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說: 卷邊焦 作者:沿一 字數:5019 更新時間:2019-04-26 05:13:24
會議決定在榮華總部召開,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丁念已經到了,直接到三樓的會議室等著,推門進去的時候,季宵已經在裡面等他了。
「你來了。」季宵從桌子上跳下來。
「你要見我,卻用這種方式,不覺得卑鄙嗎?」丁念拖開一張椅子,坐在季宵面前。
「如果不是用這種方式,你會讓我找到你嗎?」季宵的語氣很急,他拉近丁念的椅子,讓他們的距離能夠更近,氣氛卻越來越焦灼。
「你去了哪裡,為什麼又突然消失?!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我嗎?我們在交往,你忘了麼?」季宵的呼吸里都帶著怒氣 。
「季總,我如你所願來參加這次會議,是想和你談物流中心的事,至於其他事,我們等會議結束再談。」丁念翹著二郎腿,抬頭看著季宵的眼睛。
季宵向前吻住丁念,丁念有些抗拒,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開季宵。
大盜的王總也被人領進會議室,丁念轉身跟王總打招呼,沒再理季宵。過了一會兒幾位總監和秘書到齊之後,會議就開始了,其實也就和之前草擬的協議內容差不多,丁念聽得乏味,因為也不是正式的會議,就撿著重點,偶爾應和幾句。季宵的話也很少,隨手翻看手上的文件,偶爾看看會議桌對面的丁念。
王總看兩個人似乎都沒什麼興緻,只有自己和幾個楚京和榮華的總監在開口,打得熱火朝天,推了推眼鏡,就說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們就簽戰略協議的那天再見了。丁念連連說好,季宵也說都弄得差不多了,大家意見統一,也就散會了。
王總走了之後,丁念也跟在後面快步往前走,季宵在後頭追。兩個人越走越快,都快要在樓梯上小跑起來,季宵在公司門口的那個紅綠燈處追到丁念,抓住丁念的手臂,不讓他逃脫。丁念甩了幾次都甩不掉,兩個大男人,就在等待紅綠燈的行人中間抓來抓去。季宵一直擠在中間,跟撞到的人說對不起。拖著丁念回了公司。
「我靠,你幹什麼啊,又拖我回來這裡。我不跑了,不如出去談。」丁念試圖講講條件。
「在我的地盤,我有安全感。」季宵拖著丁念,到頂樓自己的辦公室。
門被季宵用力關上,丁念不想進去,靠著門站著,季宵看丁念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伸手擋在丁念的兩旁,鼻子幾乎都貼在一起,丁念用手隔出了一點距離,戒備的看著他。
「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季宵盡量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溫和。
丁念看著季宵,面前的這個人和從前似乎沒什麼變化,連生氣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丁念知道,自己還在眷戀這個人,寧願像現在這樣曖昧不清,也不願正真的失去他。寧願他因為得不到而追逐自己。
他伸手拉住季宵的衣領,閉上眼,吻上季宵的唇,季宵只是剎那的驚訝,伸手抱住丁念,強烈的回應。
丁念緩緩睜開眼,看著季宵的臉,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甚至連他臉上的絨毛都看得很清楚。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丁念才推開他。
「我愛你,季宵。」丁念靠著門,輕輕笑出聲。
「什麼?」季宵想要走過來牽住丁念,被丁念甩開。
「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讓你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我大學的時候,就這麼想。所以我要的,你給不了。我會纏著你不放,知道了嗎。」
我的心意,今天全數暴露在你面前。
丁念轉過身,開門出去。
季宵怔怔的看著丁念,動了動腳,沒有去攔。
是啊,那樣捆綁著的戀愛太辛苦了,要和同一個人,過一輩子,每天重複同樣的對話和生活。該是一件多麼乏味的事情。丁念要的,自己給不了。可是為什麼聽到他說愛自己,還是很欣喜,是得到回應的欣喜。
丁念走出榮華,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這樣可以減輕心臟撕裂的感覺。他拿出手機打給方哲,方哲立馬接了,問:「怎麼樣?」
「我們鬧掰了,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做,我現在回來了。」丁念有些愧疚的說。
「嗯,你回來吧,等下個星期正式簽協議就知道了,不行就再找其他物流系統發達一點的公司合作吧。」方哲皺著眉頭,「你的聲音怎麼有點發抖啊?」
「你聽錯了,我掛了。」丁念掛了電話,回頭看了一眼榮華的大樓,笑得自嘲,在人群里迅速穿梭。
方哲覺得,丁念有點不正常。當然,這種不正常是件好事。從榮華開完會回來之後,丁念每天都扎在公司工作,還有點廢寢忘食的感覺,雖然知道可能是因為季宵的緣故,但是只要和丁念提一點關於季宵的事,丁念就會炸毛,方哲也就由他去了。
明天就要簽合約,然後還要準備開發布會。公司一直都忙著,感情的事,也沒時間去管了。
季宵約了葉然喝酒。雖然明天還可以見到丁念,但總覺得,是最後一次見面。絲毫沒有解脫的感覺,反而越加心慌。也許,自己也愛丁念,但是,這種虛無的感情,能夠堅持多久?
