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王子言靠著椅背，透過落地窗他能看到那個人的背影。他揉著額頭，不僅是身體上疲憊，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那個人終究喜歡的不是自己，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也徒勞無功。道理他都明白，可情緒卻是難以控制。

他確實是喜歡林清，然而卻是因為看到林清幹凈的娃娃臉會讓他想到另一個人。這個人，對他來說也是觸不到的。

王子言剛換好衣服，父親一通電話就打了過來。他長嘆一口氣，還是接通了。不等他說話，那邊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臭小子，回國這麼久都不回家，還等著我給你打電話！」

王子言撇撇嘴，硬著頭皮說道：「這不是醫院最近沒休班嘛，周六我輪休，我肯定回去！」

「隨你便。」父親把話撂下，沒等他說什麼就掛斷了電話。王子言獃獃地看著手機熒幕，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這個父親就是這樣，有話不會好好說。

父親是著名的心外醫生，因此一直想讓他子承父業，可是他在報專業的時候卻選擇了口腔，因此父親一直對此怨念頗深，也不太願意放他出國。他在美國其實已經穩定下來了，可是父親還是獨斷專行地把他拽了回來。

糟心的事情他不願意再想了，他伸了個懶腰又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然後走了出去。他一出醫院門口，便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下了車，接著迎面朝自己走來。

王子言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熟悉的男人，扶了扶眼鏡，半天了也沒想起來。直到倪揚走到他面前，笑著說道：「好久不見，子言哥。」

王子言恍然大悟：「倪揚！」他不敢相信地說道，「你是倪揚？」

倪揚點點頭。王子言激動地抱了抱他，說道：「真是好久不見了，我剛剛都沒認出你來，現在看你有小時候的樣子了。」

「子言哥，上次見面的時候都是十多年前了，肯定會認不出來的。」

王子言打量著倪揚，笑著說道：「對啊，那時候你個子也就到我這。」他的手比著自己的下巴，又說道，「現在你都這麼高啦！」

他拍著倪揚的肩膀，還把眼前的人當成自己的弟弟。倪揚一瞬間也失神了，無論是在商場還是黑幫，他一直都冷漠而滴水不露，久而久之就忘了自己本來應該是什麼樣子。然而王子言卻這樣看他，依舊如同十多年前那樣。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已經忘了上次這樣輕鬆的笑是什麼時候了。王子言一拍自己的額頭，說道：「我們幹嘛在這裡傻站著？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啊！」

倪揚點點頭：「嗯，好啊。」他轉頭對不遠處的司機說道，「你先走吧，我會打電話叫你的。」

司機點點頭，隨後就把車開走了。王子言一把摟住倪揚的肩膀，說道：「前面那條街上有不少飯館，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你也不用叫司機，回頭我送你。」

倪揚只是說道：「都聽子言哥的。」

王子言記得倪揚不能吃辣，口味也清淡，因此便帶著他去吃粵菜。王子言給倪揚到了茶水，有些歉意地說道：「我明天還上班，不然真應該喝一杯。」

「沒關係，以茶代酒嘛。」

兩人碰了杯，王子言這才想起來問道：「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倪揚笑了笑：「我四年前就從英國回來了，那時候我就查過你的消息，你在美國。」

「嗯，那時候我還在讀博士。」王子言問道，「你呢，這些年還好嗎？」

倪揚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能僵硬一笑，回答道：「還好吧。」他吃了口東西，生怕自己會表現出任何的異常。王子言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便說道：

「我也在國外呆了那麼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孤獨，我知道。」

聽到這話的倪揚一愣，他沒有想到王子言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他的感受。他抬頭看著王子言，半天了才勾起嘴角的弧度：「還好，現在想來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畢竟我早就習慣了。」

王子言想起倪揚家裡發生的那些事，輕嘆了口氣，最後只是淡淡說道：「還是在國內好些。」

倪揚笑了笑，儘管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然而和王子言在一起還是讓他感覺很舒服。在這個人面前他不需要偽裝和隱藏，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的軟弱暴露出來。他點點頭：「嗯，能見到你就挺好的。」

倪揚頓了頓，又說道：「其實我今天來，也是有事情想要和子言哥商量。」他放下筷子，「我聽說，你很喜歡你們醫院那個叫林清的牙醫？」

上一秒的倪揚還像只溫順的小貓，然而此時他的眼神已經銳利了不少。他微微前傾身子，盯著王子言看。王子言一是沒有想到倪揚會提起林清，二是對倪揚身上的這股氣勢毫無防備。他手一抖，筷子竟然掉了。倪揚忍不住笑了笑，王子言擺好筷子，尷尬地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嘛，子言哥只需要承認或者否定就好了。」倪揚喝了口水，適時地放鬆了對王子言的壓力。王子言只得承認道：

「嗯，我是喜歡他。」他又笑道，「但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倪揚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是倪峰。」

王子言一驚，張大眼睛看著倪揚，隨後突然想起了些什麼，自言自語道：「倪峰……倪揚……」他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倪揚喝了口水，然後說道：「他是我哥哥，我爸的私生子。」

王子言目瞪口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倒是倪揚平靜得很，接著說道：「當年我母親突然從英國回來，就是因為知道了倪峰的事，病情也一下惡化了。」

接下來的事情王子言都清楚，他的父親是倪揚母親的主治醫師，倪揚的母親沒過半年就去世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夠和倪揚相識，一直到倪揚去英國，他們都是最好的朋友，然而王子言從來都不知道倪家原來還有一個私生子。

氣氛有些沉悶，倪揚擺擺手，笑道：「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總之，我是受他所託來處理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