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彧那天從公司出來就直接約了袁笛，他得和袁笛好好談談，談談他賣友求榮的事情。

「你約我到這種地方幹嘛？」袁笛嫌棄地看了看台上那腰扭得像水蛇似的男人，那穿著打扮，就袁笛這麼多年所受到的教育來要求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看起來朱彧倒是很熟悉這個地方了，服務生送個酒的空檔，他還伸手摸了一把人家的屁股，沖人家眨了個眼。「反正談的不是什麼正經事兒，幹嘛找個那麼正經的地兒？」

朱彧的性向袁笛是清楚的，但是清楚歸清楚，這不代表袁笛就樂意和他到這種地方來接受精神上的荼毒，他拿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表情還是冷冷的，「你媽親自給我打電話，說你爸重病住院了，如果我知道你在哪兒一定要告訴她。」

「我媽怎麼知道我在你這兒？」

袁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個弱智，「出來那麼長時間了，錢該花光了，除了我這兒你能去哪兒？」

朱彧這一瞬間就覺得自己太慫了，命門在人家手裡拿過來捏過去，他還真當自己朋友遍布四海有難的時候個頂個的管用呢。「我媽打我那是真下狠手，搞得像我不是他親生兒子似的，你要是看著了就會後悔把她放進來的。」

「你臉上就寫著『活該』兩個字。」

不論什麼時候朱彧都說不過袁笛，這他早就知道了。文理分科的時候兩人一同選擇了文科，朱彧是為什麼，因為他懶啊，他一看見數理化就頭疼，公式演算法一大堆，抄都抄不動，最重要的原因是袁笛也選了文科，這樣考試作弊的時候好歹有個大腿可以抱一下；袁笛那真是因為興趣，模考次次年級前三，老師都悄悄找他談過話讓他少和朱彧一起玩，這事兒讓朱彧知道了自然沒少給那個老師穿小鞋。「你大學不是學法律的麼，要不要來匯城。」他這話說得輕鬆，但眼睛裡卻有一點緊張。

果然，考慮的時間都沒有，袁笛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麼？」朱彧一下子跳起來了，他料到這種結果了，但他還是很驚訝，他總覺得袁笛是會答應他任何要求的。

「我還有自己的工作。」

「匯城還能給不了你更好的條件嗎？我實話和你說了吧，」朱彧湊過去，離袁笛很近很近，生怕旁人聽見了似的，「這個開發案我要是能給攔住，這匯城就是我的，要是給他放過去了，我老爹這幾十年的打拚都算是給別人做嫁衣了，你也不忍心我這樣吧。」袁笛不在乎錢，這點朱彧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心安理得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可他也清楚，袁笛最看不得的就是他朱彧的可憐樣，只要用心裝可憐了，袁笛一準答應。

「你明天把文件拿過來我看一下，就當你從事務所程式走了，我不能進你的公司。」袁笛趕緊把貼到身上來的朱彧推開，推開他那強行獻吻的嘴唇，推走了一身討債鬼帶來的「晦氣」。

朱彧這心裡美啊，他對袁笛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之前他還不確定袁笛大學部畢業後有沒有改方向，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沒想到歪打正著。他聽話地從袁笛身上下來，腦袋不經意地往旁邊一撇，動作突然停住了。

「怎麼了？」袁笛嫌他停在自己身上那姿勢太怪異，動手要推他，誰想到朱彧一下子把身子埋下去，往旁邊偷看。

「別說話。」之前一直顧著談話朱彧沒細細打量，隔壁桌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上了人，這本來嘛，開放性的公眾場所，誰來不都一樣麼，不值得大驚小怪，可這對朱彧來說可有大不同了，他看見誰了，他看見熊聿了。「他真是同性戀……」其實朱彧一直都抱有僥倖，他覺得熊聿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既然睡都睡了，他就希望熊聿不是圈內人，這樣也好江湖不見，現在是怎麼回事啊，熊聿怎麼會來這種酒吧？

「新看上的？」袁笛看他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一臉恨不能撲上去的表情，別說還真挺嚇人的。

「放屁！」熊聿旁邊那個，臉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這種類型正是朱彧喜歡的那種，可現在他怎麼看怎麼煩，雖然兩人的距離不是很近，但他總覺得那曖昧的火花滋滋啦啦都要燒起來了。

「可以啊老朱，你轉了性了，甘心當人家身下的了？」袁笛一雙眼睛毒辣得很，就算看見了那邊熊聿身邊的那個弱不禁風的，也知道朱彧滿腦子全在熊聿身上呢。

「你再給我噴糞！」袁笛是他這邊的麼，他朱彧怎麼就不能當上面那個了？難道熊聿看起來真比他好那麼一點？「我是上面那個。」

「那就是做過了。」袁笛套話的功夫也是一流的，他總得想辦法讓朱彧知道和他吵架爭論是沒有勝算的，也好心給他解釋了一番，「以你的虛榮心來看是怎麼也不會找一個像他那樣的零號的，更何況和他比起來，誰更像下面那個一眼就能看出來。」袁笛對朱彧的情感生活沒啥興趣，走進這裡和朱彧坐下來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要他像個同性戀一樣用性慾去評價一個同性對他來說更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要盯著熊聿看，朱彧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忍不住去打量，這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一個灑水車司機？一個深藏不露的有錢人？一個怪大叔？他對熊聿的了解那麼少，正是因為了解的少，他就更想了解，至少透過短暫的接觸朱彧知道了，這個人是個很有趣的人。他透過袁笛的肩頭還在打量那邊，人不少，只是熊聿是裡面最顯眼的那個罷了，旁邊那個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不過就是賣弄風騷，看他小屁股扭的，都快坐到熊聿腿上去了，好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熊聿只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後背，對他笑了笑，並沒有任由事態發展。

他正看得起勁呢，忽然間，不知道為了什麼，熊聿的眼睛一下子掃過來了，就像是早就知道朱彧在這邊似的，他看向朱彧的方向，笑了一下，像戳穿了他的偽裝，那個笑容是狡黠的，像是嘈雜紛亂中的一滴水聲，水聲中夾雜著金屬的蜂鳴，又像是一片狼藉中開出的白花，因為太過潔白泛出了妖冶的幽蘭。

朱彧被嚇得渾身一抖，連滾帶爬地從袁笛身上下來，「走走，快走。」他得趕緊逃離熊聿的視線範圍，太丟臉了，朱彧從來沒覺得那麼丟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