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多將軍，小侯爺可以算得上是死纏爛打了，這絕不是他的性子，你問他為什麼這樣？這還得賴菜包。

菜包是侯府里數一數二的香餑餑，多少小丫鬟對他都是充滿了嚮往和憧憬的，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有小侯爺給他撐腰，但不能否認的是人菜包的自身條件確實不錯，姑且不論長相，他對人那是相當可心體貼的，平日里的噓寒問暖那都不是個事兒。所以小侯爺在那天燈會之後，也明裡暗裡和菜包打聽了一些。

「您問怎麼追姑娘？」菜包眼睛瞪得像銅鈴，「您還用追，亮亮身份就有不少人芳心暗許了。再說了，您不中意多將軍了？」

這還是在府上，穀梁祀一伸手就把菜包的嘴給捂住了，「你想不想活命了？說正經的呢。」

「正經的。」菜包聳了聳肩，「你先得知道人姑娘喜歡什麼吧，馬屁不能拍到馬腿上，一般的姑娘喜歡的不就是那些，珠玉首飾，您得浪漫持久，好女也怕纏男磨。」你別說，菜包說的還真是這麼個理兒，多纏纏人家一準兒是沒錯的，他覺得對付多延年就得靠纏，這才每天在宮門外等著搭話。

多延年的個性不能算不豪爽的，但那是在別的事情上，一沾到小侯爺身上，你要他有多磨嘰他可就有多磨嘰。

「你能不能別每次見了我都跑，我有那麼討人嫌嗎？」小侯爺嘴上是一個調調，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情緒，他是真怕多延年討厭他。

「我是真有事。」多延年也知道，小侯爺不是個輕易就能打發的人，所以在他面前，多延年是沒打算說謊的。為了出征做準備，皇上已經下密令令他抓緊操練兵士隨時待命，力求做到悄無聲息，這對腦瓜子有點鈍的多延年來說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兒，最大的障礙就是這個日日來報到的穀梁祀。

「你忙你的，我不礙著你。」小侯爺果然聽話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不過撐死也就幾步，這距離還不夠多延年伸個懶腰的。

多將軍拿他沒轍了，讓穀梁祀的車夫給多德傳了個口信，嘆了口氣：「說吧，你想去哪兒？」

「我想吃你家拐角老婆婆賣的餛飩！」

那家餛飩鋪味道好的是沒話說的，皮薄餡大連湯頭都鮮美極了，是最最普通又最最溫暖人心的美食，小侯爺本來是不吃這些俗了吧唧的小攤的，可全憑著這幾日的蹲點，他對多將軍府門外這些七七八八的了解怕是比多延年都透徹，從而也就發掘出了這些。

這巴掌大的小攤對多延年來說別提多憋屈了，他這身架可是連腿都伸不直，但他看見穀梁祀那興奮的小樣兒就打心眼裡開心，他給穀梁祀端了一碗，純屬下意識地替他攪動了兩下，吹了兩口，抬起頭來就發現小侯爺那臉都要紅得像炭燒的。「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穀梁祀怎麼好意思說出口，他覺得剛剛那個溫柔的多延年別提多讓人喜歡了。他喜歡多延年喜歡得緊，可他也能看出來，眼下的多延年最想做的就是離他遠遠的，甭管是因為討厭他還是別的原因，不管因為什麼小侯爺都不願意接受，他覺得自己總得找個辦法改變一下現在的情況。「多將軍，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我大哥要去巡視賑災情況，爹讓我也跟著去，興許得去個三四月的。」

多延年本來在那兒出神地搖著勺子呢，聽了這話手指卻是緊了，他定了定神色，開口道：「這也是好事，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家吃幹飯吧。」說這話的時候多延年真的是有惡意的，他料定小侯爺不敢把自己怎麼著，所以說話放肆些，他覺得都無所謂。

果然，穀梁祀頂多就是拍著桌子撅著嘴，他怕著多延年呢，知道自己和他在力量上的區別，從不動那一決勝負的心思。

多延年也在心裡盤算著，按著他和皇上這些日子以來私下裡的溝通和交流，他出發的日子也不遠了，可能正好就是穀梁祀去巡訪之後的幾天，穀梁祀這一走是只有三四月了，可多延年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他這次出發三年五載都不是不可能，若是不好好道別，只怕等他回來時，愛玩的小侯爺連他的長相都忘記了，可如果真讓他像個女人似的依依惜別，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思考了片刻，多延年還是抿緊了雙唇沒有和小侯爺說什麼。

