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明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了王家，迎接他的是他爹的一頓爆錘和他奶奶哭天搶地的哀嚎聲。

「你不學點好，竟然學人去青花巷，丟死我們王家的人了！」

「要不是老二家那個兔崽子，我兒才不會去那種地方，你怎麼不打那個兔崽子一頓！」王老太太持續護短中。

書院里早就派人過來把這事說清楚了，明擺著就是他想收拾王小輝結果沒收拾成，被人收拾了，而且王小輝根本就沒出現在那裡，這怎麼看都和人家沒關係，但是自己老娘要死要活要護短，自己也沒辦法。王老大求助般地看向自己的妻子，發現妻子根本就是跟王老太太一樣，一直在咒罵王小輝，而王老二早就對這個場景麻木了，他自己默默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飯，拎著鋤頭就出門下地去了。

王老大覺得很累，這四個孩子他之前是懶得管，等他想管的時候根本就管不了了，而他的弟弟在不經意之間，也已經和他生分了。

王啟明最終沒有逃過這場打，不過在王老太太和他娘的保護下，他其實沒挨幾下，就裝模作樣地趴在床上養著。捂著自己被打腫的屁股，王啟明心裡滿是怨恨，他的名聲壞了，再去碧水書院肯定是不行了，回頭送去別的書院也不是不行，但是家裡兩個弟弟眼瞅著也要進學了，自己八成是上不成了。以後大家想起他來，就會這麼說，狗子啊，去把咱家的地耕了，狗子啊，咱家菜地該施肥了，挑點大糞去，沒人會像書院里的人一樣，文縐縐地說，王啟明公子，麻煩您把後屋的夜香澆到菜地里，這聽起來太詭異了。

想到自己剛剛起好的大名有可能又變回狗子，他就痛苦不堪。

他更怨恨王啟文，那個說是弟弟卻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人。

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王啟明氣哼哼地想，從被窩裡掏出王老太太給他偷偷塞的點心狠狠咬了一口。

但是那天晚上的大白腿和大胸脯卻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啊，他的心竟然開始癢了。

周二胖離開胡家的時候，帶了一馬車的吃的還有一顆惆悵的心，他突然覺得以後就算有再多的好吃的，他也吃不下了。

看著王小輝談起陳瀟時滿臉亮亮的表情時，他覺得從小到大和他窩心（你確定？）的小發小長大了，再也不是他的王小輝了，有點孤獨。

但是想起胡家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胡韻兒，他覺得人生又有了點盼頭。

王小輝這次要沐休兩天，他想在家裡幫胡玉娘幹點活，卻發現胡玉娘那邊沒什麼活要做，他的兩個舅舅把臟活重活全做了，胡玉娘最重的活也就是二舅家那個大胖兒子，今年一歲了，吃得肉嘟嘟的，天天賴著胡玉娘不撒手，胡玉娘也喜歡孩子，成天抱著，二舅母看著小姑子這麼給力，心裡也沒什麼不樂意的，兩人處得特別好。

王小輝進屋的時候胡玉娘懷裡抱著他的小表弟，對面坐著做衣裳的二舅母，二舅母看見王小輝就樂呵呵地把自己做的衣服在王小輝身上比劃，豆綠色的長袍，秀了紫色的竹子，清秀俊雅，王小輝看著就喜歡。

「二舅母，這是給我的嗎？」

「傻孩子，這是你娘做的，我不過幫她綉幾針。」二舅母笑盈盈的，她針線好，胡玉娘有事沒事老會托她綉點東西，王小輝看著她細白的手指拿著針線穿來穿去，一會兒一片竹葉就綉好了。

真神奇啊，古代的綉娘都是牛人，王小輝想著。

衣服綉好了，王小輝拿來穿上，豆綠色襯人，王小輝又白，穿上之後清秀俊逸的感覺就出來了，王小輝照了照鏡子也覺得自己這副皮相不錯的，只是這衣服好像有點緊。

「哎呀，好像有點小啊。」胡玉娘說，把孩子遞給二舅母下來比劃了一下，臉上有點惆悵。

「還真是有點小了，小輝長得太快了，大孩子了。」二舅母笑了起來，王小輝一直在書院里，這衣服胡玉娘是比著今年的尺寸做的還稍微做大了些，沒想到還是有點小了。這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布料也是收著邊做的，放下來點就行了，二舅母想著，拿著衣服就拆線去了，胡玉娘卻還是臉上有點惆悵，王小輝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湊過去摸了摸她的臉。

胡玉娘看著自己懂事的兒子，臉上露出幾分感慨：「長這麼快，這麼高了，都是大孩子了，娘都跟不上你的速度了……」

「嘿嘿嘿，誰說我長大了，我還是個寶寶呢。」王小輝笑眯眯地從桌上撿了塊綠豆糕塞在胡玉娘嘴裡，「再過幾年我真長大了，就給娘娶個媳婦抱個孫子，你就該念叨這孫子怎麼還不長呢？」

