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卓玉沒有去劇場，滂沱的大雨使一切失去了原有的模樣。他淋著雨在站口等去劇場的巴士，大風差點就把他吹跑。他往口袋裡一摸，那張票濕乎乎一片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模樣。

他最終搭了回家的車，失約了，生平第一次。

有些事情一開始就不應該承諾，所以才會有失約，才會有反悔。

他回到巷子口時已經五點了，大雨將巷子淹沒成了一條小溪，嘩啦啦的流水沖刷著本來就破敗的巷子，所有的一切在風雨中顯得那麼搖搖欲墜。

他渾身濕透了，不住地打著噴嚏，趟過地上的污水往家走去。

爸爸仍然不在。

無論雨聲再怎麼劇烈，這間屋子都顯得如此寂靜。

卓玉洗了個熱水澡，簡單地吃了晚飯，獃獃地坐在窗前看著那滂沱大雨。今天是周五，該是愉快的日子，為什麼這初夏的豪雨如此讓人心傷？將人鎖在屋檐下，將人禁錮在密不透風的生活中。

「叮！」手機一響卓玉就接了。

「爸爸？」卓玉問，電話的另一頭卻遲疑著，沒有回應。

「池真？」卓玉又問。

「不是。是我，白露。」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在雨聲的映襯下她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更加飄渺，更加遙遠。

卓玉突然覺得內心滿是愧疚：「對不起，今天雨太大了，我沒能來現場看你的作秀。我又不知道你的電話，都沒能通知你。沒有等我等急了吧。真是太對不起了。」

「沒有。就是有些擔心你，路上沒事吧？平安到家了嗎？」

卓玉聽著越發慚愧了：「當然沒事，我就覺得沒能來聽你的演奏特別遺憾，還想著下星期一跟你當面道歉呢。」

「這都是小事，有機會我隨時可以演奏給你聽，你安全到家就好。我聽說今天雨下得大，校門口有一個男生踩到井蓋掉到下水道去了。我看你沒來，就害怕你出事。現在我可放心了。」

不知怎麼，卓玉鼻子有些發酸，這才愧疚得無以加復。原來被這樣真誠地關心著，自己卻如此不守信用。感動中充滿了自責，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別放在心上啦。」白露好像感受到了卓玉的心情，「我今天表現得很好，還是得了第二名呢。下這麼大的雨你本來就不該來，淋濕了會感冒的。」

「你真好。」卓玉輕輕地說。

「嗯？」白露像是沒聽清一般的詢問著。

「我說，你真好。」卓玉重複了一遍，有些羞澀地笑著，「如果明天雨停了，我請你喝咖啡算是賠禮道歉怎麼樣？」

白露愣了愣，就笑了：「那敢情好。但，如，如果明天雨沒有停該怎麼辦呢？」

「那你就請我唄。」

星期六的早晨可謂是風光明媚，烈日當空。昨日的雨彷彿是不經意的玩笑，不過早上八點的樣子，地上的濕意幾乎都散入了風中，那溪流般的巷子成了一場夢。

卓玉早早地起了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獃。因為昨日的雨，牆角都濕了一大片。

大清早就起床做功課了。初夏不僅僅意味著雨水，還暗示著無盡的考試。儘管只是十五歲的年紀，學業負擔並不重， 畢竟還有兩個多月就要中考了，卓玉也還是勤勉地開始了周末的刻苦鑽研。這個時候，除了少數像他這樣的人，大部分同 學應該都在上各自的補習班吧。他暗暗想，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白露今早要上數學補習班，中午又要上英語補習班，他們約了下午四點在「花約」喝下午茶，晚上白露還要去學長笛。 卓玉不禁想，這個女生的周末真的能愉快嗎？

苦等慢等，終於要到時候了。卓玉卻後悔了，不應該這麼草率地約女孩出來，於是猶猶豫豫給池真打了電話。

「卓玉，你說真的？」池真一臉吃驚，「你這是在談戀愛的節奏嗎？」

「談什麼戀愛的，就是普通朋友吃頓飯。」卓玉嘆了一口氣。

「哦，只是這樣？人家白露昨天還慌裡慌張地找我要你的電話呢。」池真笑得一臉曖昧，「她肯定是喜歡你。」

「哪有，就是多結交個朋友。不過，昨天她是怎麼找你的？」

「籃球賽打完後我在體育館等雨停，白露跑進來找你，我就說你已經回去了，她就找我要你的電話。你沒看到，她全身都濕透了。這麼說，昨天你說的急事就是她吧。」

卓玉支支吾吾的不想回答，池真就一個勁曖昧的笑。

一進「花約」，卓玉的呼吸都不通暢了。

白露坐在靠窗的位置，身旁坐了一個穿斑馬服的男孩，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是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