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卓玉他們班的教室在走廊的角落裡，靠著洗手間，空氣中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好的味道。有時淺淡，有時濃烈，一直繚繞在鼻尖，令人難受。但再難受還是要忍下去，已經忍受將近三年了，再多著這幾天也無妨。很多東西是不能選擇的，比如父母，比如座位。

老師將卓玉安排坐在前排靠走廊的位置，他聞著最難聞的味道，頭上懸著壞掉的電燈。光線實在是暗極了，其他地方的燈光只能很微弱地照到他這裡。他埋頭看書，看得眼睛生疼。恨不得把手電筒筒拿出來照著。

他有隨身攜帶手電筒筒的習慣，那是個迷你手電筒筒。回家的巷子很黑，常用到它。而且，爸爸叫他帶著可以以防意外，萬一停電，又沒蠟燭，磕磕絆絆總是不好。

他是一個怕黑的人，在黑暗中看不清周圍的世界，所有的都是未知，那真是件可怕的事。

老師在黑板上不停地用粉筆點著，讓粉筆屑飄了整個教室。手中的筆將墨水印在紙上，記下了腦子記不住的一切。

一節課，就這麼過去了。

卓玉看了看課程表，今天星期四，下節是體育課。

白露他們班也是體育課，真好。

今天早晨燦爛的朝陽就像是一個夢，沒多久的功夫就被雲朵藏了起來。天空慘白一片，散發著冷冷的白光，看著就覺得很寂寞。

卓玉坐在乒乓台上看著同學們氣喘吁吁地滿操場跑，獃獃的沒什麼表情。

「喂！」有一個很甜膩的女聲在不遠處喊她，「卓玉，你幹嘛呢？發獃啊？」

卓玉回過頭去，是池真，她正從洗手間那方走過來，聲音有些小，卓玉沒聽大清楚。

「啊，池真。」卓玉叫了一句。

「女生是有特權請假的，你又是怎麼回事啊？」池真笑嘻嘻走到卓玉旁邊，靠著他坐下去，「你也生理痛？」

卓玉沒有說話，把目光望向了操場的另一邊。

白露他們班正在那個角落裡做準備操，一群孩子在那裡懶洋洋地甩甩手，踢踢腿，有氣無力地轉著圈。

卓玉一直張望著，像是在找什麼人。

「那邊的兩個！別坐在乒乓台上！快下來！」老師看到了他們，大聲地叫道。

池真很不愉快地嘟了嘟嘴，拉了拉卓玉。

卓玉聞聲，慢條斯理地縮下了地。

「不就是坐了下乒乓台嗎？又不怎的。叫什麼叫啊。真是。」池真小聲地嘟囔著。

同學們要跑完了，跑的速度越來越慢。

卓玉往跑道邊走了幾步，看見白露他們班已經自由活動了。不跑步嗎？做完準備活動老師都會讓跑步的，但是他們班的體育老師似乎比較好說話.。

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天空真的很不好看，凄慘的白色。

不過，卓玉有些喜歡上這種顏色了，很純凈，沒有雜質，儘管它是那麼的簡單。

卓玉倚靠著操場邊的一棵大樹，他還是看著白露他們班。

那一群男生在打籃球，完全沒有了剛才做準備操的樣子，一個個都顯得很精力充沛。而女生們就是站在一旁聊著天，看著男生們嬉笑著。

真是無聊。

卓玉有些想睡了。他倚著樹，閉了眼。

池真是從來不會給他清閑的，他又聽到了那甜膩的聲音。

「卓玉啊。」池真在樹後面伸出了手來蒙住了他的眼睛，很頑皮地說，「你猜我是誰。」

「池真，別鬧了。」卓玉扳開了她的手。

「咦？你怎麼知道是我？」池真從樹後跳了出來，把臉搭在了卓玉肩上，聲音像是在撒嬌。她又拉了拉卓玉的袖子，「卓玉啊，你在看二班的人麼？」

「嗯？」卓玉睜開了眼，瞟了一下池真，「沒啊，我在閉目養神呢。」

「哦，你沒在看啊，聽說二班打籃球的男生很帥呢。」池真把頭靠著卓玉，挽著他，顯得很親密。

他們的親密在旁人看來像是一對情侶，但實際上他們只是友誼。至少卓玉知道，他對池真真的只是友誼。池真之前也住在卓玉家的那條巷子里，只是在兩年前搬走了。他們從小玩到大，又一直是同班同學，感情從來沒有變過。卓玉長得瘦小，身體也一直不好，很少和男孩子們玩在一起，就只有和池真安安靜靜地呆著。但實際上，池真並不是安安靜靜的。

「你知不知道？」池真戳了卓玉的胳膊一下。

「什麼事？」卓玉眯了眯眼睛。

「二班有一個跟你名字一樣的人。」池真吐了吐舌頭，「他也叫卓宇來著！」

「那又怎樣？」卓玉歪了歪腦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

「聽說他比你高比你壯比你帥，還比你成績好。」

「嗯……」卓玉的肩膀輕輕地抖了抖，咯到了池真。

「哎呀。」池真被咯疼了，「你幹嘛呢？不同意我聽說的啊？」

卓玉輕輕一笑，說：「那我的親眼見識見識才能同意啊。」

「親眼見識，小心到時候你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池真抬起了頭來，她看到球場上突然熱鬧了起來，圍了好些人，都是七班和二班的人，嘈嘈嚷嚷的。

「走，看看，出什麼事了。」池真拉著卓玉奔了過去。

「噢。」卓玉應了一聲，說實話，他並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

倚著那棵樹很舒服，能在葉片間感受到生命的緩緩律動，時間彷彿在樹的年輪里也放緩了腳步。

真的很舒服。

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