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言苦笑道：「我明明知道他們互相喜歡，還是心甘情願地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備胎。人啊，就怕犯賤。」

「會賤到什麼都不要了嗎？」倪揚接著問道。

「當然。」王子言提醒道，「你別忘了，就連倪峰那樣的人，都能為了林清向你低頭。」

倪揚本覺得自己大概不會，可就是沒底氣說出這話來。他望著眼前的大海發獃，王子言卻在這時摟住他，笑著說道：「不管怎麼樣，遇到你都挺開心的。十多年沒見，還好你沒怎麼變！」

倪揚卻沒有跟著應和，只是低聲說道：「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

王子言點點頭：「這風越吹越狠啦，我們走！」

一看到王子言的笑容倪揚又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跟著上了車。車離開了暖氣，倪揚剛坐下就打了個噴嚏。王子言轉頭問道：「你感冒了？」

「哦，沒事。」倪揚擺擺手，王子言給他遞了張面巾紙，又自責道：

「都怪我，不該帶你去吹風的。我送你回去，你記得吃藥。」

王子言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停地囑咐著，倪揚耐著性子聽卻根本不過腦子，只是忙著點頭。到了家門口，王子言還不忘再提醒一遍：「記得吃藥！」

倪揚揉了揉鼻子，撇撇嘴答應道：「我知道啦！快回去吧！」

王子言這才開車走了。倪揚前一秒還在嫌棄那人，可現在想起那些嘮叨的話，卻禁不住傻笑起來，半天了才知道往回走。他剛進門，袁朗便來了電話。

袁朗這時候來電話，一半可能是因為工作，一半可能是閑得無聊。倪揚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通了：「怎麼了？」

袁朗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和青九幫鬧起來了。」

倪揚擰緊眉頭，鎮定依舊：「在哪？因為什麼？」

「在賭場，青九幫來了幾個人鬧場子，還說我們的人出老千。」袁朗有些憤恨地說道，「這林明一擺明和我們杠上了。」

倪揚卻說道：「嗯，他確實應該和我們杠上了，但我倒覺得他不會用這麼幼稚的手段，林明一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個人會到我們這來鬧。」他打了個噴嚏，「他畢竟混了這麼久，不會只懂得耍這點脾氣。」

「反正說什麼道理都在你。」袁朗的語氣里似乎自帶一個大白眼，倪揚懶得和他計較，接著問道：

「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還行，沒怎麼動手。」

「那就好，告訴他們，盡量別鬧到火拚的地步，不至於。這麼點事，我就不出面了。」倪揚又補充道，「你帶點人過去，估計他們也是有備而來，真要打起來，我們也絕對不能吃虧。」

「好，我立刻就過去。」

袁朗辦事麻利，倪揚掛了電話心就放下了。他疲憊地躺在沙發上，感覺有些頭暈，嗓子也疼。他喊了一聲：「王媽！」

他這才想起來王媽今天休班回家了，於是只能勉強站起身，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在櫃子里隨便找了點藥吃了，然後又一頭倒在沙發上。正當他迷糊著要睡著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他閉著眼睛摸起手機：「喂？」

傳來的是王子言的聲音：「我到家了，你吃藥了沒有？」

倪揚低聲回答道：「吃了。子言哥，我覺得我發燒了。」

「發燒了？多少度？你吃的什麼藥？」

「我也不知道，家裡的傭人放假了，我隨便找了藥吃的。」

「家裡就你一個人嗎？」王子言嘆了口氣，「你好好躺著，我現在就過去。」

還不等倪揚答應，那邊電話就已經掛了。倪揚愣了愣，反應過來了之後對著手機傻樂了一陣，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他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每次都是稀里糊塗頂過去的，可他喜歡被王子言擔心的感覺。

王子言很快就來了。倪揚開了門，王子言一見他便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然後說道：「都燒成這樣了，還硬挺著。」

王子言拉著倪揚的手就往屋裡走。過了這麼多年，這間屋子一點沒變，王子言下意識地領著倪揚去樓上的房間。倪揚躺在床上，看著王子言忙來忙去，說道：「子言哥，別忙了。」

王子言將手裡的藥片遞給他：「嗓子都啞了，別說話了。吃藥。」

倪揚看著拿一把藥片，嫌棄地說道：「能不能不吃啊？」

「都多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王子言故作嚴厲地說道，「沒得商量。」

倪揚只能把藥吃了。王子言將冷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忙活完了之後總算是坐下了，便隨口問道：「對了，伯父呢？」

倪揚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回答道：「去世了。」

王子言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爸，已經去世了。」

王子言大驚：「你怎麼不和我說？什麼時候的事？」他吸了口氣，「我竟然不知道。」

「我又沒告訴你，你上哪知道去。」倪揚說道，「兩年多了吧。」

王子言嘆了口氣，又問道：「那你現在已經接管倪氏了？」

倪揚點點頭，他一直不想讓王子言知道這件事，就是不希望王子言覺得他已經成熟了。誰知王子言只是笑了笑，然後抱怨道：「這麼大個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他又說道，「今晚上我也沒法走了，你快睡吧。」

王子言將燈關了，只留了一盞床頭燈。暖黃的燈光下，王子言的笑容變得更加柔和了，倪揚看著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倪揚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父親將倪峰一推，對他說道：「他叫倪峰，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哥哥。」

倪揚看著面前這個面容精緻的孩子，原來他還有個哥哥。他努力讓自己擺出好看的表情，剛要伸出手，母親就一把拉回他，對他吼道：「他不是你哥哥！」

面對母親的歇斯底里，父親只是冷漠地問道：「你又發什麼瘋？」

「我發瘋？」母親嘲諷地笑道，「讓我承認一個賤人生下來的雜種，你才是瘋子！」

「我媽不是賤人！」

倪峰竟然大聲地喊了起來，母親一愣，瞪著倪峰說道：「你說什麼？」

倪峰沒有絲毫畏懼，重複道：「我說我媽不是賤人，你才是賤人！」

母親一把掐住倪峰的脖子，搖晃著他的身體：「你竟然敢罵我……你竟然敢罵我……」

倪揚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早就嚇得呆站在一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血不停地從母親的嘴角流出，最後大聲喚道：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