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夏先生就把牙所賣了，賣了大概三萬多，交了衛生局的罰款後還替一個叫劉煒的小混混贖了機車，之後便離開了繞子街，再也沒有出現過。哦，對了，給我提供這個消息的人還說，隨後不久，那個叫劉煒的小混混也離開了繞子街，不知去向。」肖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調查的結果彙報給眼前這個一臉陰霾的新老闆，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麼而引起他的不悅。

紀明澤看著手裡那份寫著去向不明的報告，剛回國的喜悅被一掃而空，尤其是聽到劉煒竟然還是跟夏小正一前一後失蹤，就更是有一股無名火在心裡炸開來，隨便一躥，哪都是讓他失控的小火苗。

「紀~紀總，您要是還有問題的話，我把那個給夏先生資料的人也帶來了，就在樓下，您要不要見見？」肖驍戰戰兢兢地詢問著眼前這位傳說中僅用四年時間就將紀家那麼龐大的家產收歸囊下的年輕人，明明是一張純良無害的大男孩臉，偏偏生著一雙似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令人窒息的美卻也是讓人膽寒的狠厲的一雙眸子。

「讓他回去！」紀明澤將手裡的資料揉成一團，泄憤似的一扔，「等一下，找幾個當地道上的人把他修理一頓，不用太狠，幾個月下不來地就行！」

「啊？」肖驍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只聽聞這個紀家二少爺是個商場能手，做事果斷，手段高明，即便對自己的家人打壓有些不留半分情面，但也未曾聽說他是個會使下三濫手段的人，何況對方只是個跟他不相關的底層，有必要這麼狠毒嗎？

「怎麼，你很同情他？」

「……」

紀明澤坐下來，看著眼前明明看不慣自己，卻又隱忍著怒氣，做出一副順從樣子的肖驍，露出了笑意。跟他一樣呢，總是那麼容易生出惻隱之心。「和夏小正同街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唯獨他知道得這麼清楚，連夏小正賣了牙所後錢如何花出去的都如此詳實？一個跟你不相幹卻又對你異常關注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偷偷愛著你的人，一種是對你做了虧心事害怕你發現的人，很明顯，那個向你提供夏小正資料的那個人不會是前者，恐怕那個舉報了夏小正牙所的人就是他本人。」紀明澤看著那個帶有一絲熟悉的肖驍，突然解釋道。

肖驍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冷漠地有些可怕，他對近鄰之間存在相互關愛的可能嗤之以鼻，將它加諸於最利害分明的界限，他也不信親情，將紀家所有的資產吞併拆解，將紀家上上下下一併趕出，流落街頭，不留一丁點餘地，連紀家大老爺子住院費也拒絕支付。可是肖驍也奇怪，如此殺伐決斷地一個人，又怎麼會不遺餘力地去找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人呢？

紀明澤為夏小正感到心寒，明明已經拚命去維護那一丁點近鄰和睦的表象了，卻還是敗給了現實，「你出去吧！」

肖驍出去，一個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從總裁休息室里出來，看著窗前陰鬱的紀明澤，笑彎了眼，「怎麼，聽到你的夏先生跟別的男人一起失蹤，就心慌了？」

「是一前一後！」紀明澤糾正道。

「好好好，是一前一後！不過我也很好奇，當初明明是商量好只回紀家呆三個月就回美國，結果你這傢伙愣是呆了半年，而且還失蹤了兩年，完全不跟我聯繫，怎麼，那個叫夏小正的男人就那麼有魅力？」

「在紀家多呆的那三個月不過是想知道，在紀家我到底有多少敵人，而我的敵人到底是怎樣的貨色，令人欣喜地是他們比我想得要更加同心協力和卑劣。」提到紀家，紀明澤不由得握拳，果然還是便宜了那一家子。

「你果然跟你母親一樣，都夠狠。」Eric剛認識紀明澤那會兒，是在美國，一個十歲的男孩卻活脫脫像個成年人，自製力極強，每天幾乎都是起早貪晚地上各種大學進修課，周六周日還要去學各種禮儀、樂器，全年不休。後來才知道，紀明澤從三歲開始就被自己的母親逼著學習各種知識，若是稍有逾規，便是棍棒伺候。紀明澤能有今天的實力，其實與傳聞中天才智商無關，相反，以紀明澤的智力，其實還算不上天才，頂多比常人高上一點罷了，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實力，全在一個狠字上面。更狠地是紀明澤的母親為了降低紀家的警惕性，不惜在紀明澤五歲的時候就給他注射一種慢性藥品，讓他失去言語能力，呈現出一副痴兒表樣，也是因為這個紀明澤的身高和一些內臟器官發育比常人要滯後許多，不過好在，在美國調養了幾年，身體恢復正常。若不是Eric本身就知道紀明澤的真正身世，他都要懷疑那個女人是否是他親生母親。他對自己也夠狠，明知道紀家那幾個不是省油的燈，早把他當成爭奪財產的眼中釘，肉中刺，還偏偏要在他母親去世那一年回國，回紀家。

Eric在紀明澤失蹤後調查過紀明澤在紀家的生活，知道他雖然裝作痴兒卻仍備受欺凌，紀明澤的堂哥紀子夜，甚至還曾將他囚禁在暗室中……

「那你從紀家出來為什麼不跟我聯繫？」這是Eric一直想問的問題，只是這四年，他在中國，紀明澤在美國，兩人雖然聯繫，卻也是忙著收購紀氏集團，這個問題也就擱淺了。他想過可能，他逃出來的時候，已經連打個電話的能力都沒有了，可是那個電話又怎麼至於拖了兩年之久。

紀明澤笑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紀家呢，若不是他們將我逼到絕路，我又怎麼會遇見夏小正，若不是他們那樣不惜財力物力找我，我又怎麼會想起我還有那樣一個敵人，讓我能夠坐在這裡，看著他們對我搖尾乞憐，哈哈哈……」

「James，你的意思是你曾經根本就沒有要報仇的意思？」

紀明澤坐下來，看著辦公桌上兩個燙金的總裁二字，嘲諷地一笑，果真比不上夏小正那個紙糊的牙所招牌，想到這裡，紀明澤又想起在機場夏小正找自己的樣子，他有些後悔，如果當初好好的告別，夏小正會不會就在原地等著自己。可是他又明白，就算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許他的選擇還是一樣的，他不能讓夏小正捲入他與紀家的戰爭，也不想讓夏小正看到自己與那群人廝殺的狷狂……沒有人能預測未來，即便他現在站在上位者的位置，以睥睨一切的姿態，這一切也不曾是他所能篤定的，稍有差池，他就會是腳下的那一位。這一切都不是他能掌控的，早在老天將他的命運落在紀家，他的人生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那個叫老天爺的傢伙，撥弄命運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