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五分鐘後，陳時雨精疲力竭癱在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我只是抽個筋而已啊為什麼感覺好像是脫了個胎換了個骨！

「還疼麼？」段浩陽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陳時雨翹起腿晃了兩下，「不疼了。」

「還晃。」段浩陽白了他一眼，「小心又抽風。」

「老子這叫抽筋！」陳時雨瞬間炸毛。

段浩陽側躺在枕邊撐著頭看他，「都一樣，就差口吐白沫翻白眼而已。」

……

陳時雨用力深呼吸，「段浩陽。」

「嗯？」

「你給我出去。」

段浩陽一副邪魅總裁的模樣對他笑，「這房是我開的，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你居然趕我走？！」陳時雨驚怒。

「行了別嚷嚷了，快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段浩陽很老媽子地給他掖好被角。語調溫柔，充滿磁性的聲音低沉著，陳時雨破天荒聽出了一絲寵溺的意味。

月朗風清，這樣的夜，似乎很有情調。

「那啥。」陳時雨咽了口唾沫星字，開口。

「嗯。」段浩陽應了一聲。

陳時雨直視他深邃的雙眸，鼓起勇氣，「我……」

段浩陽抄起枕頭按在他臉上，轉身背對他躺下，「很晚了，睡吧。」

「你是想捂死我嗎！」陳時雨飛起一腳，驚魂未定。麻吉差點悶死！

段浩陽沒有反應。

「段浩陽！」陳時雨提升了幾個分貝，「我有話跟你說！」

「我去個洗手間。」段浩陽迅速翻下床走出卧室。

陳時雨憤怒地朝門口扔了一個枕頭，覺得自己就快氣炸了。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他蒙住頭縮成一團生悶氣。

整整六年了，他從沒機會說出口過！每次鼓足勇氣，要麼是天災擾亂，要麼是段浩陽莫名其妙地避開。

「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陳時雨在被窩裡喃喃自語。

段浩陽走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那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自嘲地笑了。

明明就是自己主動給他機會，卻又在關鍵時刻退縮。

說清楚自己的感情真的有那麼難嗎？

我在害怕什麼？是怕走到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地步，別無選擇，只有離開嗎？

或者只是怕重蹈覆轍。

記憶中噩夢般的那一幕又開始在他眼前無限循環，夾雜著和陳時雨充滿了歡樂的回憶，讓他陷入了混亂和恐懼。

算計如他，理智如他，也對此感到茫然和手足無措。

他開著水龍頭冷靜了很久，等到外面沒了任何響動，估摸著陳時雨已經睡著了，才回到卧室。

陳時雨卷著被子呼呼大睡，看著他的蠢樣子，就讓人覺得開心。

也許正因為如此，段浩陽才一直放不下他吧。

段浩陽躺在他身邊，在他額間覆上輕吻，低聲說了句「晚安」。

又是一夜未眠。

早晨八點，結束了一晚上的營業，Chey收拾好店面，打算關門清庫存，就看到賀知秋滿臉生無可戀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怎麼虛了？」Chey整理好架子上的酒瓶，問。

賀知秋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揉著要炸開的太陽穴，「剛剛送林予哲回家，別多問了，頭疼。」

想起林予哲剛剛那副哭天喊地孟姜女哭長城的架勢他就頭疼得要爆炸。

「我懂我懂。」Chey打開一瓶紅方威士忌倒了薄薄一層，加冰，推到他手邊，「喝吧，解乏。」

「謝了。」賀知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出了口氣，終於舒坦了些。

「你說你這樣是何必呢？」Chey撐著下巴，「林予哲不挺好的嘛？除了有點……神經，其實也是個挺合適的對象。你倆在一起不挺好嘛？幹嘛要為難自己？」

「在一起也要考慮很多。」賀知秋握著空掉的八棱杯，眼中隱約有傷感的神色，「我現在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他跟著我也只有受罪。」

「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不錯了，想那麼多有卵用。」Chey很鄙視地看著他。

賀知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段浩陽忽然打電話來，打破了沉默。

「不是說好的十點？怎麼現在就打來了？」

「我覺得早一點好。」段浩陽聲音裡帶著疲憊，「我問問陸辰齊，等下把地址發給你。」

「也好，反正我這會兒也閑著。」賀知秋沒有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段浩陽掛斷電話打給了陸辰齊。

