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外，淮水兩岸的建康城歌舞昇平。

畫舫內，冉冉的熏香模糊了相對而坐兩人目光的交鋒。

景湛笑靨如花，秦珩臉色冰冷。

最終還是秦珩打破了平靜：「太後娘娘好算計，讓我替若敖凜做嫁衣裳，卻只許我一紙盟書，未免沒有誠意。」

景湛轉了轉茶杯，淺笑道：「祁國王上說笑了，分明是您佔了便宜。」

秦珩挑眉：「怎麼說？」

景湛撫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侃侃道：「當今九州，論兵強馬壯，祁國首屈一指；論國力充盈，南楚當仁不讓。其餘諸國中，唯有雍國據東海之利，可與你我一爭。本來你我兩國該水火不容，我也是最不該嫁去祁國。可現在，你赫連姓取代嬴姓，自立為國君，而我先王崩逝，女子當朝，都是政局不安之時，其他各國若要起勢，此刻便是最好時機。為了維持你我兩國地位，此刻絕不可再交惡，唯有相互扶持，才能震懾五國。所以這也是你一登基就撤回襄州軍隊的理由。」

「你說的不錯。」秦珩偏頭看向景湛的背影，「所以你若與我聯姻，難道不是最好的辦法？」

景湛微微搖頭，陽光在紗窗的過濾下變得分外柔和，勾勒出他本就堪稱絕美的輪廓：「我嫁給你，則南楚無人能震懾權臣，國家不穩，且祁國必定因此成為眾矢之的，你內憂未解，豈能再攬外患？」

「所以，」景湛轉過身來，眼底光芒甚至甚於背後的陽光，雖然一襲柔婉長裙，卻絲毫壓不住他真正的氣勢，那一瞬間秦珩都忍不住眯了眯眼，彷彿會被光芒刺痛，「我給你的選擇是最好的，我嫁給無權無勢的若敖凜，穩定南楚，你借我的盟約整頓內政，娶我能得到的益處你一分沒少，而弊端卻全都避開，難道還不是個大便宜？」

直到此刻，秦珩才終於認真地抬起頭，與這個向來只存在於中原人傳言中的神秘女王四目相對。姮憐光，他默默咀嚼著這三個字，誰能想到這樣美艷的外表，這樣溫婉的名字之後，藏著一個如此有趣的靈魂？之前囿於中原觀念，他總覺著這姮憐光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女人家的小聰明，沒有治國理政的能力，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低估了對方。

這個女人生來就不可能是男人們的裝飾品，而是能揮舞刀劍，在血雨腥風中與天下豪傑逐鹿中原的梟雄。

只可惜了，生為女子。

景湛迎著對方深邃難測的眼神，微微抬了抬下巴。

秦珩撫掌大笑：「太後娘娘真乃奇女子也，秦珩之前多有得罪，娘娘切勿見怪啊！」

「祁國王上客氣了。」景湛勾著唇，風情萬種地福了個身，但秦珩已完全沒了之前的輕薄之意。

秦珩眼底十分坦蕩：「不過娘娘有一點說錯了。娶不到娘娘本人，才是我秦珩最憾之事。」

景湛懶懶地眯了眯眼，客氣地笑笑：「祁國王上過譽了。快到午膳時候了，我已命人備下南楚風味，王上不妨一品。」

「好，娘娘相邀，秦珩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景湛抿唇一笑，揮了揮手，閣門敞開，美麗的宮裝女子們素手拖著菜盤，迤邐而入，絲竹歌舞之聲復起，伴著淮水的水流聲飄向岸邊。

——

若敖凜睜開眼時，已是華燈初上。

醉酒後的頭疼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喉嚨也幹的難受，幸好迷迷糊糊間有人給他遞了一杯水，他手沒力氣抬，便咬著杯口喝了下去。

「你這乖巧的樣子，比平時可愛多了。」

熟悉的調笑語氣，嚇得若敖凜一個激靈，他猛地抬頭，才看清給他喂水的不是別人，正是一手托腮笑意盈盈的景湛。

「太後娘，娘？」

景湛這會兒已經卸了妝，臉部輪廓的男性特色明顯了不少，卻依然有種攝人心魂的美艷，烏黑的秀髮瀑布一般泄下，幾縷俏皮的碎發貼著他的唇，幽暗的燭光彷彿將若敖凜又帶回了月下那汪溫泉，鮫人歪著頭沖他一笑，他就覺得心都漏跳一拍。

「看來你還真的挺喜歡這張臉的，我很高興。」鮫人明珠般的眸子倒映出若敖凜微微失神的模樣，讓他更為窘迫，「雖然很多人都稱讚過這張臉，但是我最想聽若敖將軍的稱讚。」

景湛一開始只是覺得想逗逗若敖凜，看他無措的樣子，可見了若敖凜聽完自己的話後，連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慌張模樣，心間一動。

明明總是冷著臉、嘴上說著只想要權力復仇的傢伙，慌張起來的樣子也有點可愛呢。

有點想看他更多的表情，是不是也這麼有趣？

若敖凜可不知道對面人滿腦子的惡趣味，他環顧四周才發現這間暖閣里居然只有他跟景湛兩個人。暖閣本來就狹小，景湛又行為古怪，他不免有些緊張。

「娘娘，祁國王上已經離開了嗎？」

聽到若敖凜一張嘴就問秦珩，景湛心裡莫名有點不高興：「早走了，還能讓他賴著不成？」

「那怎麼還沒回岸上？」

景湛危險地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可身體卻慢慢壓向若敖凜：「怎麼，你就惦著秦珩，他走了你是不是還要跟著？」

「微臣……不敢。」景湛鼻尖都快懟到他臉上了，哪怕這麼近的距離鮫人的臉還依舊是完美無瑕，若敖凜也不是聖人，這會兒也緊張極了，只能拚命往後仰，「太後娘娘請自重！」

「自重？你作為我南楚臣子，哀家的未婚夫，眼珠子都快跟著別國國君跑了，你自重麼？」景湛突然出手，若敖凜嚇得一閉眼，卻沒感覺到疼，睜眼才看見對方只是一手肘撐在他耳側，托著那張艷若好女的面容，笑容邪氣，詭異卻令人心折。

「而且，你看看你這裡——」

「娘娘！你——」若敖凜震驚地望向對方另一隻握在他關鍵部位的素手，舌頭都要打結了。

這，這，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你要我自重，可是先用槍指著自己太後的不是將軍你麼？」景湛笑得眉眼彎彎，聲線是男人獨有的磁性，彷彿帶著魔力一般讓人沉溺。手下動作卻緊了緊。

「景湛！嘶——」若敖凜猛抽了口氣，白皙的臉頰暈染開一片緋紅，總是冷硬的面容終於染上了幾分隱忍的欲|色。

太奇怪了，無論是這種莫名的快|感，還是景湛對自己所做的事情……

必須，必須停止！

可鮫人卻俯下|身，含住他滾燙的耳垂，低沉渾厚的聲音在他耳邊廝磨：「阿凜，我給了你權力和富貴，現在給你最極致的快樂，你只需要閉上眼，享受我給你的一切，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