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於秋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沒想到竟然會夢見一年前的事，他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洗漱的時候，莫於秋看見窗外已經日上三竿，不由皺眉。

今天就要到B國了，而若珣……

莫於秋頓覺一陣挫敗。

雖然若珣已經表示過即使多等一段時間也沒關係，他知道自己是在認真地幫他，所以並未怪自己沒有在計劃之內救出他，但不知怎的，莫於秋一想到若珣還要跟著楊辭四處作秀，就有些莫名地揪心，所以他還是希望能在下船前放他自由。

等等……下船？

靈光一閃，莫於秋凝眉。

那恐怕是最後的機會了。

心念一動，莫於秋走出了房間。

郵輪將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到達B國，此刻船上的人們都有些興奮，畢竟在海上行駛了三天，都還沒有看見親切的陸地。

莫於秋在船上隨意走動，看見的都是乘客有些激動的面容，但他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終於，他找到了他的目標。

「楊老師！」莫於秋佯裝興奮地叫住了前方的楊辭。

楊辭回過頭來，一見是他，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道：「莫先生。」

莫於秋看著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問道：「馬上就要下船了，楊老師你這是去哪兒啊？」

「我打算去後倉看看蘭若金，你要來麼？」楊辭客氣地邀請。

「嗯嗯！」莫於秋很開心，但隨即又難掩失落，「下船以後……就很少有機會看到它了呢……」

「以後總還有機會見面的。」楊辭看似是在安慰，實際上是在敷衍。說實話他並不希望蘭若金跟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過多接觸。

莫於秋笑笑，二人一同去往後倉。

途中，莫於秋看似找著話題說道：「對了楊老師，聽說你跟程非墨現在關係不錯？他總是在我面前誇獎你呢。」

楊辭身形一頓，但很快恢復正常，若不是莫於秋一直關注他的反應，恐怕還注意不到。

「是麼？程先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呢。」楊辭笑道。

「他還說想拉你做合作對象呢。」

楊辭面部一僵，很快笑道：「他真有這麼說麼？」

才沒有。不過看來程非墨確實聽了他的話沒有再聯繫楊辭。莫於秋暗忖。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後倉。

門一開，莫於秋就搶在楊辭面前直奔水族箱，並在海豚發現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比著口形：「裝病。」

海豚很是配合，楊辭走近後就發現海豚即使看到他們兩人來了也是一副懨懨的樣子。

「楊老師，蘭若金怎麼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莫於秋有些擔心地問。

楊辭細細查看了海豚一番，然後不怎麼擔心地說道：「是在這後倉憋久了，放心，待會下船後它立馬就又生龍活虎了。」

莫於秋還是有些擔心：「那它在海洋館的時候會不會也這樣？畢竟它的家鄉是在海洋啊。」

楊辭一愣，然後自信地說道：「不會。當初我救了它，是它自己總是要跟著我的，而這麼多年來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我也從來沒見它在海洋館的時候這樣。」

但就是因為你的自信，讓你註定會失去它。

莫於秋心中暗道，但表面上他還是點點頭，一副放輕鬆的樣子。

然後他好奇地四處看看水族箱，問道：「誒？那這麼大的水族箱要怎麼運下船去啊？」

楊辭笑著解釋：「到時候我會在上面加蓋，然後用機械臂把這個水族箱搬到來接應的卡車上。」

「誒？！直接加蓋？！用機械臂的話玻璃不會碎麼？」莫於秋裝作很驚訝的樣子。

楊辭笑笑：「這玻璃和機械臂都是專門製作的設備，不會有事的。」

莫於秋這才放心地點點頭，然後回過頭去逗弄海豚，心裡卻在暗自思量。

楊辭讓莫於秋和海豚玩了一會兒，才道：「你先等一會兒好麼？我現在要給水族箱加蓋了。」

莫於秋聽話地站到一邊。

楊辭從水族箱後面拿出一個上面點滿小孔的金屬蓋，走上台階後將金屬蓋給水族箱蓋上，並在四條邊上各上了一把鎖，就算是完成了。

莫於秋細細地看著楊辭的動作，一邊還在想著怎樣在把水族箱搬下船的過程中把海豚救出來。

還未等楊辭開口，莫於秋看了看時間，戀戀不捨地說：「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準備了……楊老師再見，蘭若金再見。」

楊辭微笑著點了點頭，並為他打開了後倉的門。

莫於秋離開後倉並未回房，而是直接去了程非墨的房間。

對方房門打開之後，莫於秋見他滿臉憔悴，顯然是昨晚沒睡好，不禁有些愧疚。

「找我有什麼事？」最初的驚訝過後，程非墨的語氣十分冷漠。

「不先讓我進去？」

程非墨淡然地讓開了道，在他進去後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關上了門。

莫於秋見對方關上了門，連坐都沒坐便開門見山：「我需要你幫忙。」

程非墨詫異，然後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莫於秋聞言皺著眉道：「你欠我的。」

程非墨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嘲地笑笑。

對啊，仔細算起來，他確實欠他很多，無論是一年前他的隱瞞欺騙，還是對方提醒他遠離楊辭，更甚是幫他解決了照片的事，都是他欠他的。

但是，連「欠」都說出來了……是真的要跟他撇清關係了麼……

程非墨的一顆真心已經痛得麻木。

「要我幫什麼？」他直視莫於秋，一時間眼裡只有平靜。

莫於秋垂眸，不想看對方的眼睛。若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這樣。

「我要你幫忙讓他的海豚入海。」

「什麼？」程非墨十分意外。

「我要讓他離開楊辭。」莫於秋的眼神分外堅定。

「你……」程非墨瞪大眼睛，十分驚異，「你竟然討厭他到這種地步？要把他的飯碗都奪走？」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向不與他人發生衝突的莫於秋這次竟會這麼狠。