「段少爺啊，難得見你主動給我打電話啊。」陸辰齊坐在警局對面的早餐鋪里接電話。

「你們有沒有派人盯著謝霖？」段浩陽直接問道。

「有啊，怎麼了？」陸辰齊叼著一個肉包。

「她現在在哪？」

「八點鐘剛到律師事務所。」

「地址發給我。」

「啊？」陸辰齊略懵逼。

「廢話這麼多？發過來。」隔著熒幕都能感覺到一股寒意。

陸辰齊打字如飛給他發了個簡訊，「你到底要……」

「謝謝，再見。」

「……」

算了，對腦子有坑的人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陸辰齊釋然，歡快啃包子。

半小時後，陸辰齊吃飽也看完了昨天緩存的電視劇，剛買了杯豆漿準備回局裡，就接到了去盯梢謝霖的警員的電話。

「齊哥，有情況！」小警員嚴肅說道，「有個年輕男人和謝霖去了咖啡廳。」

「情人？」陸辰齊瞬間提神。

「應該不是。」小警員觀望半晌，「看起來不是很熟，但是聊得挺歡，咋辦？」

「拍張照片給我，我去做個面部識別。」陸辰齊命令。

說不定是個一夜情對象之類的，如果能順藤摸瓜找到這件案子決定性的證據順利定案，從此在升職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順溜走上一條繁榮富強之路啥了的一想就特別美好！

手機「噔」地響了一聲，他激動萬分點開小警員發來的照片，看了一眼，一口豆漿噴了出來。

坐在謝霖對面那個笑容優雅的人難道不是賀知秋？！

這是個什麼鬼情況！

八點半，謝霖和律師見過面後，從寫字樓里走了出來。

陽光微刺眼，她不得不抬手遮擋。

走下樓前的台階，突然有個人和她撞了滿懷。她驚叫出聲，提在手裡的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溫柔的聲音帶著歉意。

她抬頭，入眼是一張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的臉。

「沒關係，是我沒有看路。」謝霖俯身想撿起掉下的手包。

賀知秋替她撿起，笑著遞給她，「不，撞到你這麼漂亮的人，怎麼能是你的不對？」

「你這麼說……」謝霖避開他的目光。

「不然這樣吧。」賀知秋指向街角的咖啡廳，提議，「我請你喝杯咖啡，就當作是賠禮。」

謝霖點頭，欣然應允。

賀知秋為她點了杯冰搖檸檬紅茶，自己要了拿鐵，笑著說了些瑣碎的日常。

看著十分舒服的五官，優雅得近乎完美的舉止，談笑間的幽默，一切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我看你剛從那棟辦公樓出來。」賀知秋看似無關緊要地問道，「你在這裡上班？」

「才不是。」謝霖擺了擺手，「我是去樓上那家律師事務所。我兒子因為些誤會被警察拘留了。」

「那真是糟糕。」賀知秋微微皺眉，「希望能順利解決這件事。」

「謝謝。」

桌上的手機顯示有來電，賀知秋說了聲「抱歉」，起身走出咖啡廳，按掉電話，確認謝霖沒有看向這邊，快步走到了她視線的死角。

「拿到了？」段浩陽抱著手臂靠在車門上等他。

賀知秋從兜里摸出一串鑰匙扔給他，「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五十萬的投資還不夠？」段浩陽挑眉。

「多一個零還可以。」賀知秋笑了笑。

「謝了。」段浩陽拉開車門，「我這邊結束了通知你。」

「你儘快。」賀知秋叮囑，「我不知道還能拖住她多久。」

「放心，我動作一向很快。」段浩陽笑著上了車，想了想，路上還是給陸辰齊打了電話。

「喂，我現在要去謝霖家裡看看，九點到，你也來吧。」

言簡意賅，簡單粗暴，說完他就直接掛斷。

陸辰齊捧著沒喝完的豆漿蹲在警局對面的馬路牙子上風中凌亂。

昨天剛剛去過一次唐家，段浩陽這次開得輕車熟路，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小區外。

他在路邊停好車，點了根煙，站在樓下等陸辰齊。

手機已經關機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還是很焦躁。

也不光是今天，似乎最近幾天，這份焦躁就從沒平息過。

是因為陳時雨嗎？

他想了想，覺得沒有其他答案了。

大概天底下再沒什麼比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一個人更沒出息的事了。至少對他來說是。

他又自嘲一笑，猛吸了一口手指尖夾著的爆珠萬寶路，冰涼的薄荷味提了神，也讓他因為長期睡眠不足而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些。

幾分鐘後，他看到陸辰齊走進小區大門，朝他走來。

他滅掉煙蒂，說：「來得真夠慢。」

「你不是說半個小時嗎？」陸辰齊抖出腕錶，「你看看現在幾點？」

「進去吧。」段浩陽轉身就走。

「你給我等等！」陸辰齊一把拽住他，「這怎麼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段浩陽聳肩，「進去，然後搜查啊。」

「我們沒有搜查令。」陸辰齊表情很不甘。想必沒法搜查嫌疑人家的事實讓他十分心塞。

「我知道。」段浩陽絲毫不意外，「證據不足，嫌疑人未成年，搜查令沒法批。」

「你知道還叫我來？！」陸辰齊驚了。

段浩陽從兜里摸出一串鑰匙，「我有鑰匙。」

……

「你叫賀知秋摻和就是為了這個對吧。」陸辰齊的語氣很肯定。

段浩陽沒回答，把玩著鑰匙串跟他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