「倘是擱以往，出去玩個三四月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的，可想到有三四月見不到你了，我倒是不想去了。」這話已是他倆相識以來小侯爺說過的最露骨的話了，他相信再木訥的人也該聽懂了，除非他是裝不懂。此刻你要說小侯爺傻，他便是真傻，多延年與瑒平郡主的婚約尚在，他與郡主的積怨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的開的，更不消說他和多延年兩個人之間有沒有可能，可小侯爺就是小侯爺，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就亟不可待地想要表達出來，想讓人知道，想讓多延年了解他的心意。

多延年自然是不會回應的，他們這些行軍打仗之人，在表達感情方面本來就比較欠缺，多延年更是其中的典範，他只能硬著頭皮對著穀梁祀傻笑，眼神飄啊飄的就想要有人能來救救他。

穀梁祀看出來了，他心裡發酸可是不得不往好的方向去想，興許多延年就是羞於表達呢？只要他夠主動了，還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呢。所以到現在小侯爺也沒放棄，他起了身，「我想去你府上坐坐，吃的餛飩太鹹了，我得喝杯茶潤潤。」

剛一進了門，穀梁祀就揪住多延年的袖子往裡走了，對於將軍府他可不陌生，之前他怎麼也算是半個常客，該往哪兒走他記得是一清二楚。多德過來迎的時候本來是有什麼話要說，卻似乎礙著穀梁祀在又沒有說，只是暗暗對多延年使了個眼神，至於多延年接收到了沒有這又另當別論了。

「我要喝猴魁。」

「府上沒有。」多德的語氣多少有點冷淡。

「我要喝猴魁。」

「……去給他泡。」多延年按住了他躍躍欲試的腦袋，對多德搖了搖頭。

待到茶泡上來，小侯爺的屁股都快坐麻了，多延年示意下人都下去，現在廳里只剩下這兩人了。穀梁祀起了身，和他挨得近極了。「多延年。」

多延年下意識地往後躲，可身後就是牆，他能躲到哪兒去？他越是躲，穀梁祀越是往前靠，兩人之間現下幾乎沒有距離了。穀梁祀那一雙透著水光的大眼睛由下往上盯著他，看得他頭頂冒汗。

「多延年，你是不是當我開玩笑呢？」他伸出一隻手按住多延年的手腕，雖然勁不大，但把他按在牆上的勁頭還是有的，「我討厭那個死丫頭，我也不準你喜歡她。我不知道你怎麼看我，說我瘋了也好，我本來就是個瘋瘋癲癲的小侯爺，如果你真的討厭我就推開我，我一輩子也不踏進你的視線里。」他說完這句話，手上的勁似有點鬆了，他心裡有多緊張只有自己知道，多延年一點細小的動作都讓他膽戰心驚，「我要你去皇叔面前退婚，我不要你和別人成親。」

多延年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嚎啕大哭的小侯爺，他覺得他的想法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只不過如今的小侯爺更懂得如何要挾別人了，這些事情不似他們想的那般簡單，多延年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決定，就在他們兩人僵持的時候，眼前突然人影一晃，穀梁祀被推到一旁的案幾上了。

「你算什麼親貴子弟名門公子，你就是個狐媚子！你連男人你都勾引啊你！」穀梁祀和多延年都沒有想到瑒平會出現在這裡。其實瑒平一早就來了，之前談恪與多延年在宮外的對話被出現的小侯爺打斷了，他就讓瑒平來請多延年，瑒平等了許久才等到多延年回來，可多德卻始終不讓她見多延年，她覺得一定有事，就一路避著人來看，就聽到穀梁祀的這番話了，氣血上涌，才發生了她與穀梁祀的摩擦。看到穀梁祀倒地她似乎還不過癮，拿起身旁的花瓶就砸上去了，一個悶響，再就是碎片落地的聲音。多延年被瑒平隔開了，一直到她扔下花瓶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縱使他立即出手拉住瑒平也已於事無補，穀梁祀當場就暈了過去。

瑒平站在一旁，看著多延年抱起穀梁祀往外跑，看著地上這一小灘殷紅的血跡，「哇」得大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