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顧子安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加快兩步跑進便利店裡，一進店門他便把兜帽拉下來，露出有點亂糟糟的短髮，和一雙沒怎麼睡醒的眼睛。

今天天氣突然降溫，街道上沒什麼行人，店裡也只有另一個顧客正在櫃檯前付錢。

顧子安掃了那人一眼，西裝革履，夾著個公文包，標準的上班族，個兒還挺高。

沒再多作留意，他便越過那人往裡面的幾排貨架走去。

牆上的時鐘剛好指向七點整，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不過對於顧子安而言，酒吧的工作才剛剛要開始。

晃蕩了一圈，停在各式各樣的麵包前。顧子安想著要不要在上班前先墊點東西，最近的客人逼陪酒實在是逼得太凶了，有次晚飯沒吃多少，被灌了差不多兩瓶tequila，一回去就吐得稀里嘩啦。

他伸出手翻了翻，卻興緻缺缺。

轉頭看見牆上裝飾用的大鏡子，倒映著門外來往車流和街景。鏡子里的人怎麼看都只是個樣貌清秀的普通少年。一件大了一碼的灰色衛衣套在深色牛仔褲上，多少顯得有些柔弱單薄，一雙眼睛還因為熬夜而有點發紅。

跟夜晚酒吧里的那個「顧子安」，完全是判若兩人。

他皮膚很白，一張標準的瓜子臉隨了媽媽，小時候唇紅齒白的讓不少人誤認為是女孩子，但自從國中開始長個兒以後就從來沒有人搞錯過，男裝的時候是妥妥的純爺們。

他不是異裝癖，也不是「娘炮」，穿著女裝在酒吧跳舞熱場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份工作。卸了濃妝的他，也不過就是個幹凈好看的少年。

顧子安對著鏡子整了整有點兒凌亂的頭髮，然後環顧了一圈，隨手拿了枝棒棒糖，剝開糖紙扔進嘴裡。

腮幫子鼓起小小一塊，顧子安最近正在考慮要不要戒煙，因為快買不起了。房租欠了三個月，房東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任憑他再怎麼油嘴滑舌編造各種理由，就是把死人說活也是不能再緩了。

可他掏出錢夾，翻了翻，只剩二十三塊五，一個多餘的鋼嘣兒都沒有。

沒錢付房租，只怕今晚回去會被房東剁成肉末倒進廁所里沖走吧？

他有點發愁。找郭子借？可他自己都過得捉襟見肘。找酒吧經理強哥先預付薪水？但仔細算過一遍後，才發現自己倒還欠著酒吧不少錢。

揉揉凍紅的鼻子，他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顧子安最近很缺錢。

應該說顧子安總是處在一個缺錢的狀態中。常常拆東牆補西牆，資產永遠都為負。當時郭子跟他介紹酒吧的這個工作，本來還有些猶豫，但聽完報酬後，他馬上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顧子安習慣了在沒錢的日子裡頑強地活下去。沒有錢就去掙，沒有工作就去找。不管是什麼樣的工作，能養活自己就好。他清楚得很，自己沒有任何條件去挑三揀四。

正想著，錢包夾層里掉出一張卡片，顧子安撿起來一看，是那天拿玫瑰告白的男人留下的，上面還有自己拿煙燙過的痕跡。

說起來，自己倒欠酒吧一屁股債還是因為這個男人呢。那天他在酒吧鬧事，砸壞了不少東西，經理揪住顧子安負責，說從他的酒水提成里扣，不過還好這男的後來還在酒吧消費了不少，就沒想著找他賠錢了，畢竟事情因自己而起。但現在這個馬上要露宿街頭的節骨眼上，顧子安覺得或許有必要把那筆錢討回來。

想來他在酒吧里出手那麼闊綽，應該也不缺這個錢吧。

鄭隨。他盯著上面的名字默念了一遍，然後拿出手機，照著上面的號碼就撥了過去。

「嘟嘟……」還沒有人接聽，可這時候店裡卻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知道真相的我最後眼淚掉下來～～」神曲歡脫的節奏在只有兩個顧客的便利店裡格外引人注意。

顧子安越過貨架看到在櫃檯付款的那個男人正慌慌張張地翻開口袋，還笨拙地打翻了自己的公文包。

「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謝天謝地，到了鈴聲高潮的時候，男人終於找著了手機。

「喂？」男人按下接聽，顧子安耳邊也同樣傳來那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是吧，真是湊巧湊到姥姥家了。

顧子安看著男人輪分明的側臉，張了張嘴，壓低聲音說，「鄭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