葉然走進酒吧,找了幾圈,一屁股在季宵面前坐下,「你怎麼了,感覺有種借酒消愁的意思啊?」
「唉,我有時候真羨慕你,或者羨慕方哲。能這麼自由沒負擔的活著。」季宵覺得有些冷,伸手去拿西裝。
「哦,那我是應該可憐你,沒有一個為非作歹的老爹,讓他的兒子一輩子都洗不白呢。還是可憐你,沒有一個拋棄自己的親娘,一個病逝的老爹呢?」葉然放下酒杯,盯著季宵的眼睛。
季宵低低的笑出聲,「說實話,我都想著拓隆快點破產,就跟十年前一樣。一直被那老頭兒逼著,遲早會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說這種話。」葉然皺著眉頭。
「唉,葉然啊。我這種人,連自己的未來都找不到,有什麼資格給別人未來呢。」季宵搖了搖頭,趴在桌子上。
「行了,不是來喝酒的嗎。起來喝。」葉然也嘆了口氣,自顧自的倒酒。
季宵和葉然在酒吧待到天亮,宿醉之後工作,果然是最難熬的事情。季宵揉揉太陽穴,提前到會議室待著,頭痛欲裂。
丁念從公司出來,到停車場取車去榮華,剛打開車門,被人從身後拎著衣領甩出幾米,他的頭先著了地,關節處感到一陣疼痛,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也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忍著痛睜開眼,只看到了停車場昏暗的燈光,和到一支從上面敲下來的木棒。
丁年瞬間失去了意識,被人抬上一輛黑色貨車,一路顛簸,往在郊區的虎喉山去。
虎喉山很遠,山上只有一條盤山公路,坡度很大,要繞很多個圈子,才能到山頂。丁念躺在貨車箱里,被一路的顛簸震醒了,一睜眼皺了皺眉頭,就感覺到來自身體各處的痛感,額頭上的血流過眼角,他想撐著身體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在一起,綁在身後。
周圍坐著幾個彪形大漢,穿著統一的制服,手上拿著機槍,其中一個叼著煙,盯著窗外。
丁念用力將身體撐起來,光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讓他氣喘吁吁。抽煙的轉頭看到丁念醒了,撣了撣煙,有些不屑,「醒了?快到了。」
丁念喘著氣,望瞭望那個人,身材壯碩得跟頭牛似的,自己又受了傷,覺得想逃是沒希望了,就問「呵,去哪兒?」
「你得罪了哪個人,就去哪。」那大漢打開窗子,外面的風似乎有些大,吹滅了他的煙。
丁念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只有季宵。以往在生意上也沒得罪什麼人啊。還沒想清楚,車就停了,他被呵斥站起來,隨著那些大漢一同下車。
車停在一棟藍色的別墅門口,看上去,有些久年失修的感覺,破破爛爛的。丁念走在那些人中間,一路被推搡著,走到別墅後面的一個倉庫,丁念被用槍頂了進去。沒有站穩,跌倒在地上。
「去告訴澄小姐,人帶過來了。」為首的那個人說,有兩個人答應著,往別墅去了。丁念聽到之後腦子裡過了很多個澄小姐,然而沒有一個是他覺得能夠做出這種事的。他翻了個身,挺身靠牆坐起來,覺得有些暈眩。
沒多久,一個小巧的女人走進來,她穿著黑色的長裙,頭上戴一頂白色的禮帽,手裡抱著一隻小狗,往丁念的方向走過來,走近了,丁念才看清她的模樣,長得很漂亮,似乎是個混血兒,皮膚白皙,漂亮的金色長髮,藍色的大眼睛,鼻樑高挺。
「你就是丁念?」她蹲下來,盯著丁念的臉。
「我們認識?」丁念的意識有些不太清晰,他仰頭,將腦袋抵在牆上,下巴高揚。
「我們沒有必要認識,我們是情敵。」澄月將狗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
丁念微微低下頭,正視澄月的臉,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季宵。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要季宵來見我一面,要他跟我回香港。」澄月剛一說完,丁念就笑了。澄月有些不明白,歪頭看他。
「恕我直言,我覺得澄小姐對季宵的吸引力遠遠超過我。我對自己,倒不像你對我那麼自信。」丁念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聲音飄得很遠,雖然頭昏腦漲,但是這些話,卻很清晰。
「當局者迷。」澄月說。
她想起季宵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說起丁念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福祉,在香港的時候,他總是在打丁念的電話,沒人接,就留一兩句言,雖然說的都是些廢話,但是那個時候的季宵,是最歡快的,也是最沒防備的。
