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不去投胎？」顧瑜疑惑的問，他不就是去找盧生的嗎？

「他不可能的，」尹朔把手裡的散魂符默默地收回去，「顧瑜，自殺之人因其對生命的褻瀆本來就難以輪迴，而且他自己執念很深，所以才被困在這莫愁湖之中。」

尹朔說得對，莫予確實是被困在了這莫愁湖中。水鬼跟其他的孤魂野鬼不同，他的靈魂會被困在水澤之中，只有找到自己的替身才能夠脫離苦海。

「這位公子，我方才確實是起了歹心，很抱歉。」莫予站起來深深地向顧瑜鞠了一躬。

顧瑜把他扶起來，「沒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而且還有尹朔這個神棍在這兒，他很厲害的。」

尹朔看著顧瑜睜大眼睛看著他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這些什麼，他移開目光表示拒絕，「不行，這事兒不歸我管，而且就我現在也是無能為力。」

「你怎麼無能為力了，你有本事散了他的魂魄沒本事幫助他投胎啊！」

「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好不好？而且……」尹朔把目光轉向一直在結界外叫喚得聲音嘶啞的折耳貓，「這好像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撤了定身術，直接把那折耳貓吸進結界之內。

綠色眼睛的折耳貓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尹朔，接著就跑到莫愁的腳邊，抬著毛茸茸的腦袋望著他，聲音一點也不見與尹朔對峙時的刺耳，反而一聲一聲溫柔繾綣，像極了對愛人的呢喃蜜語。莫予看著它，慘白的臉勾勒出一抹笑，他蹲下身，把它抱在懷裡，輕輕地拂去它身上的灰塵。

那貓在他的懷裡異常乖巧，眯著眼睛享受著莫予一下一下溫柔的順毛。

顧瑜看著這一幕感覺非常奇怪，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違和，按理說動物的精神力不知道比人敏感多少倍。他站在莫予身邊都有一股沉重的陰森感，這貓竟然還大喇喇的躺在他懷裡還一副享受的模樣！真是怪哉！它難道感受不到莫予身上濃重的陰氣嗎？

「這貓，是怎麼回事？」顧瑜忍不住發問。

莫予抱著折耳貓，眼神里有一種讓人十分舒適地溫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這一帶的流浪貓吧……它從剛出生的時候我就認識它了，它總是在這莫愁湖邊遊盪，應該是在這邊安家了吧。」

「流浪貓？」成精了吧……顧瑜可忘不了和它對視的時候那種極其強烈的違和感。

「嗯，我猜應該是。多虧了它們，我才沒有變得更加瘋狂和絕望，它們陪著我度過了幾百年的時光……」莫予的聲音里充滿了感激。沒有它們，他肯定早就在孤寂和痛苦之中變成了一個厲鬼。

幾百年…真的成精了吧……顧瑜在心裡嘀咕。

尹朔跟他的著重點完全不同，他從看見那隻貓對莫予的態度後就一直皺著眉頭，聽了莫予的話之後整個人就更加的失常，「你說它們？幾百年？」

「是啊，」莫予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從男人第一次編辮子開始一直到現在……會有不同的小動物來陪我，小貓、小狗、小烏龜……」

這怎麼可能！尹朔被自己心裡的一個瘋狂的猜測給嚇到了，普通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他再看那隻折耳貓，他安靜的閉著眼睛，身上明顯纏繞著一縷縷凡人肉眼不可見的黑色陰氣，那陰氣正在腐蝕著它的身體。這種感覺應該就像在身上潑上了一層稀釋的硫酸，灼蝕著你的精神，給你的肉體帶來不可想像的痛苦。這隻貓，怎麼會受得了……

尹朔的指尖顫抖著，他發現了一個讓他更加難受的細節，隨著陰氣進入那隻折耳貓的身體，莫予身邊纏繞的氣息微微的減弱了一份，雖然是極少極少，但是確實在減弱。

久久的，他不能再說一句話，只是看著那隻閉著眼睛的貓。顧瑜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但是他確實也感受到了那隻貓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尹朔，你怎麼了？」顧瑜握著他冰涼的手，問道。

尹朔轉過臉看他，反握了他一下，「沒什麼，只是在想天黑透了，我們該回酒店了。」

「可是……」顧瑜看著莫予，欲言又止。

「我累了，今天就到底為止吧。」他抬手去了結界，「快回去吧，你不能離開太久。」

「多謝二位公子！」莫予把懷裡的貓輕輕放在柳樹底下，一眨眼就消失在水面之上。

一直到回到酒店房間，尹朔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顧瑜很想問到底是什麼事讓他這麼困擾，但還是忍住了。尹朔很少會這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剛才他明明一直都在他身邊啊!

到上床睡覺的時候尹朔的情緒都非常低落，他像往常一樣把顧瑜抱在懷裡卻完全沒有一絲平日里的樣子。他的懷抱並不溫暖，可以說的上是冰涼，顧瑜之前特意問過他，他只是支支吾吾左顧右盼的搪塞過去。顧瑜有些擔心，他伸手抱著他的腰，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那一聲聲有力的跳動，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他的心跳，他總會安心許多。

「你在傷心嗎？尹朔？」

尹朔垂眸看他，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他說，「顧瑜，如果你是莫予，你會怎麼做？」

顧瑜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老實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我愛的又不是盧生，我怎麼會知道？」

尹朔聽了他的答案笑了，「是啊，好傻的問題，你又不是他，你是你。」

「快睡吧！明天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呢，小心起不來。」尹朔幫他在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他不情不願的閉眼睛，「哼，每次讓我起不來床的不還是你！好意思賴我……」

「對了，」他又睜開眼睛，「莫予的事情你真的無能為力嗎？」

「……睡吧。」

顧瑜累了一天，而且被附了身，體力更是被消耗了許多，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白色的清冷月輝之下，他的面容變得更加純粹，長長的睫羽在精緻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翳。他安安靜靜的睡著，像一個遺落塵世的精靈。尹朔看他熟睡之後，悄悄地把手臂從他的頭下挪出來，「乖九兒，你先睡一下，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