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謝謝你了，謝老師。」門衛露出一個笑容，「那我就先走了。」

謝深點點頭，門衛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哦對了，謝老師，你上次讓我幫你找的那個同學……嗯，我覺得他怪怪的。」

「怪怪的？」

謝深正在將包里的東西放上桌面，聞言動作頓了一頓，下意識看了一眼成宥。

成宥：「……」你看我做啥子，不是我搞的！

「對，一驚一乍的。」門衛十分肯定的點點頭：「就你隔壁班那個叫盧俞的。」

盧俞？

謝深知道他。他和他班上叫盧羽的女孩子是姐弟關係。

說起來，他前兩天還在教學樓門前遇見了盧羽一次呢，後來成宥還和他算了很久的賬，說都是因為那個女孩子害得他頭髮又卷了一點，非纏著他要補償。

「好的，我知道了。」

上課鈴聲響起，門衛和謝深匆匆道別。成宥跟著謝深一起去了教室，一步三晃的在最後一排的其中一個位置上坐下。

這兒已經是他常呆的地方了。自從第一次在這兒坐了一下發現這兒陽光不錯，視線範圍又廣。謝深但凡抬抬眼睛就能看見他。

成宥非常滿意。

謝深也非常滿意。

只有在他上課的時候，成宥才會給他一點喘息的時間。

由於上一次謝深發飆，這幾節大課學生們都安分的不像話。謝深身心愉悅，甚至對成宥黏人都寬容了不少，剛才吵的架也被存檔：「走，帶你去見丫丫。」

謝深面對著全身鏡這邊抖抖那邊拍拍，鄭重的彷彿要去見國家領導人。成宥認真的跟著拍了拍自己的白雲長袍。

謝深想笑：「她也看不見你，你這麼鄭重幹什麼？」

說完，謝深站起身：「走吧，出發。去超市。」

成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要死。

他竟然有一種要去見前任家人的感覺……

謝深買東西特別有目的性，他進了超市先奔兒童區，買了兩本童話故事，接著去水果區買了蘋果和哈密瓜，買完就走。

成宥看著他左手右手的拎了滿手的東西，嘆氣：「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謝深不以為意，他又不是女孩子，拎點東西怎麼了。

……

丫丫今年六歲了，家裡人正打算安排她去盲人國小。聽門衛說丫丫對上盲人國小沒什麼抵觸，就是想見他。

謝深輕車熟路的在巷子里到處竄，成宥在他背後緊跟著。最後在一個小院子前停下。

院子拐角，一個男人半倚著牆，看著他一人走進那個院子，皺著眉頭：「不會吧……」

他喃喃自語：「我得跟過去看看。」

隨後快步向院子里去，在拐角處蹲下。

-

小院子里種著幾棵成宥不認識的樹，樹的旁邊拴著一隻牛，對著成宥噴出好幾口熱氣。小院子的另一側是一個雞圈，雞圈裡好幾隻雞正在滿地啄食。雞圈的旁邊是一個木頭搭建的狗窩，一隻黑色大犬朝著成宥方向猛吠。

成宥特意散發出自己的氣勢向黑色大犬靠近，它嗷嗚一聲竄到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兒身上，瑟瑟發抖。

小女孩兒正好攤開手把黑色大狗抱進懷裡，她睜著眼睛向謝深的方向望去：「是謝深哥哥嗎？」

謝深低低的嗯了一聲，笑道：「丫丫，看哥哥給你買了什麼好東西？」

「是童話書嗎？」

丫丫說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謝深靠近：「謝深哥哥喜歡吃果凍，買了果凍謝深哥哥就來找丫丫了。下次丫丫要買更多的果凍……」

她沒有伸出手摸索，走的卻很穩。謝深怕她摔跤，向前幾步縮短丫丫的路程。等丫丫撲進謝深懷裡。

弄髒了謝深昨天剛換上的白色毛衣。

謝深彎彎唇：「謝深哥哥不喜歡果凍，喜歡丫丫。」

成宥在一旁抱臂看著，有些不爽的皺起眉。

買了水果給你，你還要他抱？

過分了啊小妹妹。

就在此時，丫丫扯了扯謝深的衣服，湊到謝深的耳邊，用自以為小聲的聲音問道：「謝深哥哥，你是不是帶朋友了呀？」

成宥謝深雙雙一驚，謝深慌裡慌張的看了成宥一眼，成宥裝作地下間諜一樣小小聲和她道：「你千萬別和別人說哦。哥哥是特地來看謝深哥哥有沒有好好照顧你的。」

「沒有照顧好丫丫，哥哥會帶謝深哥哥走嗎？」

「對，沒有照顧好丫丫的話謝深哥哥就要走了哦。」

丫丫攥住謝深的衣領，緊張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沒有，謝深哥哥把丫丫照顧的特別好……」

