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容看出了葉玄的促狹，於是鬆開他退後幾步，「現在是白天。」

葉玄毫不在意，只是一把把他拉進懷裡，親了親他的臉頰，笑道，「那朕晚上來陪你用膳。」

余容垂下頭，似有猶豫。可是想想看他在這宮中孤立無援，若沒有葉玄的寵愛他又該如何立足呢？自己的本心固然重要，可是再重要也得活著。余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從前的他太過固執，而今也總算變得圓滑一點了。

於是他輕輕點了點頭，果然，葉玄喜笑顏看，只用力抱了他一下才鬆開，笑吟吟地就走了。

葉玄走了之後，余容肩膀上的溫度還在。他知道，葉玄這些日子這怕也不好過呢。罷了罷了，既然決定把自己交給他，那就全部交付算了，哪怕以後要死在他手裡，也不負此生了。

正胡思亂想著，芍藥走了進來，看見余容就下跪。

余容嚇了一跳，還不及他說話，芍藥道，「公子，奴婢知錯了。」

「錯？」余容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何錯之有？」

「冒犯公子，衝撞了皇上，是奴婢不好。」

聽見這麼說，余容微笑著扶起她，道，「這便罷了，只是你須得知道，這宮裡不是可以使性子的。我可以讓你使性子，皇上也可以不追究，可若是換了旁的主子，你是死是活？」

「公子......」芍藥紅了眼眶，「奴婢是在皇後娘娘那裡看到了皇上和娘娘親厚得很，心裡替公子不平，這才言行失狀。」

余容眼裡閃過一絲失落，卻極快掩飾住了自己的情感，道，「帝後和睦原是好事，你何必如此？」

芍藥垂了頭，「看皇上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公子就不會難受嗎？」

難受嗎？說不難受也是騙人，可是他一個男人，一個最卑賤不過的戲子，又憑什麼去要求葉玄這樣的人對他一心一意？就算是葉夙他都不敢奢求，何況葉玄？

「我既然入了宮，這些就是看明白了。」

芍藥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說，倒是余容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這丫頭也真是，這些事也值得這樣子。」

芍藥抬起頭來，囁嚅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那......那如果是葉將軍呢？公子你會難受嗎？」

余容愣住了，一把甩開芍藥，「這種話以後不許再提。」

芍藥點點頭，再不敢開口，默默退了下去。臨走時回頭道，「皇後娘娘還讓奴婢今晚去她那裡，公子您看？」

余容被她一句話弄得方寸大亂，哪裡還顧得上其他，點點頭就擺擺手讓她退下了。

等到屋裡空無一人，他癱坐到床榻上，他還記得，他還沒有釋懷......

原本以為把話說清楚了，也肯安心在葉玄身邊過日子了，原本他以為一切都可以慢慢淡去，可原來不是這樣。不論表面上看上去多雲淡風輕，葉夙這個名字都是他心裡的疤，碰不得。

他甚至有些後悔讓葉玄晚上過來了。

他余容不是什麼高貴的人，可是戲唱久了，難免有些痴處，比如他縱使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卻也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幹幹凈凈。如果喜歡葉玄，他希望他給他的感情是純粹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夾雜了莫名的苦味，說也說不出口。

轉眼間暮色四合，宮宇披了霞光，在巍峨霸氣之外更顯得有幾分肅穆。

余容坐在院里，一直從夕陽西斜看到月上樹梢，桌上擺著的菜都涼了，葉玄也沒有來。他難免有點擔心，葉夙雖已出征北伐，可是這兄弟倆的戰爭才剛剛打響，葉玄必然是勞神的，難不成是北疆出了什麼事，絆住了葉玄？

阿三正從屋裡出來要做晚課，看到余容獃獃的模樣，不禁喚出了聲，「師父？」

余容回過神來，看到是阿三，笑了笑，「你這是要練功？」

阿三點了點頭，「師父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余容搖搖頭，怎麼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輕聲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皇上在哪？」

阿三有些疑惑，若是連余容都不知道葉玄在哪，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正當兩人相對沉默的時候，張和春行色匆匆的過來了，余容騰地起身，「皇上怎麼了嗎？」

張和春站定後只顧喘氣，還是阿三機靈地碰上了一盞茶，他喝了之後才道，「皇上讓奴才來告訴您，皇後娘娘頭風發作，厲害得很，皇上他今日不能來這裡了。」

余容有些失落，緩緩坐了下去，和聲道，「知道了，你告訴皇上不要太過擔心，再替我問皇後娘娘安。」

張和春領了命就走了，皇後這次的頭風說來就來，比以往都要嚴重，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留在了昭陽殿，正是不可開交的時候。余容也不虛留他，只是一隻手握著桌角，指尖都已經泛白了。阿三驚呼一聲就上來掰他的手，好不容易掰開來，手心紅了一大塊，「師父也別難過，皇上這是不得已。」

「不得已......」余容將這幾個字放在嘴邊反覆咀嚼了幾遍，「多得是不得已。」

皇後那裡亂作一團，芍藥自然也就留下了，幾日都沒有回來。

原本余容以為葉玄總會抽個空過來一趟，可誰知好幾天過去了，就連皇後都好的差不多了，葉玄都沒有露面。芍藥也一直留在了昭陽殿，余容不知怎麼就是放心不下，心裡是濃濃的不安，便挑了個晴好的日子拎了些點心去了葉玄的寢殿。

張和春守在殿外，看到余容不禁愣了下，慌忙行了禮，「公子，這可不巧，皇後娘娘正在裡面呢。」

余容疑惑，「皇後娘娘不是尚在病中嗎？」

張和春微微有些窘迫，道，「許是有什麼事吧，奴才也不清楚。」

余容點點頭，接過了阿三手中的食盒，問道，「皇上近日可好？」

「好，皇上一切安好，公子放心便是。」

余容笑笑，「公公勤勉謹慎，有你在，誰都是放心的。」

張和春笑著打了個哈哈，余容便把食盒交給了張和春，「這個勞公公轉交，切記得讓皇上好好保養龍體。」

張和春接過食盒，正要送余容走，誰知門就開了。祝心悠走了出來，身後跟著芍藥，看到了余容，她微微一愣，笑道，「原來是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