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圓之地，誰都識得柳然笙，那戲班子里小有名氣的人。

溫珩不曾想讓柳然笙送自己回去，可也不知怎的，見著他，就捨不得了，半推半就地便也隨他去了。

這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投來的異樣眼光，讓他著實難受。

「柳公子你回吧。」溫珩手中拿的是柳然笙給小寶新買的酥餅，帶著些熱度從手心直達心底。

柳然笙就喜歡看溫珩這般困窘的樣，卻裝作什麼都不知的樣子，說到：「先生無礙，讓我再送一程吧。」

溫珩聽了此話，不知作何說法，只得默許。

不過就是幾條街的路程，硬生生地走到天色近暗。

到門口之時，溫珩又請柳然笙回，可他卻說，要等先生進屋。

溫珩被鬧得沒了法子，想進屋，可看見那人嘴角之物，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公子莫動。」站在柳然笙面前，兩人高度相仿，但仔細來看，還是溫珩要高出一些。

抬起手，頓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拭去了柳然笙嘴角的酥餅。

柳然笙看著那人的手指放到眼前，放至唇邊。見他手中之物時，卻是情不自禁地將那手指納入口中，輕舔了一下。

溫珩嚇的趕緊縮回手指，罵到：「沒！沒了廉恥！」

一聲聲地罵著：「世風日下，沒了章法，沒了王法」之類的話，進了屋，不再看過柳然笙一眼。

站在門口之人，卻是看著門口的「書院」二字的簡易牌匾，笑嘆：「如今的天下，哪裡來的王法與章法，先生也真是可笑了。」

語畢，還想再說些什麼，喚了溫珩一句「溫先生」，也不再見他出來，才作罷。

抬頭看天，發現天氣是越發陰沉了，柳然笙想著立馬就要入夜了，得趕緊回院才行，步履匆匆地走了。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近幾日，這京城之內流傳出了夜晚有魑魅作怪的怪異之事。縱然柳然笙他不信，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虛的。

太過匆忙，一個不小心，卻是將自己絆了一跤，摔倒在了街上。街上僅有的幾個人也不敢再多看幾眼，只顧著歸家。

柳然笙倒是無礙，起身拍了拍那素凈衣物上的灰塵，只是可惜了這衣裳，今日才穿的新衣，就被他弄髒了。

清秋站在門口，來回走，偶爾還直跺腳，看見柳然笙的身影出現在轉角處，急的趕忙迎了上去：「公子您可回來了，怎得這麼晚，急死小的了。」

「莫慌，先進院吧。」柳然笙讓清秋卸下了外套，直往廂房跑。

這才走到廊上，忽然颳起一陣怪風，吹的人晃了眼，用胳膊去擋。

再一聲響雷，這雨就這麼下了。

柳然笙看這天，嘴上念叨著：「怪了怪了！」三步並做兩步地回了廂房。

清秋端來了還熱乎的晚膳，說到：「公子定餓了，趕緊吃吧。」又幫他擺好碗筷，倒好茶水。

方才跑的急，倒不覺得。現在歇下來了，聞到了飯菜香，還真是餓了。

柳然笙起了碗筷，可這剛一抬手，卻覺得手肘處疼的鑽心。掀開衣物讓清秋瞧瞧，嚇得清秋捂住了嘴。

「公子，你流了好多血，小的這就去請大夫。」清秋說完就往外頭跑，被柳然笙叫住了。

「莫去了！外頭颳風下雨的，別回頭你又病上了，誰來照顧你？」

柳然笙看了看傷口，說到：「不過就是小傷，你幫我清理一下傷口，隨便包紮一下，能止血就好了。」這話說的毫不在意，可清秋不敢馬虎。

在門口一再糾結，還是退了回來，去廚房裡頭打了水，幫柳然笙擦拭。

這一來二去的，那滿盆子的血竟然都染紅了。這柳然笙從小就這身子，萬一傷著哪兒了，這就算是小傷，也能流不少血。

但好在也無礙，回頭止住血了，好的確是很快。

傷口處理好之後，柳然笙倒沒什麼，清秋卻因為太過緊張，累的滿頭大汗。柳然笙看在眼裡，想著這小子有良心，給了不少銀兩：「留著明日去買些吃的。」

清秋高興，可還是在意他的傷勢，說著明日再去請個郎中來看看。

柳然笙不願管這事，敷衍到：「行吧，明日再說。」

許是餓過了頭，柳然笙竟然沒了食慾，讓清秋把飯菜撤了。又囑咐清秋，讓他告訴班主，這幾日都不上戲了。

清秋問他為何，他只說，借著「習書」的幌子，多和溫先生接觸接觸。

清秋笑的開心：「公子對先生真好，回頭班主又該嘮叨了。」

「隨他嘮叨，班主疼我，也不罰我。」柳然笙笑著說到，清秋點頭贊同。

次日，柳然笙起了個大早，洗漱了一下就出門了。命清秋給他梳了一個利落的髮型。

今日穿的是白底藍色花紋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青色鏤空水仙花的鑲邊，腰間別了個翠白荷包，再往下，那一雙淡湖藍包邊白鞋襯的人更是精神。手中拿著一把摺扇，上頭掛的是上好的羽花琥珀和一根紅色編繩。看起來沒了台上的萬種風情，倒像個風流倜儻的公子。

去了溫珩那，站在院門口時，就聽到了裡頭的朗朗讀書聲。小寶上課開小差，看見院門口站了個人，叫了溫珩：「先生，有人在院門口。」

溫珩聽見了，看了來人，拿尺子打了一下小寶的頭：「習書走神，罰抄三字經十遍。」

小寶聽了，嘟著嘴，一臉不情願。

「你來作何？」溫珩看那來人，今日倒是意氣風發，衣服也穿的如他一般。

柳然笙見溫珩今日也穿了白底藍色花紋的衣服，不免笑了。雖然那衣服質地不如自己的，可也多少算是心靈相通啊。

「今日來學習了，先生可要收留我？」柳然笙眉眼帶笑。

溫珩甩袖：「今日無暇與公子胡鬧，柳公子請回吧。」說完就往裡頭走。

那裡頭大大小小的學生，都往外看著，沒了學習的心思。

「愣著做什麼？一個個的都不認真，集體罰抄三字經十遍。」溫珩發話。

柳然笙見他惱羞成怒，似是安慰，實則打趣：「先生莫急，我今日不上戲，不過就是來看看先生有需要幫忙的。若是先生無暇顧及，那我在院子里坐著就是了。」

柳然笙徑直地坐到一邊的石凳上，抬頭看著溫珩。這石凳的涼氣透過衣物一下就傳到全身，讓柳然笙心底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