謝深無奈的笑起來：「哥哥騙你的，謝深哥哥不會走。今天給丫丫買了兩本新的書，還給丫丫買了蘋果和哈密瓜。」

「哈密瓜是什麼？」

丫丫問。

她想了想，問：「比小麵包還好吃嗎？」

「對。」謝深一隻手把丫丫抱起來，另一隻手抱著哈密瓜。這個動作明顯有些費勁，滿是土礫的地面甚至擦破了謝深的手指關節。

他不以為意，隨後輕車熟路的進了廚房，把丫丫放在木頭飯桌上。他刀工流利的將一個哈密瓜切成好幾塊，用小碟子裝好，放到丫丫面前。又拿了塊布，沾了水後給丫丫擦手。

丫丫三兩口就是一個，然後露出甜甜的笑，一雙眼睛空洞無神，直愣愣的看向成宥的方向：「哥哥，你也吃！」

成宥真是天大的醋意都蒸發了，他頗感心酸：「哥哥不吃，丫丫吃。」

黑色大狗早不知跑哪兒去了。謝深看丫丫吃了幾個就不允許她吃了，告訴她哈密瓜里的籽要留下來，到時候給舅舅，舅舅會種出更多的哈密瓜給丫丫吃，現在是讀故事的時間。

故事的吸引力比哈密瓜大多了，謝深講的很慢，成宥就靠在門邊，看著一大一小。

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溫馨。

-

本藏在拐角處的男人站起身，悄悄的離開了這個院子。

「謝深。」

他恨恨的念著這個名字：「錢親生的弟弟不給，給一個瞎子！」

隨後轉身離去。

……

燈光不是很亮，時間卻過的很快。謝深在那兒呆到門衛回家才離開，臨了小姑娘還抱著門框看著謝深離去，依依不捨。

「丫丫的媽媽死了，爸爸不知去向，」謝深離去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道：「舅舅放不下姐姐的孩子，就一直這麼照顧著。」

然後謝深神色不明的道了一句：「為人父母……」

謝深不是第一次在提起父母時神色有異，成宥也從沒想過去了解。然而此時，他卻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知道：「你父母……」

「謝老師！」

話剛開了個頭，女聲強勢打斷，「謝老師，你怎麼在這兒啊？」成宥皺起眉，不愉的向來人看去，陰鬱的表情飛速而逝。

「宋警官。」謝深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轉到宋妍身上。她穿著一身運動裝，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白色毛巾。

她正在慢跑：「謝老師來散步？」

「差不多吧，去見了一個小妹妹。宋警官才是，生活的非常健康啊。」謝深笑道。

宋妍聽著謝深的話笑了：「畢竟做警察的嘛。」

「再說，多跑跑步，腿會變長。」

「當警察也是真的辛苦。」

「還好啦。倒是你，謝老師，你很忙啊，加了微信一個消息問候都沒有。」

「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忙忘了。」

「忙？謝老師這麼快就有女朋友了？」

「工作，單純是工作啦。」不過男朋友倒有一個。

但他不能說。

哎。

「……」

成宥就這麼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聊了一路的天。他臉色陰沉，雙手交疊在胸前。

前方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成宥眉頭緊皺。

白雲長袍的線條若隱若現。

一瞬間分不清到底是風還是心情引起的。

又想抽煙了。

……

和宋妍道了別，謝深才後知後覺成宥一直一言不發。謝深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怎麼了，生氣了？」

成宥說話帶刺：「我還不能生氣了嗎？」

成宥自認，無論是誰，自己的男朋友只要有別人在就不理會自己，都高興不起來。

「到家了。」

謝深道，抬起頭望瞭望門檐，對著成宥笑著搖了搖手：「男主人請進？」

然而並沒什麼卵用。

成宥生氣了，表示自己不吃這一套。

沒有用。

「……」謝深發愁的不行。

怎麼還哄不回來了？

鬼也這麼難搞？

成宥這一氣氣了一晚上，鬧彆扭的小情侶直到第二天都沒和好。

第二天的謝深甚至都沒看見自己的非人類伴侶。

但是，別人面前他真的不能說話啊。成宥到底是希望他被抓進精神病院還是他本鬼被抓去解剖？

謝深嚴重懷疑是前者。

畢竟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能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了。

是的——謝深終於意識到纏上他的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傢伙了。尤其對方還是個非人類。

