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余容，另兩個人去而復返，其中一個莽漢有些擔憂，「主子，這戲子可信嗎？他可是葉玄的人啊。」

「可信。」

「人不都說嗎，戲子無情，他......」

「我說他可信，就是可信。」

另一個文弱一些的嗔怪那莽漢，「主子做的決定什麼時候出過差錯，偏你話多。」

這倒也是，就連先帝在世時都說呢，葉夙是「算無遺策」，哪裡輪得上他來擔心。

文弱的是葉夙的軍師，是他最得意的門客，名喚陳炯，為人謹慎。莽漢名喚庄信，是葉夙帶兵的時候一手提拔出來的。葉夙對兩個人都有知遇之恩，因此二人也是葉夙的心腹。

這裡陳炯雖然嗔怪了庄信，卻還是不得不提醒葉夙一句，「主子，您不要怪我們多嘴，成大事者可不能心軟，您若是捨不得那戲子，還是不要按原計劃了。」

風從窗子里吹來，吹得桌上的地圖「沙沙」響，像昨晚余容在他懷裡那般顫抖著，葉夙看向窗外的海棠，道，「不過一個戲子罷了，有什麼捨不得的？」

華燈初上，梨香園傳來紅牙板的聲音，一聲聲敲擊在余容的心上居然讓他有點緊張，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衣角。

今日的《遊園》原是他最拿手的一折，怎麼彷彿生了怯意？

芍藥正在幫他理妝，看余容明顯有些空茫的眼神，突然道，「快上台了，公子怎麼心不在焉的？」

「有嗎？」余容隨手拿一根簪子在手裡把完，「大約是最近事多，有些累吧。」

余容去將軍府過夜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就是怕聲張出去惹惱了葉玄，可芍藥是知道的。她雖然沒什麼心眼，卻是個聰明姑娘，看四下無人，輕聲道，「聽說葉將軍早早就坐在台下了，再這樣下去,公子......」

啪——

余容把簪子摔到了桌上，「別說了。」

他有什麼辦法？人心最難測，他怎麼會知道他原是去演戲，卻動了真心？背了葉玄的囑咐卻愛上了葉夙，他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走在了懸崖邊上，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一直冷心冷情的他，為什麼會對一個懷著目的接近他的葉夙動心？

其實認真說來，哪個男人接近他不是有目的的呢？

客人們齷齪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卻偏偏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讓人噁心。葉夙至少是為了他的皇圖霸業，至少會和他坦誠相對，至少是真的。

他還記得葉夙在月光下的那一個笑，露出一點點虎牙，坦率得像個孩子。

或許就是那個時候起，他那一顆冰如石頭的心也開始變得溫暖吧。

余容把手放到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跳，很平靜，可是他知道它在看見葉夙的時候跳得有多厲害。

他動心了，他認真了，他決定放任自己陷進去了。

就算他知道或許根本不會有未來，或許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也願意在他的溫柔鄉里多呆那麼一小會兒。

飲鴆止渴又怎樣？

他願意死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