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洛澄這一覺睡得實在是舒服，陽光一點也不刺眼，空氣中還流動著甜香的氣息，睜開眼睛的時候既沒有感到頭昏腦漲，也沒有睏倦的感覺。外間靜悄悄的，他以為凌晟還沒起，想著不要打擾到人家，準備到廚房去覓食，忽的瞥見陽台上有一抹身影。

這棟小小的別墅臨湖而建，四周樹木蔥蘢，湖面上升起的水霧籠起了背後的群山，很有一點詩意。凌晟就坐在陽台上的一個蒲草墊子上，面前的桌上擺著電腦、文件和一杯茶。他穿著寬鬆的休閑服，並沒有像平時似的將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細碎柔軟的劉海垂在眼睛上面，朦朦朧朧的看不清。

「都放假了還工作啊？」楊洛澄靠在陽台的門上，打著哈欠把沉思中的凌晟拉了出來。

凌晟把鼻樑上的眼鏡取了下來，揉了揉眉心，輕聲道：「堆到回去再做下輩子也做不完了。」

「你真的想一輩子做工作狂麼？」陽台上的石板地透著涼氣，楊洛澄退了一步坐在屋內的木地板上，一雙略顯浮腫的眼睛盯著凌晟。

凌晟聽了這話一怔，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大家都是這樣的。」

「我就不這樣，」楊洛澄伸手合上了凌晟面前的筆記本，「人生最重要的是享受生活，工作沒了可以再找，錢沒了可以再掙，女朋友沒了可以再談，等你累垮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還重要嗎？」他從小到大都是這種不上不下的態度，從來沒有為了什麼東西特別拚命過，在別人都指責他的觀點與做法的同時他居然還能堅稱自己是對的，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還向別人傳授他的想法。

凌晟一直覺得所謂的「享受生活」的論調就是沒有用的人用來逃避自我的方式，正是因為沒有什麼能夠爭取更好的生活的能力才搬出這套說法來自寬，他一直都看不起這種人。但奇怪的是，他看著楊洛澄堅定的眼神，聽著耳邊的鳥鳴，和周圍清爽濕潤的空氣，他居然覺得眼前這個人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楊洛澄看著凌晟沒有接話，也感覺到一絲莫名的尷尬，「晟哥快去給我做早餐讓我也享受一下生活吧。」

「你真不怕變成一頭豬。」凌晟被他逗笑了，心想著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可取之處，但還是起身去了廚房做飯。

楊洛澄自從昨天吃了凌晟自製的壽司就一直對他的手藝念念不忘，看來單身男人和單身男人的差距還是很大的，凌晟今早的表現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煎蛋配小米粥，明明是十分普通的早餐式樣卻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楊洛澄甚至覺得比自己老媽做的還好吃，粥中的小米又黏又軟，加了糖的緣故吃起來更香，煎蛋上淋了醬油和鹽，和裡面的溏心調和成了別樣的風味。「你真是居家必備的好男人，除了性格比較差。」吃著人家的不怕嘴短還敢在這兒說三道四。

凌晟又給他加了一個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這張嘴除了吃還是吃，並且還那麼欠抽。」剛坐下來的凌晟就感覺自己的小腿被狠狠地踢了一下，對面的楊洛澄舉著叉子一臉憤恨地盯著自己，自己撩事還生氣生得那麼理直氣壯的人凌晟可從來沒見過。

他們要在這兒待上半個月，這對凌晟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他一時衝動請了三個月的假，可看著如今郵箱里堆積成山的任務和文件，半個月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楊洛澄對這個安排自然是不太滿意，過去的這幾天三餐都有人伺候，吃得簡直連老娘都給忘了。他們在林間漫步，對於運動達人凌晟來說這就是小意思，可對於缺乏鍛煉的楊洛澄來說簡直是煉獄般的體驗啊，明明是空氣清新氣溫涼爽的樹林，他虛得是滿頭大汗走兩步歇半個小時外加覬覦凌晟包里的便當，不給吃一口是絕對不會再上路的。凌晟這一路走著一路投喂著，感覺自己像養了一個兒子，心裡是哭笑不得。凌晟還帶著楊洛澄去當地獨具特色的菜市場買菜，這兒傍水依山，賣菜的小販們乘著小小的木船在河面上遊走，他們往往要在碼頭上登上足足幾個小時才能買到心儀的東西，凌晟是有足夠的耐心，奈何楊洛澄天生就閑不住，一會兒不看著就跑沒影了，等凌晟置辦好東西想找到楊洛澄可就難了，為此他特別想了一個辦法，每次買菜前都給楊洛澄準備了整整一袋子水果，垃圾袋系在自己身邊的欄桿上，果然楊洛澄全程都老老實實蹲在一邊吃。這兒的人尤其注重環境的保護，楊洛澄吃過大苦所以不敢造次，因為公設的垃圾桶很少上次他吃了一個桃就把核隨地吐了，結果隔壁的老奶奶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說教，甚至把他拎回了家，從下午四點說到晚上七點，搞得他前幾天就向凌晟預約好的清湯羊肉火鍋也泡湯了，所以現在他無論如何也不和自己的好吃的過不去了。

「玩不玩遊戲？」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楊洛澄也知道了凌晟並不是沒有生活情趣的人，他那整天冷冰冰的樣子頂多就算是個悶騷過度，只要你邀請他幹什麼就從來沒有被拒絕過。

凌晟看著他手中揮舞的遊戲碟和手柄，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怎麼玩過。」

聽了這話楊洛澄格外高興，總算能虐一虐這個多項全能的大神了！忙興奮地做各項準備活動，這可是他托朋友專門從日本帶回來的正版碟，這個賽車遊戲他已經研究整整半年了，裡面熟悉的車型能被他耍得六六的，他已經把凌晟給看破了，這個人是一個嚴肅認真的學霸型人物，不可能在這個方面超過他。

一個小時後。「誰說自己不玩遊戲的？！」他簡直要跳起來掀了房頂了。

凌晟接住這個暴力狂襲擊他側腰的一拳，勾了勾嘴角：「我說的是『沒怎麼玩過』，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都是你搶了我玩得最好的那款車，不然我就贏了。」楊洛澄把手柄摳來摳去，一臉不甘心。

「那你先選。」凌晟撇了撇嘴。

「我拒絕，我不和你玩了，我討厭你。」他把手柄往厚厚的地毯上一摔就準備起身回房間了，這個凌晟，搞得人家太沒面子了！

凌晟壓根沒理會他，慢條斯理地整理手邊的東西，緩緩開口：「本來今天打算做草莓蛋糕的……」

不出一秒，宣誓要走的楊洛澄又撲回了凌晟身邊，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我喜歡你。」

凌晟快憋不住笑了，「抱歉，我不喜……」

「你喜歡我！」

看著楊洛澄期待的樣子，凌晟覺得自己就像養了一隻寵物一樣，而他比寵物更多了一份表現力，十分有意思。也許還可以再加半個月的假期，凌晟暗自思忖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