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六點。

林予哲夢了一整賀知秋，終於在飢餓的折磨下醒了過來。

從頭頂的小窗子灑進來的陽光很刺眼。

他習慣性抱著被子翻了個身。

「啊！」

剛從外面回來的賀知秋就聽到了隔間里傳來慘絕人寰的尖叫。

他搖了搖頭，提著一個大塑料袋走進隔間。

果不其然，林予哲抱著被子一臉懵逼地坐在地上，頭髮蓬得像雞窩。看到他進來，用迷茫惺忪的大眼睛看了他兩眼，「我在哪兒？」

「我店裡。」賀知秋把袋子放在桌上。

林予哲眨眨眼睛，「我怎麼會在你店裡？為什麼不是你家？」

賀知秋握拳，「你昨天晚上玩累了直接在外面睡著了，你還想去哪兒？」

「嘶！」林予哲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摔疼了？」賀知秋皺眉。

「嗯！」林予哲瘋狂點頭，「特別疼！」

「是嗎？讓我看看摔哪兒了。」賀知秋緩步走到他身邊蹲下，掀開纏在他身上的被子。

「屁股墩子。」林予哲面不改色說道。

賀知秋：……

「到底摔哪兒了？」

「就是屁股墩子啊。」林予哲忽閃著大眼睛無辜看著他，一本正經。

賀知秋起身就走。

「賀知秋！」林予哲情急之下一嗓子嚎了出來，「你去哪兒啊你不抱我起來嗎？！」

「自己起來！」賀知秋黑著臉命令。

「切。」林予哲十分不情願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去洗漱。」賀知秋從塑料袋裡拿出牙刷牙膏和毛巾。

林予哲軟趴趴倒回床上，「不洗，我要繼續睡！」

「飯也不吃了？」賀知秋居高臨下看著他，臉上一如既往掛著微笑。

「不吃！」林予哲用枕頭捂住腦袋，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為什麼不吃？」賀知秋難得有耐心問他。

「因為你不管我！」林予哲在枕頭裡悶悶嚎叫。

「那我走了。」賀知秋淡定說道。

林予哲果斷秒速跳起來乖乖去洗臉。

賀知秋笑得很滿意。

他走出隔間，從塑料袋裡取出披薩盒和兩盒牛奶，坐在一張酒桌上等林予哲一起吃飯。

手機提示有簡訊，他打開看了一眼，是段浩陽發來的，內容只有四個字。

「幫我個忙。」

賀知秋回了一個「好」。

「賀知秋！」林予哲洗完臉刷完牙從洗手間歡快蹦了出來。

賀知秋放下手機，打開披薩盒，香氣隨著熱氣撲面而來。

「好香！」林予哲蹦到桌前乖乖坐好，笑嘻嘻的樣子又清爽又好看，「你真好！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家店的海鮮披薩！」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賀知秋取出餐刀幫他切披薩。

林予哲迫不及待抓起一塊塞進嘴裡，又一嗓子嚎了出來：「卧槽燙啊！」

「慢點吃。」賀知秋幫他打開牛奶，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忽然間被觸動了。

陽光很好，空氣很幹凈，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給賀知秋髮了一條很長的信息，確認了他的回覆後，段浩陽再次關掉了手機。

「我先走了。」他收起手機，對陸辰齊說，「明天早上老地方等我。」

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陸辰齊還是忍住沒問。

反正問了也不會說，還不如別問。

也省得又被他侮辱人格……

段浩陽轉身，快步走出了辦公樓。

天色已經有些變暗，昏黃的陽光下，一個清秀的身影在樹下的石凳上沖他揮了揮手。

「段浩陽。」

那個人用充滿了欣喜的聲音遠遠喊他的名字。

段浩陽嘴角隨之一揚，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等著急了吧？」他撥開陳時雨耳邊的頭髮，捋好。

「沒有。」陳時雨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胳膊，「走，我們回去。」

「嗯。」段浩陽跟在他身後，目光溫柔，笑容溫暖。

有他在身邊，就連路上一成不變的城景都變得美好起來。

然而每當他在身邊，段浩陽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場被他藏在記憶深處的噩夢。

這次也不例外。

「你怎麼了？」陳時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臉色不太好。」

「沒事。」段浩陽勉強笑了笑，「只是有點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嗎？」陳時雨眼中滿滿的擔憂，「也對，你昨天晚上都沒怎麼睡。今天晚上早點睡吧？看你黑眼圈重的，感覺跟幾輩子沒睡過覺似的。」