莫於秋沒有說話，因為不是事實，所以他不知道能說什麼。

程非墨只當他默認了，已經麻木的心頓時又隱隱作痛起來。他低聲道：「你有多討厭楊辭，就說明你有多……愛那個人……」

昨晚他想了一夜，他跟莫於秋認識了好幾年，對方從來沒有隱瞞過他的身世，而且他也有偷偷調查過對方的家世，即使他們分開的那一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暗地裡注意對方，所以他對於他的接觸群體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而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怎麼會對楊辭那麼厭惡，他有一種直覺，對方是因為另外一個人……一個他看不見的人。

那個人就像魔障一樣時時刻刻纏繞著他，對方跟莫於秋關係緊密，而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甚至都看不見……

莫於秋在聽到程非墨的話之後愣住。

而若珣一從莫於秋戴著的小石子出來，也聽見了這句話，又看到莫於秋表情有些奇怪，頓時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嘴邊。

「你想多了。」莫於秋清醒過來，冷然道。

程非墨低低笑道：「呵，對啊，我想再多也沒用，心是長在你身上的。」然後他抬起頭來，面無表情：「你需要我怎麼做？」

他欠他的，確實該還，至於原因，與他無關。

莫於秋收回了其他亂七八糟的心思，凝眉道：「我希望你能拿到楊辭的鑰匙，尤其是水族箱上的鎖的鑰匙。」

「很難。」

「我知道很難，但是我沒辦法。」莫於秋一臉的嚴肅與無奈。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若珣突然出聲。

莫於秋驚訝地看向他。

程非墨見莫於秋面露驚訝地看向一旁，臉色一沉，也看向那個方向，但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若珣看了程非墨一眼，轉而對莫於秋說道：「裝病。」言簡意賅。

莫於秋頓悟，一個計劃湧上心頭，他明了地點點頭。

「那好，楊辭快回來了，我先離開了。」若珣說完就鑽入了小石子里。

留下莫於秋默然沉思。

「他說了什麼？」程非墨打破了他的思索。

莫於秋沒有回答，只淡淡說了句「不用你幫忙了」就直接走了。

徒留程非墨一個人站在房間里，握緊了拳。

現在，他連償還對方的機會，都沒有了。

臨近午時，行駛了三天的隨風號上的人們，終於看見了終點站所在的那片陸地，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沒多久，郵輪便靠岸了。

人們陸陸續續地上了碼頭，而莫於秋留在了最後。

同在最後的，還有楊辭和程非墨。顯然，其順序是，程非墨跟著莫於秋，莫於秋跟著楊辭。

待船上的人都離開得差不多的時候，楊辭的海豚也該移下船了，而此時，一輛卡車緩緩駛近。

卡車在船後倉的方向停下，後廂門打開，伸出一條傳送帶在地上延伸，直對著船後倉門，同時船後倉另一個方向的門大開，露出了水族箱，楊辭正指揮著卡車上的機械臂卡住水族箱欲將其抬上岸。機械臂移動的速度極慢，那是為了確保安全。

莫於秋緊緊地盯著水族箱。

突然，他驚叫道：「楊老師！蘭若金它這是怎麼了？！」

他這一聲，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一下，楊辭反應最快地去查看海豚，才發現它正浮在接近水面的地方，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窒息！」程非墨肅聲道。

莫於秋一聽，驚慌失措地叫道：「快放下它啊！它要憋死了！」

卡車裡操縱機械臂的人聞言有些猶豫，一時間沒有動作，水族箱就那麼停留在空中。

楊辭同樣在猶疑，但程非墨的一句話讓他下了決心。

「我們的合作項目跟你的海豚相關，它絕對不能出事！」程非墨皺著眉大聲道，氣勢有些嚇人。

「快放下快放下！」楊辭沖卡車裡的人喊道。

於是水族箱被放在了地上，離大海不遠的位置。

楊辭急忙拿過台階，站上去，分別給水族箱的四個邊解了鎖，並把蓋拿了下來。

而就在此時，原本奄奄一息的海豚突然發力，在空中越過一個極美的弧線，以異常優雅的姿態躍入大海。

整個突發過程僅僅幾秒鐘的時間。

楊辭愣了一秒，臉色慘白，然後毫無形象地跑到碼頭邊緣，沖著大海瘋狂地大喊：「我的海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