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鋼有個很操心他的外婆，操心到逢年過節就要拖著一把老骨頭上山拜拜土地神，好保佑自己孫子平安喜樂福祉安康，本命年到了給他綉了好幾雙紅紅火火的鞋墊不說，還跑到縣城給他捯飭紅腰帶紅頭繩……和紅內褲。

上山找穆御那會兒，柳鋼作死把搶別在了腰帶上，槍被摸走後腰間自然鬆了一圈，本來就鬆鬆垮垮的褲子沒走兩步就要往下掉，更何況他還在水裡爬了那麼久。

於是他的一世英名就因為這條滿懷愛與祝福的大紅褲衩而毀於一旦……

「啊啊啊你個變態怎麼什麼都看！！」柳大傻胡亂把褲子扯好，拿過剛脫下的雨衣又把自己團吧團吧裹了起來，扭頭紅著臉怒視窗外。

穆御沒說話，耳根處有點發熱，半晌後吐出一句：「誰讓你穿這麼騷。」

剛才上岸時他就發現了這事，那時候柳鋼還毫不知情地往岸邊爬，松垮的褲子被扯下了一小截，露出裡頭包裹著渾圓屁股的紅色內褲，再往下探就是緊窄的臀縫和……

穆御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很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就著那傢伙的臀型想入非非了……

柳鋼撐著腦袋發了會兒呆，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轉過頭來，開始上上下下檢查穆御身上的傷口。

「剛才在樹林里以為你中槍了，差點沒栽到地上摔個狗吃屎。」他把穆御手臂上被子彈擦破的袖子往上卷了卷，又拿紙巾在傷口周圍輕輕擦拭，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弄疼了。「別的地方沒受傷吧？」

「沒有。」穆御沒有扭頭看他，怕自己和他對上視線後，目光就挪不開了，又啟唇輕聲添了一句：「放心吧。」

他不知道柳鋼是怎麼猜到他遇到麻煩了的，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冒著荷槍實彈的危險給他送來救命武器，他只知道，那個平時一點不靠譜的傢伙，在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會毫無保留地給他信任。

以命相抵的信任。

柳鋼抬頭看他剛毅的側臉，發現這人耳根處好像泛著點可疑的紅，怎麼想怎麼覺得可愛，腦袋一仰在他臉上快速啄了一口，然後立馬賊兮兮笑著坐回原位，撐著腦袋望向窗外，繼續觀察窗戶上少校大人的剪影。

被偷襲成功的穆御：「……」

後座身受重傷幾乎沒有知覺的小劉：「……？！！」

*

因為傷勢較重，小劉在縣裡醫院消毒清理了一番，就被接到大醫院安排治療修養。穆御在醫院處理好傷口，特意到櫃檯買了管藥膏，想著給柳鋼身上被石頭樹枝劃出來的細小傷口上藥，誰知這人還不樂意了。

「不要！」柳鋼苦著臉推拒穆御手中散發著奇怪味道的藥膏，把腦袋扭來扭去硬是不讓他接近。「這味道跟屎似的！」

雖說是縣裡的小醫院，人流量卻不少，凳子椅子都被打吊瓶的病人佔滿了，所以兩人現在是站在牆邊僵持不動，一個手裡抓著藥膏在無奈中堅持，一個滿臉拒絕苦大仇深。

「再不聽話，」穆御把人按到牆上，掰過他下巴，湊近他低聲威脅：「扒你褲子。」

「……」我內褲跟你有仇是不是？

為了保住自己所剩無幾的節操，柳鋼最終還是妥協了，仰著臉讓穆御給他上藥，覺得自己被屎糊了一臉。

兩人從醫院出來才知道雨下大了，車停的老遠，只有一件雨衣。

柳鋼把直接走進雨里的穆御扯了回來，脫下身上寬大的雨衣遞給他，道：「你傷口不能再碰水了，穿著。」

突然天邊丟下一道驚雷，把柳鋼嚇得哇一聲抱住了穆御臂彎，雞皮疙瘩瞬間起了滿身，也不知是什麼怪毛病。穆御把他拎開，利落地穿上雨衣，再十分坦然的把身邊這抖個不停的傢伙卷進懷裡，扯過衣服一遮，完美。

「這雨衣是給人穿的嗎？」被捂進胸口的某人覺得臉上剛塗上的藥該被蒸熟了，邊走邊低聲嘟囔。「這麼大，給田裡那頭老母牛穿的吧？」

「……」

*

穆御把車一路開進了村裡，遠遠就看到穆嘻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淚眼汪汪盼父母歸家的可憐模樣。

「爸比！」穆嘻看他總算倆回來了，可憐巴巴撲進穆御懷裡大哭。「嗚嗚嗚打雷我怕……」

柳鋼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好意思。「我外婆普通話不標準，嘻嘻聽不懂可能有點害怕。」

「爸比你怎麼受傷了？」穆嘻嘟著嘴輕輕摸了摸穆御用紗布包紮起來的手臂，眼裡是滿滿的心疼。

這眼神怎麼有點熟悉……穆御不自覺扭頭望了柳鋼一眼，發現那傢伙正撅著屁股翻箱倒櫃，還扯著嗓子對在後院擇菜的老人大喊。

「外婆你快進來，菜一會兒我來擇！」

柳鋼把櫃子里的水鞋和雨衣翻了出來，對眼角還掛著淚的穆嘻道：「嘻嘻走，哥哥帶你去田裡拔蘿蔔！」

「好啊好啊！」穆嘻從穆御身上下來，乖乖抬腳讓柳鋼幫他在腳上套塑料袋免得弄髒鞋子，眼神里裝滿了期待。

「木魚你這麼閑，就充當搬運工吧。」柳鋼穿好衣鞋，把穆嘻抱起來裹在懷裡就興沖沖往村尾自家田裡走。

「……」穆御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出來看管這倆孩子的。

鄉下的風光很美，放眼望去是讓人身心愉悅的一大片綠，在迷濛的煙雨中顯得親切而柔和。柳鋼蹲在地上跟穆嘻一起挖蘿蔔，穆御則端著簍子負責接住他們隨手往後亂拋的蔬菜，動作默契的就像是一家人。

身上的雨衣太寬大行動不方便，柳鋼索性把帽子扯了下來免得阻擋視線，穆御看了以為他帽子是不小心蹭掉的，就上前幫他重新戴好。

柳鋼動作頓了頓，扭頭看他，瞬間覺得這湖光山色再柔再美，也抵不過那人認真注視你時的溫和眼眸……

「木魚，我想做件事兒。」

「什麼？」

「拉我一把。」說著朝穆御伸出髒兮兮的手。

穆御遲疑了一會兒，抬手握住了他的，微微使力把人拽了起來。

柳鋼臉上又現出在車上偷襲時的賊笑，順勢把手一勾環住了穆御脖頸，然後踮腳仰頭往他唇邊一湊，語調明媚而輕快——

「親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