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勝妖界眾生大喜，往日各自圈地自安的妖們皆獻出家中餘糧要慶賀一番。

小明堂內燃了明燭，景恆走出那一片明亮，卻見天際濁氣暗生。

「風雨將至。」

景恆不安的說。

白止此行損了沖容一事必瞞不過天界，而依照白止的性子在被查出這件事受罰前他會先告知白鳴，白鳴親近聖君，雖然近日後功高蓋主的嫌疑，但只要妖界不除他就不會有事。

看來十二城不能久留。

景恆嘆出一口氣，妖界的夜冷的不像話，他的衣衫經不住濕冷刺骨，司歸輕輕給他披上披風，景恆踩在光與暗那明明白白的界限之上，司歸便站在他身後陰影處。

景恆感激他的好，但心中的愁卻分毫未減：「這一仗勝了，但妖界恐怕要遭難了。」

司歸看著眼前夜色：「只要妖界眾生還在，就不怕風雨臨淵大雪阻道。」

景恆明白，司歸的意思是同甘共苦。

這似乎本就是他所期待的生活，他憶起前世藏身鬼界的日子。

鬼界無人直景恆，無人識景恆，便是昭殿守衛也不敢與他多有交際，他不被需要，似乎只是多餘。

或許仇止以為留他在鬼界又予他所需便是愛。

可人活百年，經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有始有終，才算得圓滿。

那樣的他並無福祉，不過守著無邊蕭條度日而已。

一陣寒意冷的他直哆嗦，原就是自容婉處竊來的愛意如今細細想來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仇止。」

可他還是不自覺望著遠處，一如前世獨自候著仇止歸來時那模樣。

只是此時卻又有什麼抓不住的東西更加遠了，他自以為自重生起便不會在意愛恨別離，可心哪裡是可以欺騙的。

愛又如何，他一想到仇止便總能想到以往種種，他是景恆，這一顆心是肉長的，會疼，千刀萬剮的疼。

那話一出口迎風散了，身上的披風讓他稍感暖和，小明堂外隱約可見零星的火焰，隨後如細流匯聚，他忽然聽見狼妖阿莫帶著些興奮的叫喊，阿莫站在小明堂外台階之上，高呼：「城主，來吃酒！」

景恆愣了愣，尚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哄而上的妖們架著身子拉了下去，司歸退至陰影後，眼裡顯出幾分落寞，待要退後稚嫩的小手拉住他的手。

「大人……大人也來。」

小兔妖總紅著眼圈，白皙如雪的面頰上浮著淡淡的紅暈。

她的母親就站在她身後，卻不似小兔妖大膽只怯怯的看著孩子，她不阻止卻也不敢支持，司歸只覺小兔妖尚未化形的手暖的很，剛要拒絕就卻被小兔妖拉著下了小明堂。

景恆頭上帶著花冠，正被簇擁在群妖中，一見司歸皆愣了愣，司歸心中稍涼蹲下揉了揉小兔妖的頭：「乖，我還有事。」

他說著卻被揪住衣角，方才愣住的妖見狀大著膽子上前。

半人馬手捧著花冠上前大大咧咧的說：「大人，這花是小人親手做的，他們都說丑配不上大人，可小人覺得不醜。」

說著，又大著膽子直接套上司歸的頭，司歸面色一凝，氣氛突然便冷了一瞬，風過捲起篝火的熱，那暖意便如浪似的滾滾而來，司歸點頭，眉目舒展。

景恆被擁著飲下半壺烈酒，卻看司歸那邊，眾妖礙著他的身份不敢上前，但是小孩卻喜歡圍著他聽那些上古妖獸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