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王上！臣等幸不辱命，今東夷已平，大王再無後顧之憂。「

一幹將士紛紛跪地，左史、裨將等皆抱拳，朗聲喝道。

而楚王走下車駕，立在眾人面前，眼睛卻緊盯著其中的黑衣將領，朗聲回應。

「賞！卿等出兵東夷，為我大楚平定叛亂，今東面已無後患，當重賞！」

謁者傳下楚王口諭，羽甲軍一陣歡喝，兵甲齊鳴，長矛頓地，「楚王、楚王、楚王……」

眾將士接連起身，小劍客終於看清楚那個黑衣男子長什麼模樣。

有些面熟？小劍客游著神，使勁兒在那兒想，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這邊，楚王已經敬了眾將士酒，特地啟用了祭祀的禮酒，以示看重。

楚王領著眾人準備回程，上車駕時，回頭望了一眼黑衣將領，「上將軍與寡人一起吧，寡人有些話與你說。」

那人抱拳稱喏，仰起臉沖楚王燦然一笑，小劍客如雷轟動，那雙眼睛……他想起來了，那晚水潭邊偷看他洗澡的人……

溫潤的眼睛，如同稚子般真摯，會說話似的……

——「喂，我叫連灃，是個遊俠兒，你呢？」

——「怎麼？不願和我交朋友？」

——「哎呀，是在下冒犯了，多多見諒……」

一連串的話語轟然出現在腦海里，怎麼會出現，一模一樣的人？小劍客懵了，懵得徹徹底底，腦子裡一團亂，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車輪咕嚕嚕往前碾過，一陣帶著蘭香的和風捲入車內，兩人低聲交談，對視的眼神多有綣繾。

「卿此行多有勞累，祭祀節上，卿可願做寡人贊者？」

兩人喁喁低語時，小劍客飄忽的意識回來了，不可思議地盯著連灃看，啊不，是楚國的「上將軍」。

「王上可是要親政？臣願做王上贊者，替吾王冠禮。」上將軍唇邊泛起愉悅的笑，一雙澄凈的眼睛裡也滿是笑意，「臣恭候多時了。」

這一對君臣暗昧的關係，徐司宮似乎清楚，卻也不甚在意，甚至退出車駕，給兩人留下足夠的空間私語。

小劍客盤腿浮在半空中，離不開楚王身邊一丈內，飄飄乎乎的感覺格外新奇。

閉上眼睛，也不去聽人家小情人之間的細語，小劍客雙手枕著頭，仰躺在半空中，漸漸覺得這不像是夢。

哪有夢會有這般痛楚，清晰、鮮明，連一顰一笑都真實得讓人難以想像。

胸腔里跳動的心臟，詭異地合拍了，楚王心臟每跳動一下，都會細細扯起小劍客的心跳，彷彿在同一具身體里呼吸，從未分離過。

這種感覺異常詭異，好像兩個人活在一具身體里，比任何東西還要靠近。

你感受到的，我亦有感，你痛楚，我也跟著被迫接受這種痛，比雙生子還要強烈的共鳴。

車駕駛到了楚王宮，等待他們的是一場盛大的筵席宴饗，佳餚美饌，瓜果盈盤。

楚王賜座於上將軍，又派出一眾楚女獻舞，好好犒勞歸來的眾將士，在酒酣耳熱之際，有左史起身，敲起了《魚麗》，楚王面目含笑，傾身聽著臣子的稱頌。

上將軍接過楚王的賜食，臉上笑意濃濃，擊案應和道：「物其多矣，維其嘉矣！」

楚王又飲下一觴醇酒，旁邊的司宮命人換來果釀，而楚王已經醺醺然，毫不掩飾地表達出自己對於監管的厭惡。

看到楚王醉酒失態，上將軍趕忙上前，與徐司宮一同扶起楚王，提前離席了。

不明所以的群臣猶在宴飲，偶爾幾個眼尖的，也默不作聲地飲下杯中酒，權當作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