「我失眠。」段浩陽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他也確實是很長時間沒有睡好過了。

「好，失眠是吧？」陳時雨摩拳擦掌，「小爺我今天就跟你卯上了，治不好我跟你姓！」

「段時雨啊。」段浩陽喃喃自語，「其實也挺好聽的。」

「滾！」陳時雨一巴掌拍了過去。

不痛不癢，段浩陽只當是被貓爪子撓了兩下，抬手捏住陳時雨手腕，偏頭看著他，一臉壞笑，「車是我的，你還讓我滾哪兒去？你身上？」

天色暗了，但還是能看出陳時雨的臉瞬間紅了一大片。

「開你的車！」他兇殘地沖段浩陽腰間糊了一拳，氣呼呼別過臉。

什麼人！

光天化日就耍流氓！

段浩陽手靠在窗框上撐著臉，餘光看著他通紅的臉，心情愉悅。

「睡覺！」

段浩陽剛沖完澡擦幹頭髮走出浴室，就在一片漆黑中被陳時雨拖上了床。

「幹嘛？」段浩陽眨眨眼睛，「要正面上我嗎？」

「上你大爺！」陳時雨毫不留情一巴掌呼上去，「老子讓你睡覺！」

「可是我不想睡啊。」段浩陽看著他，嘴角掛著壞笑，T恤撩起一角，露出半截腹肌。

陳時雨默默吸涼氣。

大半夜的你要不要這麼銷魂！

尼瑪這就整一個邪魅總裁好嗎！

「睡覺。」陳時雨抖開被子壓在他身上，面無表情，看起來正經得不能再正經了。

段浩陽把被子往下推了推，「你呢？」

「等你睡著就出去睡沙發。」陳時雨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上來吧。」段浩陽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床這麼大，睡得下我們倆。」

「啥？」你你你剛說啥？！

陳時雨欣喜若狂，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不停。然而欣喜之餘，他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

段浩陽眼中帶笑，捏捏他的腰，「不是要看著我睡著麼？」

「好，你說的！」陳時雨想都沒想果斷擼起袖子爬上床，抱著胳膊盤腿坐在他身邊，「閉眼睛，睡覺！」

「睡不著。」段浩陽無辜眨眼，「不然你哄哄我唄？」

「你以為你三歲嗎！」陳時雨凶神惡煞，「給老子睡覺！」

「這麼凶？」段浩陽坐起來湊到他面前，「怎麼說話呢？嗯？」

他靠得很近，呼出的氣息拍在陳時雨臉上。

陳時雨：……

你為啥要靠這麼近？

雖然很帥。

不過好方。

麻吉臉好燙。

「那啥。」段浩陽忽然正色道，「你臉比姨媽還紅。」

……

「段浩陽我X你大爺！！！」

陳時雨頓時就很想用枕頭捂死這個人！

「我睡覺了！再見！」他掀開被子躺下捂住頭。

段浩陽被他逗笑，「你好像很喜歡把自己包起來？」

「我睡著了！」陳時雨隔著被子悶悶地說。

「好。」段浩陽輕輕躺下，柔聲說：「晚安。」

床很大很軟，躺著很舒服，然而尷尬的是。

只有一床被子。

夜還很長，陳時雨毫無睡意，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吵得段浩陽睡不著。

一句話：除了膈應還是膈應。

早知道就去睡沙發了啊！

尼瑪動都不敢動一下！

悲催死了好嗎！！！

小清新咬住被單默默在心裡流下了悲傷的眼淚，憤恨地踢了踢被子。

然後，腿就抽筋了。

陳時雨蒙住腦袋吸涼氣。

麻吉好疼！

「你怎麼還不睡？」感覺到動靜，段浩陽回頭。

「你沒睡？！」陳時雨驚呆。

沒睡著那老子那麼小心翼翼是要做什麼！

「你怎麼了？」

看著他吸涼氣面目猙獰的樣子，段浩陽皺眉。

「腿……抽……筋……了。」陳時雨一字一頓。尷尬癌來得就像一陣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段浩陽似乎是嘆了口氣，翻身湊近，把被子掀開了一些。

「你幹嘛？！」身上突然飄過一陣涼風，陳時雨條件反射捂住胸口。

段浩陽臉上拉下幾條黑線，「幫你揉腿。」你那個姿勢是想讓老子正面上你嗎！

「哦。」陳時雨很識相地把腿伸過去。

段浩陽握住他的小腿輕輕捏了一下。

「嗷！」陳時雨一聲慘叫繞兩三次震耳欲聾。

段浩陽只覺得一陣耳鳴。

「我只是捏了一下。」段浩陽深呼吸。在一片黑暗中都能感覺到他瀰漫著寒氣的刀子一樣的目光。

……

「咳咳。」陳時雨煞有介事清清嗓子，「我只是練習一下啊……啊嗷嗚哇！你大爺不帶突然襲擊的啊！」

「尼瑪輕點！」

「嘶！輕點！」

「大爺的給老子輕點！」

「段浩陽你他媽是想弄死我嗎！輕點啊啊啊！！！」

清潔工大媽推著車子從門口走過，果斷停在門前記下門牌號，準備明天晚點再來換床單。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也不知道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