「噗嗤。」胡玉娘的惆悵神色沒了，伸手拍了王小輝一把，「沒個正經樣，娶妻這事是你能渾說的嗎？」

王小輝嘻嘻哈哈地跑出了屋，路過小院的池塘時，腳步突然停了，猶豫了一下，走過去照了照。他發現自己確實長大了些，已經不是小孩子的樣子了，眉眼也跟現實中的自己越來越接近了。

「還能在這裡待多久呢……」王小輝喃喃道，心裡想著，陳瀟在這裡玩的風生水起，這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正想著，就看到湖水裡飄飄蕩蕩地照著胡家的圍牆，圍牆外頭慢慢地伸出一個人的頭。

有賊！大白天的怎麼還有賊！

王小輝轉頭就要喊，結果發現剛才還在圍牆外頭的賊已經到自己身後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這才發現，這個所謂的賊竟然是陳瀟！

「嗚嗚嗚！」想見我就走大門啊，這偷偷摸摸的，算怎麼回事？

陳瀟也沒說話，直接往他手裡塞了個東西，然後低聲說了一句。

「我要先回京城，」頓了頓又說，「明年去考縣試，這個給考官看。」

陳瀟說完，轉身就要走，王小輝一把拉住他：「你等下。」

陳瀟站住了，轉頭看著王小輝，王小輝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突然臉就紅了，結結巴巴起來。

「那個……」你就這麼走了沒話給我嗎？

王小輝扭捏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老公即將離家的小媳婦，他覺得自己這樣很可恥，但是他想到陳瀟之前吻他的行為也算是大膽摩登了，可能心臟比較強壯，他就問了。

「那個……陳瀟哥哥……我現在算是你的人了嗎？」

陳瀟臉一抽，他遲疑了一下，向王小輝靠近了一步，王小輝仰著頭盡量平衡著兩人的身高，過了一會兒，陳瀟低下頭，伸手在王小輝頭上揉了揉。

「太小了。」

什麼？太小了？什麼太小了？哪裡太小了？別以為我喜歡你，你就可以亂說話啊！

王小輝臉色陰晴不定，陳瀟又要走，王小輝直接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陳瀟的腰，陳瀟的身體僵了一下，沒有動。

「每次都這樣，什麼話都不說就走了，你真的不懂我為什麼一直追著你嗎？你是嫌我小，但是我總有長大的一天。」

王小輝覺得有點委屈，你是為了我出了車禍，但是我也照顧了你這麼久，還為了你跑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一來就斷了兩條腿，還被狼追過，現在天天擔驚受怕，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我也夠意思了，你老這麼拉著臉是要幹嘛？

王小輝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舒服，見陳瀟也不動，他低低地笑了笑。

「好吧，我知道了。」算他自作多情吧。

王小輝低著頭轉身要走，結果陳瀟動了，他伸手直接把王小輝抱了起來，像抱孩子一樣，強迫兩個人面對面，王小輝覺得自己的眼圈熱辣辣地，就別過頭不看他，怕他看到自己要哭。

「那個玉牌……對我來說很重要……」陳瀟說了一句，但是王小輝還是沒看他。

陳瀟微微低下頭，吻在了王小輝的眉心，王小輝的老臉騰一下紅了。

哎呀他主動親我了，還是自願的，也沒把我當什麼奇怪的人。

「那個，你親我的時候覺得噁心嗎？」

陳瀟臉色一變：「你臉上抹什麼了？」

「不不不，什麼都沒抹。」

「那為什麼我要噁心？」

「因為，因為……」王小輝不說話了，就是嘿嘿傻笑起來。

這個世界的陳瀟性取向和自己一樣！

陳瀟親了王小輝之後摸了摸他的頭，這才轉身走了，王小輝站在他後面笑得跟朵喇叭花似得。

哎呀，戀愛真的是很煩惱啊，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慮的，就像自己一樣。

他笑了半天才想起來陳瀟留了東西給他，低頭一看，是個掛墜，掛著紅色的圓圓的像令牌一樣的東西，沒有字，只有奇怪的符號，下面掛著黑色的玉穗子，看起來挺好看的，但是不知道幹嘛用的。

明年縣試，拿給考官看？是什麼，走後門嗎？不管了，反正明年考試自己一定要去。

王小輝下定了決心之後也不玩了，也不跟周二胖東跑西顛了，天天就抱著本書在那裡看，憋得他身邊的周二胖只嚷悶得慌，但是王小輝不搭理他，周二胖也就放棄掙扎了，也認命地抱起了自己的書本，開始讀了。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半個月，周二胖受不了了，三個褶的下巴都快變成兩個褶了，王小輝卻還是像一尊雕像一樣蹲在那裡捧著書屹立不倒。

從來沒見過這麼刻苦的學霸！真嚇人！周二胖看著王小輝，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指望了，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你說還活著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