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二第一次月考正式開始。

景玉被分在了高二文科最後一個考場，本來分考場是按高一下學期期末考試文理科年紀排名分的，景玉按理來說文科理科都不可能分到最後一個考場，但是由於他在學校分班早就確定好之後才轉進的文科班，學籍號排在了班級最後，相當於插班生，便被分到了最後一個考場。

見景玉一進考場，便有人在竊竊私語。

最後一個考場的都是三中吊車尾，他們學習一般，但是八卦是把好手，整個三中的消息或多或少都知道，此時大家看到了八卦中心人物，眼神或多或少都有點微妙。

景玉沒有管其他人的眼神，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後就坐了下來，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兩隻水性筆一支2b鉛筆放在課桌上，然後埋頭休息。

窗外預備鈴聲打響了，監考老師還沒來，景玉皺皺眉，按理說現在該發答題卡了啊。

教室門嘭一聲被踢開，考場里的人都抬頭看，沒想到是個鼎鼎大名的。

沈穆。

不過也算情理之中，沈穆的成績一直是吊車尾。

沈穆抬眼在考場里轉了一圈，找了個空位置坐下，剛好就坐在景玉旁邊。

沈穆也注意到了景玉。

景玉本著友好原則主動跟沈穆笑了笑，沈穆愣了愣，僵硬地跟景玉點了個頭。

之前一個月沈穆都沒來學校，對於學校發生的事不清楚，也不知道景玉是後來轉進十一班的。

喲呵，他本來還以為這個看起來就是個乖孩子的小同桌是個學霸，沒想到跟他在一個考場，校霸頓時心理就平衡了，有的人學習很努力可是還是考倒數，那他這種不努力而考倒數的不就賺了嗎？

簡直是非常善於自我安慰了。

學渣之間總是要惺惺相惜的，更何況是同桌呢，於是景玉就這麼莫名其妙被沈穆劃拉進了同一陣營。

等考試開始的鈴聲都響完了，監考老師才踩著個高跟鞋抱著堆卷子噠噠噠地走進教室，正是景玉之前理科三班的班導劉鳳霞。

劉鳳霞神色高傲，臉上全是不屑，對她一個尖子班的班導來說，最後一個考場的學生都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三中的監考老師都是隨機抽派的，能被分來這個考場只能說明她運氣不好。

她最看不起學習不好的學生，哪怕這些學生是文科生，不是她帶的理科班的，她也不喜歡。可是這些學生學習差成這樣卻能進鹿城三中，說明家裡都是有點關係背景的，她就只能按捺住心頭的煩躁把試卷和答題卡分發給第一排，讓他們自己往下面傳，然後自己拿著黑板擦在講桌上敲了兩下，神色嚴厲:「不要想著走邪門歪道，要是我抓到了絕不輕饒。」

有的老師就是這樣，在他們潛意識裡成績不好的學生什麼都不好。

台下的學生都不屑地撇嘴，大家都是最後一個考場的，還能抄誰的?

景玉前面那個男生拿到試卷以後，想起景玉的事兒，考場里還有他好幾個朋友，不想和景玉靠那麼近，免得沾上什麼不好聽的讓人嘲笑，便把剩下的最後一張答題卡往地上一扔，惡聲惡氣道:「不好意思，你自己撿吧。」

景玉臉色一下子白了，他躬下身子去顫著手從地上把答題卡撿起來，還沒直起身子地上又飄落一張試卷，景玉心裡嘆氣，剛要去撿，就見一雙修長幹凈的手幫他撿起了卷子。

景玉疑惑地抬眼，沒想到是沈穆。

沈穆眼神里結了冰碴子，他把試卷放在景玉桌子上，一隻腿忽然踹上景玉前排那個男生椅子上，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很大的聲響，考場里的人聽見動靜都轉過身子看戲。

劉鳳霞拍了拍桌子:「開始考試了，都幹嘛呢？」

可惜沒人理她，沈穆面色陰沉，看著那個男生:「你什麼意思？」

那男生知道沈穆不好惹，也不敢硬剛，只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跟他道歉了。」

沈穆冷笑了一下:「老子眼睛又不瞎，你明明把試卷直接扔地上，在這兒裝什麼裝。」

景玉訝異又感激，他沒想到這個只認識了一天的同桌竟然會幫他出頭，但是還有老師在這兒，他怕沈穆受罰，便伸手過去拉了拉沈穆袖子，勸他道:「我們先考試，考試重要。」

沈穆轉頭見小同桌這一臉以大事為重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都是三中倒數，神他媽考試為重。

見劉鳳霞已經往這下面走來，景玉著急地又拉了拉沈穆的袖子，沈穆見景玉實在著急害怕的樣子，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景玉前桌男生，也沒再多生事。

景玉獨自在家的那八年，看了很多名著小說之類的，他來者不拒，什麼都看，倒也積累了不少東西，雖然語文應試考試有自己的套路，但也有不少共同點，他也刷過不少卷子，做起高中語文試題來很輕鬆。

沈穆轉著筆百無聊賴，面前的試卷一片空白，他根本就無從下手，不會做題，那就寫作文吧，他翻到試卷背面，一看作文題目，媽的，什麼玩意兒。

作文題目是一副漫畫，上面是一個老師在講台上看著下面的學生，旁邊還有一句話:你們再看看書，我再看看你們。

什麼玩意兒？沈穆一臉懵逼，腦子裡全是漿糊，他想起身就走，但是答應過家裡邊要安安生生在學校學習的，可不能主動投降，又只好死死地把屁股黏在椅子上。

他徹底放棄了，百無聊賴地趴桌子上，眼睛從講台上那個一副死人臉的監考老師轉到旁邊景玉。只見他的同桌神色專註，筆尖刷刷地寫著，答題卡上已經整整齊齊地填了很多字。

不一會兒，景玉又開始寫作文，壓根都沒思考過似的。

沈驊嘖嘖稱奇，同樣都是倒數，何必呢？寫這麼多還不是沒分數。

景玉專心考試，沒有注意到沈穆。他按著大綱一步步把自己的作文寫出來，其中還用了不少典故。

這個作文題目其實不難，是前幾年某省的聯考題，很多學生估計都看過的，他也看過，還自己寫過。

不過寫的都是些假得明顯的東西，什麼師生情，他以前沒有體會過，只能編造杜撰。

等景玉放下筆，把試卷檢查了一遍，時間還剩四十分鐘，他也趴在了桌子上，這回終於注意到了沈穆。

兩人對上了眼睛，景玉尷尬了一下，朝沈穆先咧開嘴笑了笑，沈穆作為回應也笑了一下，只是他偏偏有點想保持自己的酷哥形象，這笑容就有點僵硬和扭曲。

景玉:「……」

等交完試卷，景玉主動提出請沈穆吃飯，算是感謝他早上的拔刀相助。

沈穆擺擺手:「算了吧，多大點兒事，我就是不喜歡別人隨便欺負人。」

景玉也沒有勉強，他獨自去了食堂，三中食堂很大，窗口也多，所以也不太需要排隊什麼的。

景玉打了兩個菜找了張空桌子一坐下，他周圍的人便迅速抬著餐盤離開了。

景玉垂下眼睛，自己吃自己的。

十七八歲的時候最會人雲亦雲，他們會不自主地站隊，把對他的疏離和唾棄當做自己是正常人的證據，明明他沒有殺人放火，卻像罪大惡極一般，像一個病毒感染源一樣。

景玉吃完後慢條斯理地擦嘴，「哐」一個餐盤像是從天而降，落在餐桌上，裡面的湯湯水水也跟著濺出了很遠，還好景玉躲避及時，沒有被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