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安排好後，林老先生留在了霧長峰上，盧執衍和顏睿堯也未做任何逗留，便回來了。

途中，顏睿堯問道， 「就這樣將林老先生留下，不要緊？」他並沒想到，在確認了對方就是朝廷正在秘密搜查的陳仲愷後，再將人留那兒給他們看病，是不是有點不妥。

「暗宮是什麼地方？這個林老先生那麼熟悉川蜀，連雙駝峰有過大疫都知道，想必暗宮在這裡的勢力一定不小。」盧執衍答道。

「可他，就那麼一個人留那種地方。」顏睿堯似乎仍有所擔憂。

「不好嗎？林老先生本就是個行醫的，又是個收藥材的，如果陳仲愷要查，頂多就是查到盧景堂來，盧景堂又是我們盧家名下的，能有什麼事。反而是那個婁逸，你得提醒他幾句，或者索性將人看起來，免得讓人發現什麼。」盧執衍半是解釋半是交代的叮囑。

顏睿堯點頭。沒再說話，兩人乘著夜風，走在林間。

話說此時，盧執衍的臉色並不好，心裡想起自己這大半年的變化，即有些感概又多些疑惑，竟不知倒底要保有怎樣的性情，才可以讓人繼續游刃有餘，深藏不露下去。早已習慣不再將心思表露於外，連著為人處事都多了太多需要深思熟慮的地方，幾乎所有經他手的人和事，樣樣都需仔細考慮，反覆推敲。一邊已將自己包裹的滴水不漏，一邊自然的就讓旁人猜不出，看不明，摸不透了。

想想，他原不過是個嫉惡如仇，打抱不平，心懷俠義的書生，而後，終將書里的那些仁義道德棄了。為此，盧仁封和他講過，「你若仍保有書上的那一套，便坐不了這個位置，終要讓人翻了，與其讓別人坐，為何不自己好好幹一番？既然你仍希望世間要多些善意和仁德，那不如替我好好打理著盧家堡，讓盧家堡變作一個有情有義的地方，若遇不平事，盧家堡出面，還有一席之地的份量，那就足夠讓人懼怕了。小執，為人要清明正直這種思想，端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能不能駕馭得了別人同你有一樣的心意。」

所以，當他越來越「淡漠」時，眾人也就越來越敬畏他。

想到這裡，盧執衍深深吸了口氣，他需要做的事依然不少。如今，看似將整個盧家堡牢牢的掌握在了手裡，可往裡頭細細分析，「五坊六院」、「三閣四樓」里，依然對他懷有不小的敵意。說來也是，老狐狸盧仁封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突然的「離世」，對整個盧家堡依然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再是，他當時接手盧家堡，反對之聲並不是只有一點點，至少「六院」就有群起而攻之的態勢，其他坊、樓、閣之間只是作壁上觀罷了。盧家主這個位置，覬覦的人一點都不少，若當時不是身邊有副殿使顏睿堯的幫助，以及盧仁封那隻老狐狸的一應安排，大約自己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然還有一個人也不能忽視，雖說對方至今還沒露過面，可這個人真是不敢小覷，那就是正殿使周翰。大半年都過去了，盧家堡里唯一的一個神秘人，卻再是沒讓人見過他。這個叫周翰的，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身份呢？雖然知道老狐狸盧仁封的左臂右膀就是周翰和顏睿堯，可顏睿堯的年紀似乎有點兒太過年輕，那麼，那個周翰呢？也是這樣只有二三十歲的模樣嗎？

顏睿堯看著盧執衍投來得那些複雜眼神，不知對方又想到了什麼，兀自輕咳了聲，說道，「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林老先生看來今年是不能回去過年了。」

「嗯，算算時間，然後讓人給京城那邊捎三個字去，年後歸。」盧執衍交代完，不覺兩人已跨進了盧家堡的大門。

……

彼此進門，就見堡內掌事的盧叔攏手微微躬身侯著了。

「少家主回了？可要吃點什麼嗎？」盧叔跟著盧執衍往裡走。

「不了，將今天堆著的事按緩急輕重都放我書房裡頭，我先看些去。」盧執衍道，「哦，去沏壺茶來。」

「少家主，您要這季的新茶還是前頭的老茶？」盧叔問道。

「咦？這季的新茶到了？」盧執衍回頭問。

「今日剛到的。」盧叔答。

「正好，那麻煩盧叔給我好好包個十來斤。」盧執衍道。

「送哪去？」

「不急，就先保存著，到時候我再告訴你。」

「好。」

盧叔退出門後，盧執衍解了外間的袍子，著了中衣，便閑著看些賬目。說起來，他最近已經開始做年底的收尾工作，越是離蜀州較遠的商號，越是讓他們先將賬目交來，查賬的、盤貨的、負責清點的則都一一安排了下去。說起來，他是第一次做年終的結餘，總要早早開始才好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盧執衍還沒看幾頁，就聽到有人推了門進來，「之前那個清熱解毒的涼潤膏還有嗎？」顏睿堯問道。

「你要那東西做什麼？」盧執衍從賬本間抬頭，看著對方正準備去沐浴，怎麼又折回來問這個。

「今日走時還記得嗎？那個婁逸，被蚊蟲咬的快半死的小鬼。」頓了頓，「那鄭老還說帶他去吃曲子樓的辣鍋，這一吃，肯定身上發的更是奇癢無比，我看他要是今日真去吃了，這個晚上都別想睡。」顏睿堯一邊說，一邊已經在偌大的書房裡翻找起那瓶藥來。

「你倒是有心，怎麼……敢情要去送藥？」盧執衍看了對方一眼，嘴角彎起個弧度。

「我只是想林老先生不在他身邊，那小鬼總要被人疏忽了，盧景堂里人手本來就不夠，說不定鄭老就把人差遣起來呢！」

「我看是今日林老先生講的那些舊事將你打動了，你是在變著法子要關心人去。」盧執衍輕哼。

「藥呢？我記得之前配了許多的。」顏睿堯一點都不否認自己的心思。

「那邊第四閣里，這樣也好，反正你多少要代我照看著他的。」盧執衍意味深長道。

「照看？我可沒想那麼多。」顏睿堯拿到了那隻白瓷小瓶，上面還鍍金似的描了束刺梅，特別的精緻。

「你不如就和鄭老討了人，讓他住進盧家堡來，反正林老先生要在霧長峰上待那麼幾個月，這小鬼跟著你，大家放心。」盧執衍說時，對方已消失在了書房。

也只有這一刻，他們彼此的談話才能褪去一切顏色，變得自然而真實。盧執衍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人就是面冷心細，手腕強硬，做事果斷，沒想這麼個小事，他都能記掛上一天？！

……       

…………作者有話說…………

wuli小睿睿【顏睿堯】要去獻「殷勤」了。

真是無獨有偶啊，就這樣，嘿嘿嘿……

…………小劇場…………

婁逸：作者，你好意思這麼寫？我不就是被蚊蟲咬了下嗎？有必要嗎？

作者：唔，當然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顏睿堯：來，上藥！

婁逸：我不要。

顏睿堯：不上藥也可以，那我們做些別的好了。

婁逸：嚶嚶，我不要。作者救命。

作者：我想想怎麼開這趟車。

顏睿堯「不懷好意」：我要跑車那種的速度的！

婁逸：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