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來遲的婁硯和商殷心裡毫無負擔，欒御有求於他們，今日便再怎麼拿架子也不算過，讓他等著又怎麼了，和那九階凶獸的大禮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和欒御冥王的嚴肅正式連儀服都穿上了不同，商殷和婁硯都是隨意從衣櫃里拿了件常服外面搭個風衣就走，不過裡頭的上衣都是一樣的款式，水墨一般的羽翼合在一起正好能比個心，嗯……情侶裝。

茶溪幻化出原型載著兩人一路散步散過去，婁硯懷裡還抱著一隻雪白的孔雀，有一下沒一下的擼著毛，九霄舒服的眯著眼打盹兒，心裡也很舒坦，畢竟能光明正大讓茶溪載著他的時候也不多，很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

巨大的聖獸落在三途川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落到上面，如今靈獸稀有，神獸幾近絕跡，更別提擔得起個聖字名頭的白虎少主，世事更迭，變遷多年，雖說神妖仙魔命數長久，但當初那一戰隕落之人太多，遺留下來的多是些小兵小將，沒見過當年主帥的人比比皆是，而現在更多的，是換血了不知多少代的年輕人，不認識婁硯商殷這種「老人家」太正常不過，更何況，如今人族是將修行摒棄得最徹底的一族，看著那兩人的面孔，誰能想到是活了幾千年的人類呢，因此不論冥界還是神族，此時都有些傻眼，這兩人究竟什麼來頭，看上去倒是芝蘭玉樹不似凡人，但那鮮活的氣息又分明便是兩個生人，這些年也沒聽過這號不得了的人物啊……。

而冥界里傻眼的人更多，那那那……那個少年怎麼有些眼熟？當初婁硯在那段漫長的時間裡等著商殷歸來，做的就是引渡人，和冥界大大小小的鬼差打過不少交道，對他多有照顧的有，打壓侮辱的也不少，此時眾鬼百相，忐忑的欣慰的好奇的一覽無遺。

不過婁硯可不管在場之人怎麼想，他懶得去計較這些，從茶溪背上下來，也只是低眉順著九霄的羽毛，多一個眼神都未曾抬過，徑直而緩慢的走到欒御與冥王面前，才堪堪給了兩人一個目光，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只道：「久等。」

冥王只是微微頷首一笑，似乎是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樣子，欒御倒是輕笑出聲，搖頭笑道：「今日是先生同將軍的主場，我們便是再等幾個時辰也是該的，誰能多言一個久字。」

「哦。」婁硯淡淡看一眼欒御，索性順著桿子往下接，「那我倒該再晚點來。」

欒御：「……。」

氣氛瞬間尷尬到冰點，後面玄湮幾個已經臉黑成了鍋底，商殷憋得想笑，他家媳婦兒懟起人來可是分毫情面也不會講，任誰都能被噎得啞口無言，不過估計再玩兒下去就錯過好時辰了，於是上前順手搭在婁硯肩頭將人攬住，面無表情朝欒御道：「閑話就不必多說了，直接走吧。」

婁硯是不管什麼話都能往下接，你若虛與委蛇他便借力打力，你想耗著他便陪你耗著，絲毫不急不慌的性子，商殷卻是喜歡開門見山，懶得周旋，兩人的共同點就是，一樣的誰的面子都不給，讓人憋著一股火又不能發作，恨得牙癢。

「請。」欒御側身，身後眾人也紛紛避開讓出一條道來，冥王緩步上前，不著痕跡的和商殷對了個眼神，隨即迅速移開，一副不熟的模樣，微微頷首道：「那便由我引路吧，諸位請。」

深淵的位置處在冥界深處，原先是用來驅逐難以被擊殺的惡鬼，後來不管什麼凶獸死靈只要是不好搞死的就都往裡頭趕，可以說，裡面是絕對弱肉強食的領域，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有存活的機會和一席之地，這也就是當初儀蕭假意被封印在此處後，無人敢說一句不好，也沒人敢進去趕盡殺絕的原因，誰敢踏足恐怕自身難保，還在滿目瘡痍之際放出一堆惡鬼妖獸，說不定便成了千古罪人。

黃泉水的腥風吹不到這裡，也沒有地獄裡明晃晃紅艷艷的火光，甚至連幽藍的鬼火也看不見一團，整個昏黃又陰沉，壓抑的讓人連喘氣也嫌悶得慌，神族先前部署來看守的兵力並未撤走，似乎還增加了將近一半，看來欒御實在很擔心出什麼幺蛾子，也的確將儀蕭視作任何人都無可比擬的威脅啊……。

婁硯心裡想著，唇角挑出一絲輕微的弧度，和商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可惜啊……今日這幺蛾子出定了。

酆景、玄湮還有煢葉三人不再一臉不忿的模樣，目光中甚至帶上了些許隱晦的倨傲和期待，大概是想狡兔死走狗烹，正盤算著待他們將這封印修補完好之際，該怎樣將他們先前的不給半分情面完完整整的換回來，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還不是任由擺布。

他們似乎太自信了，不過倒也不怪他們，這重重把守無數精兵，任誰也不會覺得他和商殷真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什麼手腳，連欒御面上謙恭的假笑都更和緩真實了幾分，可惜啊……，不論是婁硯還是商殷，這輩子上輩子，都不是可以隨意拿捏控制的人，最厭惡的，便是威脅。

深淵處的裂縫清晰可見，商殷上前在縫隙邊緣處滴了一滴血，整個陣法便全然顯露出來，每一筆咒印每一條符文都閃爍著銀白的輝光，用以迎接當初締結者的歸來。

眾神與冥界之人都驚疑萬分，紛紛退到大陣開外，畢竟鬼知道一會兒那兩人施術之時會不會傷到他們，茶溪載著九霄在陣法邊緣處坐下，看了周圍一圈，目光嘲諷，慫貨！至於同樣走到大陣外的他自己，咳咳……他那是有任務在身，怎麼能和這群貨色一樣！

陣法的光猶如月芒星輝，不僅照亮了幽暗的冥界，也能透到深淵深處，從裂縫中穿過，彷彿盤古開天時落下的第一縷日光，身處深淵不知過了幾千幾萬年的凶獸與惡靈們都開始躁動，人間不是有句話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從未見過光明，現在便是他們的真實寫照，過了數不清的年歲，本已經認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殺戮爭奪，現在卻突然看見一片輝光，那吸引力可真是太大了，如果不是有片封印……。

儀蕭正陪 曦耀對戰，兩人驀地停下，不約而同的看向那一處。

「來了。」儀蕭輕揚起唇邊，狹長的鳳眸微微半闔，笑得邪氣，朝身旁之人道：「若不是你不許，我還真想將這群妖魔放出去。」好將那九重天上的神族一個不留的拆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