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祁風轉而看向一邊吃著剝好的瓜子一邊看動漫看得正歡的某人，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這人倒還樂得自在，冷聲問道：「你便任由他這樣？」

婁硯訕訕放下手機，坐正了端正了一下姿態和態度，低聲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認真道：「我不介意這個決定。」頓了一會兒約莫是覺得空氣太過安靜有些尷尬，於是懷疑自己回答的是否太過簡單而顯得不夠真誠，便又加了一句，「也不嫌棄，所以……。」

「罷了。」接下來的話也不必再聽，祁風知道他大約要說些什麼，便幹脆站起轉身離開，「既如此，便隨你們吧。」說完腳步微頓，聲音比先前更小了幾分，聽上去有些低落，道：「其實細細想來，也的確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依舊覺得意難平，道理我都懂，但還是難免覺得……有些遺憾，你們也不必憂心我，我能想通，只是，難以像你們這般接受得如此坦然，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倒還不如你們這身處局中之人。」

「關心則亂而已。」婁硯亦緩聲站起，也不管背過身去的祁風看不看得見，向他躬身行了一個禮，道：「霽雲，我很感謝，也很慶幸，能與你為友，算是此生除他之外最大的收穫了。」

祁風斂下眉眼，唇邊輕揚起的弧度說不清是苦笑還是別的什麼，只是溫聲回道：「你也不必說好話哄我，我是知曉再沒什麼別的法子，這才由得你們去，但凡還有一丁點別的什麼機會，你當我真有這麼好說話？」

「若有別的辦法，我們也不至於這麼選。」

一切不過是迫於無奈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說起來，他們現在似乎很算是苦中作樂，不過管他呢，再過幾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現下能清閑一日便清閑一日，多的便算作賺的了。

……

約定的日期很快便到，未免引起別的動亂冥界深淵之事並沒有張揚，故除卻婁硯欒御他們，以及因為地盤優勢不得不「略知一二」的冥王，其餘各族雖有所猜測卻始終沒能得到多的消息，但事關重大，欒御還是在儘可能的範圍之內做出了最嚴密的布置。

陰風陣陣，吹在生人身上便是刺骨的冷，但冥界的幽魂早已習慣這份透徹的寒意，吹在他們或實或虛的靈體上不僅察覺不到什麼溫度，反而有著如人間三月清風般的兩分溫柔，三生石直挺挺的立在三途河邊，黑色的陰氣像霧一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然後繚繞著，繚繞著吹遠，大片的彼岸花開得紅艷艷的，滿滿噹噹鋪了一路，花瓣凋零，飛舞著，指不定哪一片便落上誰的發間肩頭。

鬼差來了一大群，約莫佔了整個冥界的三分之一，在河邊立得整整齊齊，個個噤聲站得筆直，前面領著的是自己頂頭上司，誰有那個膽子開個小差，十殿閻羅也在，表情皆是淡淡的，不苟言笑間顯出幾分肅穆的意思來，冥王站在最前面，墨色的衣衫有些像人間幾百上千年前帝王的制式，只是更加華麗張揚，即便是如黑夜染就的絲線也會閃著熠熠的光，廣袖被風吹得獵獵，倒添了些許颯爽。只有孟蕊站在冥王身邊，雙臂交疊環在胸前，蹙著一雙秀眉，面上很有幾分不耐的意思，不過好在冥王挺有先見之明，將她的白色幕黎戴上給遮了個嚴實。

「還真是事兒多。」孟蕊小聲嘟囔，不就一個神族帝君嗎，搞出這麼大陣仗，單說給面子已經不足以形容今日這番動靜，簡直是上趕著獻殷勤，給足的排面，這番行事，她真有些看不上，皆是六族之一，誰又比誰高貴一等？即便知道如今是情勢所迫，她也照樣看不上，就因著這個她連著幾日沒給過冥王好臉色。

「咳……。」冥王抵唇悶聲咳了兩下，提醒孟蕊少說幾句，天知道他也是為難，韜光養晦這麼些年才在夾縫中蓄養出方寸之地，他敢說，如今除卻神族，便只有冥界實力尚存了幾分，即便仙界想與他相較，若無欒御的支撐那掂量著的分量也定不如他，而如今臨近尾聲，他更得步步為營，決不能有絲毫懈怠出半分差錯，偏生還後院起火，差點弄得里外不是人。

「呵……。」孟蕊在幕黎的遮掩下毫不留情的翻了個白眼，輕聲一呵簡直再冷淡嘲諷不過，抱你的大腿去吧，丟人。

冥王：「……。」

好在這番境況也沒持續太久，欒御很快便到，一身白色綾錦織就的神君儀服，麒麟踏雲的紋樣流光萬千，身後也是跟了烏泱泱一群人，不說上千、數百還是有，且一看便是精良至極的神兵，酆景、玄湮，煢葉都來了，還差個……好像叫秋暝的，大概是要留個人看家？雖然沒打過什麼交道，但神君身邊的幾位心腹，數面之緣和一些耳聞還是有的，見著對方排場也不小，孟蕊心裡頓時平衡了不少，至少跌份沒跌到谷底。

「許久不見，神君風采依舊。」冥王上前，拱手躬身向欒御行了一禮，不過行到一半被欒御托住，便就此作罷，也是，就算本性如何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這位帝君大人在人前都是溫雅謙遜的一副面孔。說來也是諷刺，原本該平起平坐的身份，如今卻成了一家獨大，其他各族便免不得要彎下脊樑，那一托仿若恩賜。

「此次之事，叨擾了。」對於這些客套話，欒御向來說得得心應手，環顧四周，今日的主角似乎還未到。

「言重。」冥王看出欒御的意思，便先一步主動提起，道：「將軍和先生還未到，帝君可要隨我去冥殿稍坐片刻？」

「不必。」欒御面上還掛著溫潤的淺笑，脾氣似乎很好的樣子，「估計也快了，不必多耽擱時間，我就在此處等待些時候並不妨事。」

欒御沒說什麼，身後跟著的酆景幾個卻是面色不虞，不過礙於欒御尚不介意，也不好多說什麼，而列陣靜待的神兵們面上雖波瀾不驚，心裡卻都暗自驚訝疑惑，什麼人這麼大膽子？竟敢讓帝君如此包容，兩界君王齊待的禮遇怕是前無來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