別。

等人走光了，偌大個戲院空的不行，台下的人倒比台上的多。

「李老大……」

「叫李大哥就成。」

「好，那，那李大哥你叫我……呃……」張燁突然有些尷尬的發現，自己這兩個字的名字還真是不好處理。

稱呼全名顯得生分，像父母一樣叫燁兒又有些太親昵。

「小孩兒，安靜，聽戲。」黑臉李伸手呼嚕一把張燁的頭髮，滿意的發現小孩兒沒抹什麼亂碼七糟的東西。

「最後一句。」張燁伸出一根指頭，表情認真，「李大哥，我們一會兒去哪兒？」

「不急，一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