報警都沒用的那一種。

……

成宥進了房間後在客廳呆了一會兒，覺得這樣著實是不太行。

他的人類小伴侶總是想太多，每次都忽視他。

更何況，昨晚謝深直接否認了他的存在。

這是成宥最生氣的一點。

承認一下會怎麼樣？

他都不在乎那個性別前綴！

跟著謝深去了學校，再看著謝深一如往常的和眾人打招呼，甚至連葉昀都沒落下的時候，成宥身上的白雲紋路徹底消失不見，化作一層淡淡的黑氣鑽入葉昀的身體。

成宥：mmp的笑你妹。

於是，當晚回家的葉昀就成功發起了燒。

成宥靜靜的看著葉昀眼睛微亮的打了謝深的電話。

「謝老師——我發燒了，你來照顧照顧我吧……」

成宥在葉昀這一頭聽不見謝深說了什麼，但看葉昀臉上的笑容，他粗略估計應該是答應了。

畢竟在謝深心裡，葉昀似乎還是個孩子呢。

但是。

情敵嘛。

果然還得掐死。

不然這有事沒事的來個電話什麼的……

礙眼的不行。

……

謝深冒著風雪一路艱難挺進，半路上還遇到個男人和他打招呼：「下雪了還出門？」

謝深看他兩眼，意外的發現他的鼻子上有一顆非常明顯的痣。他隨意的瞥了兩眼沒有過多的給予注意力：「嗯，你也出門？」

「對，」男人笑笑，「那你注意安全啊。」

謝深沒有在意這個插曲，隨意的點了點頭後便快速離去。

沒有看見男人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

葉昀這個人哪兒都好，然而實際上個人衛生堪憂。

然而偏偏謝深是個有點小潔癖的——

於是當他打完電話準備開始打掃房間的時候，成宥手一抬，他便白眼一翻，四肢一軟，面朝下趴在了沙發上。

還想收拾？

呵。

讓謝深看看你是個什麼狗比邋遢的傢伙。

……

沒一會兒謝深就到了。他把白色高領毛衣給換了，換了一件黑色的風衣，手上戴著手套，站在原地跺腳。

他頭上落了幾片雪花，成宥這才意識到下雪了。

葉昀還趴在沙發上昏厥著，把謝深晾在門外。成宥心疼的不行，又硬生生把人葉昀給弄醒了，讓他聽著門鈴響去開門。

葉昀只覺得頭暈目眩，被敲門聲給震醒，紅著一張臉，搖搖晃晃。

三步一鏗鏘。

門剛開，謝深就被葉昀通紅的臉驚到了：「葉老師？你病得很重啊，我送你去醫院吧？」

葉昀像喝醉了一樣擺擺手：「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就好了……」

成宥：「……」嘖。

和沒長腿似的。

謝深很是無奈：「我也不是醫生……病了還是要去醫院的。這樣，你先回屋裡……你家有藥箱嗎？放在哪兒了？」

拖著大型樹袋熊艱難往房間里走，謝深第一眼就被震驚了。

好、好亂的房間！

謝深額角抽了又抽，好半晌才忍住了動手整理一遍的衝動，心裡默念。

人命重要……人命重要……葉老師正在發燒！

成宥非人類，坐在沙發上毫無壓力。就是看起來不太美觀。白雲長袍被壓的看得見褶皺，然而主人卻一點都沒意識到。眉頭微蹙，目光緊盯在葉昀身上。

為什麼生病了力氣還這麼大。

怎麼還不放開！

然而葉昀真的是病的厲害了，他扒了一會兒謝深，隨後整個人一軟，摔到地上，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謝深的表情很嚴肅，打了個滴滴直接把人送去了醫院。

成宥看差不多了，才出現在醫院裡。

他雙手抱臂，冷著臉，看見謝深，先發制人：「你去哪兒了？」成宥瞥了一眼躺在那兒像死魚一樣的葉昀：「還和他在一起？」

此時葉昀已經掛上了點滴，臉色還是很紅，睡在醫院的懶人椅上。

醫院病人太多，沒有病床了。於是只是簡單發燒的葉昀被安排打了個點滴，打完再看個十分鐘就可以離開。

醫院裡人很多，謝深足足有一整天沒看見成宥。習慣了被他寸步不離，乍一離開他還不習慣的很。聞言沒忍住向成宥身邊靠了靠，低聲道：「他發燒了……我過來看看他。」

頓了頓，謝深小小聲吐槽：「沒想到葉老師……」

成宥豎起耳朵：「什麼？」

謝深輕咳一聲：「不，沒什麼。」

沒想到葉老師私人衛生那麼的——豐富多彩。

他只是有些意外。

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