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氣呼呼地走出了將軍府，望著眼前的一條大路，不知該往哪兒走。

街上的商販都已經離開了，有落下的三三兩兩也在忙著收攤，他沒見過夜晚的盛安街道，也不知是不是觸景生情，他竟覺得有些凄涼。

太陽落山，晚風也有些涼了，透過寬大的中衣袖口灌入他的身體，他打了個寒噤，甩了甩袖子。

既然自己選擇了離開，那就一條道兒走到黑。

他隨便選了一個方向，開始出發。

天要黑了，先找個地方住才是要緊事，可是身上也沒錢，也沒個可以當的東西。

安歌走著想著，不知該怎麼才能弄點錢，難道去偷？怎麼可能？自己一四好青年，怎麼能幹這偷雞摸狗的事兒。

搶？更不可能，這副小身板兒還不夠人家一拳頭砸的，他搶別人？別人搶他還差不多！

所以要怎麼辦呢？

他眉頭緊皺，思索著該怎麼才能找個安身的地兒。突然，他計上心頭——

為什麼非要想這些偷偷摸摸的事兒呢？光明正大的掙錢也沒人不允許啊！所以他打算去找份工，若是幹得好，留下來做長工也未嘗不可；若是幹得不好，掙兩個錢當路費再走也不遲。

好！就這麼辦！

這麼一決定之後，安歌頓時幹勁滿滿，這地方除了酒館、茶樓、客棧、金店、妓院、布店、當鋪、雜貨鋪什麼的有店面之外，其他都是小攤兒。

自己想找個吃飯的地方又想找安頓的地方，反正妓院他是不會再去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不可能再跳進去。如此看來，那就只有客棧了。

正好客棧晚上也不關門兒，他可以挨個兒地去問。

「您好，請問需要服務員嗎？」安歌走進一家客棧，笑眯眯地看著眼前頭髮鬍子一樣白的掌櫃，想著自己笑得和善一些，再加上自己那張帥到爆表的臉，簡直完美！成功率一定很高！

可是他忘了——

掌櫃抬起盯著算盤的眼睛，眼珠子一轉，打量了安歌一番，又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安歌？」

語氣里並不是疑問而是有些輕蔑，安歌聽得出來，有些訝異，又很快平復過來，自己以前的身份是小倌，也難怪男女老少都認得他。

他安慰了下自己，依舊笑嘻嘻地看著掌櫃，「嗯，對！就是我。」

「哦。」掌櫃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翻著賬本，有些漫不經心地說:「對不起，我們沒有這種服務。」

安歌剛想開口反駁，掌櫃就招呼著跑堂的送客，完全不聽安歌解釋。

安歌從客棧裡邊兒出來，氣得「呸」了一口，「嘁，不需要就不需要唄！什麼態度啊！誰說以前做過鴨子就不幹凈了！還看不起做鴨子的是吧！我做鴨子是自願的嗎？我他媽一穿過來就這樣兒了好嗎！我有得選擇嗎！操！誰說了做鴨子就一定被上了！老子還是一處男呢！要不要來驗驗啊！」

他轉念一想，一個男的也沒法兒驗，總不能試試菊花緊不緊？嘁，就算是能驗，也不給這糟老頭子驗！

呸！

生氣歸生氣，天越來越黑了，眼下最當緊的還是找到住的地方，這口氣他暫且咽下了，等日後自己混風火了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被拒絕一次又怎樣，那賣雞的老頭還被拒絕過一百多次呢，自己怎麼能就這麼輕易被打敗！

他給自己打了打氣，重振旗鼓，開始尋找下一家——

「您好，請問需要服務員嗎？跑腿兒的那種，我什麼臟活兒累活兒都能幹！」

「不需要。」

……

「您好，請問需要跑腿兒的嗎？我幹什麼都可以，管吃管住就行了。」

「我自己有腿。」

……

「你好，請這裡問缺人嗎？」

「挺缺客人的，請問你要間什麼房。」

……

「你好，請問需要……」

「不需要。」

……

安歌從盛安街最後一家客棧出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沒了之前的幹勁，他垂頭喪氣地在空蕩的街道上遊盪。

古代的街道沒有路燈，烏漆墨黑的，只有些月光，如果一不小心踩到屎了，估計得聞到臭才知道。

安歌毫無目的地走著，外面清冷得很，一個人也沒有，有些人家都已經熄燈睡覺了，有些人家還亮著昏暗的燈，街上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披散著頭髮，大半夜行走在無人街道，活像個幽靈。打更的見到他嚇得腿軟，燈籠鑼鼓一股腦兒扔在地上，拔腿就跑，嘴裡不住地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兒，您可千萬別找我啊！

安歌無奈地搖了搖頭，唉！我還能說些什麼。

他總覺得心裡有個什麼事兒，讓他有些不踏實，當他不自覺抬頭望向樓上的時候，一盆水鋪天蓋地地潑了下來，好像隱約還有些……腳臭的味道……

原來讓他心方方的是這件事……

安歌驚得本能地大叫一聲，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心中百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剛想破口大罵，這是哪家人不長眼睛沒有素質從樓上倒洗腳水下來，結果樓上那人開口了——

是個聲音尖細，聽起來同老鴇子一樣尖酸刻薄的女人。

「大半夜不回去睡覺扮鬼嚇唬誰呢！神經病！」

說罷，她把窗戶重重一關，沒了動靜。

「哎呦我操了！你拿水潑人家還有理了是不是！你什麼素質啊！你媽有沒有教過你怎麼說話啊！你字典里有『禮貌』這個詞兒嗎！家裡沒下水道非得從窗口潑嗎！我操了！」

安歌罵得渾身是勁兒，那扇窗戶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是旁邊兒的幾扇窗戶亮起了燈，不止一個腦袋探出來。

「大半夜的你是不是有病！」

所有人都開始指責安歌打擾了他們睡覺，卻沒人追究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兒，是誰的錯。

安歌看他們一個個兒凶神惡煞的，恨不得下來把他揍一頓，只能攥緊了拳頭。

好！你們人多勢眾！好漢不吃眼前虧，老子不跟你們一般計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爺以後混的好了，全他媽一個個地算回來。

當然，那也已經是後話了，趙子瑜說他太小氣，他就說「這全是他們欠我的」。

安歌啐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嘴裡似有腳臭味兒，把他噁心地直想吐。

他媽的，別人都說「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兒」！可他安歌倒霉了怎麼就活該喝洗腳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