那個時候澄月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季宵的軟肋。季宵雖然風流花心,但是從來不曾對其他人坦露出這樣的溫柔。她想,總有一天,季宵會回到這個人身邊去。
「我知道,他會來。」他會為了見你,不惜代價。
澄月拍拍身上的灰塵,對身後的人說:「把手機拿給我。」
榮華和大盜的人都已經到了會議室,一直在等丁念,大盜的王總皺著眉頭,已經有些不耐煩,低聲抱怨。林傈僑慌慌張張的衝進會議室,將合約放在桌上。
「丁念呢?」季宵盯著林傈僑問,林傈僑喘了幾口氣,「我從電梯下來的時候,只看見丁副總的車,門還開著,手機掉在旁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立馬跟方總反映了,方總叫我先過來,他去看看。」
「什麼?!那他現在在哪裡知道麼?」季宵站起來,拎起林傈僑,還沒問出什麼,聽見自己的手機響起來。
「喂。」季宵沒好氣的說。
「是我,丁念,在我這裡。我想見你。」
「你想怎麼樣?」季宵的眼神有些發狠,手握成拳,捶在桌上。
「我說了,我要你來見我。見了面,我們再談條件。」澄月站在倉庫外面,山頂的風很大,將她的禮帽吹落了。
「你們在哪裡?」季宵的語氣越來越焦急。
澄月在那邊沉默了一會,說:「虎喉山。」
季宵掛了電話,說:「會議取消吧,丁念出事了,我現在去找他。」說完轉身快速走出會議室,會議室里一片嘩然。
季宵忙取了車,打電話給方哲,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來:「季宵?丁念去了嗎?」
「他現在在虎喉山,應該是被綁了,你叫人先穩住這邊的情況,這件事我去解決,記住叫員工不要報警。」季宵邊發動汽車邊說。
「是誰綁他走的?!你一個人去?」方哲剛剛到車庫,找到丁念的車,看到丁念落在地上的手機。
「澄守恪的妹妹,他們在虎喉山,你聯繫葉然叫他帶人過來,帶上槍。」季宵說完,扔了手機,開車往虎喉山去。
上了虎喉山,看到那棟藍色的別墅,門口有人持槍守著,季宵就確定在這裡,守在門口的人擋住他,季宵也沒管,直接開車沖了上去,擋在前面的人沒想到他會這樣,連忙讓開了,後頭的人開了幾槍,追上季宵的車。
季宵直接繞到了別墅後面的倉庫。下了車,快步走到澄月面前,強忍著怒氣說:「我要帶丁念走。」
「你跟我回香港,我就放過他。」澄月伸手抓住季宵的手臂。
季宵沒有說話,甩開澄月,往倉庫里走。
「站住!」澄月在季宵身後嘶聲竭力,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朝季宵開了一槍,子彈擦過季宵的胳膊,他往前倒下,幾個人迅速圍上來,想把他按住。
澄月驚了,大聲吼:「別開槍!不準開槍!」想跑過來查看季宵的傷勢,季宵已經和那幾個大漢扭打起來,他抬腳給按在他身上的人襠上一腳,翻身起來,踢開朝他撲過來的人,冷不防被一個人打了一拳,向後重重的摔在地上,還沒爬起來,有人向著他的肚子給了一拳,拳頭不停落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不動,等待反擊的機會。
澄月站在一旁,大聲說:「別打了!別傷到他!」這一聲近乎尖叫,但是沒有人聽到。
季宵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他用力甩甩頭,想要站起來,被人用槍把用力在胸口一頂,又跌倒在地上,他拿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槍,準備重新站起來。
不遠處傳來幾聲「砰,砰」的槍響,圍住季宵的幾個人被擊中了,葉然提著槍走在前面,槍口指著澄月。和季宵扭打在一起的大漢起身衝過來,想保護澄月,奈何對方人太多,只能束手就擒。
方哲也朝這邊過來,葉然扛著槍,看了一眼澄月,說:「這裡是我葉某人的地盤兒,不是澄守恪待的地方。」
季宵吐了口血,伸手擦了擦臉,從地上爬起來,拿了把槍,走到倉庫面前,用腳在門上踢了兩下,直接開槍把鎖打壞,開門走進去。
丁念在地上坐著,已近昏迷。季宵忙走過去,把丁念扶起來,「丁念,丁念你醒醒!你怎麼樣?」
丁念皺著眉,用力睜開眼睛,咧開嘴笑了,摸了摸季宵的臉,「你來了,流了好多血呀。」
季宵連忙將丁念抱起來,走出倉庫,將丁念放到方哲的車裡,對方哲說:「你先送他去醫院。我和葉然一會兒就過來。」
方哲說好,開車帶丁念走了。
季宵折回來,走到澄月面前,「今天你看清楚了麼?我可以為他喪命。我是個亡命徒,你要與我為敵,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今天,我給你哥哥面子,就當你是不懂事。葉然,我們回去。」
澄月全身發抖,手握成拳,沒有說話。
葉然收了槍,說:「好嘞。咱回去吧。」扶著季宵到車上,迅速朝醫院駛去。季宵終於有些支撐不住,躺在車上,昏迷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