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劍客顧不得臉上的面具有沒有戴歪，努力穿過擁擠的人群，向謝爻離開的方向跑去。

一叢蘭芷香草，被人群踩得七零八落，小劍客沒有回頭，眼睛還在搜尋那個高大的人影，小爻……

楚澤水畔，一群采衣姣服的巫女開始祭水神，河面上飄蕩著一叢叢芳草，水波清淺，柔柔泛起斑斑日光，晃花了小劍客的眼。

祈福的人群里，謝爻鶴立雞群，站在一株木蘭樹下，手裡拿著一幅小像。

他偶爾抬眼，四處張望的模樣。

小劍客歡快地喊了一聲，避開三三兩兩圍著的人，快步跑到他的面前，「小爻……郎尹大人！」

笑嘻嘻的樣子讓謝爻有些皺眉，小劍客伸手摘下面具，一張秀眉瓊鼻，唇色豐潤的少年面孔露了出來。

「楚君？！」謝爻失態地低喊一聲，手中小像赫然與小劍客有七八分相像。

小劍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手裡撥弄著木頭面具，痴痴看著謝爻笑，模樣如同二八的懷春少女。

「大王，請儘快回宮。」迅速平復下來的謝爻，啊不，是郎尹大人，板著臉低聲勸諫。

小劍客有些傻眼，剛出來沒一會兒，就被抓回去了……男色誤國啊，男色還誤人。

郎尹也未曾想過，久居宮中的楚君會是這般模樣，還主動跑到他面前摘下面具，這算是「自投羅網」？

生性嚴肅又沉悶的郎尹大人，無情地拒絕了楚君希望多逛一會兒的要求，帶著幾個侍從一路護送楚君回去。

在看到了翹首企盼的徐司宮，小劍客知道沒希望了，他扯住郎尹的衣擺，扭頭對徐司宮說：「把郎尹留下來陪伴我吧。」

徐司宮低頭回答：「郎尹大人身居刑獄台，怕是難以長伴王駕。」

小劍客回頭看了看謝爻，「那祭祀火神的時候，你會來麼？」這問的卻是木著臉站著的郎尹。

「臣定當出席。」低沉的聲音，肯定的回答，讓小劍客連連點頭，總算是放郎尹離開。

徐司宮以為楚王瞧上了郎尹大人，不由有些心驚，這上將軍兼大司馬還未安撫下來，又來了個不解風情的郎尹……

小劍客不知道徐司宮心中的嘀咕，滿心歡喜地想著今天夢見了謝爻，即使這個夢離奇又古怪，小劍客也心甘情願地做下去。

楚王的失蹤並未被太多人知曉，提心弔膽的多半是身邊伺候的人，徐司宮當機立斷要到了楚王的小像，拜託當值的郎尹大人暗中找尋。

徐司宮暗地裡琢磨著要給楚王找個侍衛，但轉念一想，大司馬時不時在楚王身邊轉悠，還是算了。

楚國祭祀香陣衝天，前來觀禮的除了曲陽王二公子，還有楚國三家大族，較之白日的祭祖，夜間的祭神似乎更加隆重。

周樣仰著臉，任由樂尹在他臉上描繪符文，手臂上纏繞無數彩色絲絛，腰間掛滿佩環，叮噹作響。

小劍客恍恍惚惚地想著，這跟唱戲似的，倒也看得多了，熟悉些。說著不由唾棄自己一聲，這場戲也是做給天神看的，差不離……

楚國儺戲多半是唱人神相戀，而今夜獻舞就是楚人渴慕神靈，用於求偶表達愛意的。

楚王選定了上將軍為贊者，充當被勾引的神明，也是想藉此表達愛慕之情。

可是小劍客不知道啊，完全不了解楚國的巫祝還有這層寓意，他一味想著今日遇見的謝爻，雖然不是完全相似，卻也不會錯認。

傻乎乎笑出聲，驚得樂尹將最後一筆畫歪了，「大王莫動，這最後一筆卻是歪了，臣再修修……」

樂尹執筆，沾上一旁不知名的紅色顏料，冰涼涼的觸覺，小劍客抽抽鼻子，還嗅到一絲香甜。

「這是何物？」小劍客睜大眼睛，問著全神貫注在描繪的樂尹，「尋常染料而已，祭祀時用的。」

「你知道郎尹麼？」小劍客繼續說話，手臂上的絲絛晃了晃，頗不安分的樣子。

「知道，大王還未臨朝，宮外的朝臣多有不識。但今夜之後，大王就親政了，許多大臣也盼著您呢。」樂尹絮絮叨叨，將楚君脖頸上的一縷長發盤上雲冠。

小劍客接著追問，「郎尹是個怎麼樣的人？」樂尹有些訝異，怎麼老是問郎尹那個木頭臉。

「大王可是見過他了？郎尹常年木著一張臉，做事倒麻利，從沒有人逃得過他的眼睛。」樂尹小聲嘀咕，最適合對付公子冉那個賤人了。

「嗯，今日見了一面，有些俊呢……」小劍客低頭看著足尖，上面綉著瑞獸祥雲，銀絲閃閃發亮。

「楚國最俊的人還輪不到他呢，令尹大人可是楚國最俊的人……」

一說起俊，樂尹一直叨念著令尹大人、令尹大人，似乎永遠也不會膩。

而小劍客只顧側臉，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花面的桃花眼少年，一臉無辜地在神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