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溫言想著想著，就覺得臉上涼涼的，抹了一把才發現他居然真的流下淚來，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難受，想著程天這段時間以來的改變，原來，人心一變，真的是決絕的。

程天從洗手間出來後發現溫言已經走了，冷著臉出了餐館，看到溫言已經走進了巷道里，於是也不急不緩的跟在後面，溫言莫名其妙的對他耍脾氣，他也莫名其妙的覺得煩躁，也許是接受不了溫言這種畫風突變的一面吧。

畢竟在這之前，溫言給他的印象都是從容得體，沒有露出過軟弱的樣子，所以剛才在飯桌上他再一次的說出不想說的話來刺痛溫言，譏諷他，看他狼狽不堪的落敗。

溫言阻止不了眼裡泛起的水汽，本來視線就不夠好，如今只覺得眼前模糊的彷彿隔著一層毛玻璃，腳下深淺不一的走著，才意識到，他的近視比想像中的要嚴重，以後出門一定要習慣把眼鏡帶在身上。

身邊有人經過，溫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也許是舉動和表情都透著怪異，所以經過的人不時的用奇怪的眼神看過來，幾次過後，溫言覺得有些難堪，擦了擦眼睛，轉身走入一條小巷子里，靠在牆壁上仰著頭輕聲吸氣，他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完全不願意去想。

程天一直跟在後面，見他進了巷子之後很快也跟著走進來，溫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後背貼著牆壁不做聲，就還是控制不住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委屈的感覺一上來，彷彿這幾年的壓抑都決堤了似的，怎麼也收不住。

程天走過來在溫言面前站定，溫言轉過臉去，肩膀卻因為抽泣而輕輕顫抖。

「小姑娘也不像你這麼哭的。」

程天無法理解，也許他這麼多年來是真的不了解溫言，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難道同性戀其實真實的性格就是這樣？

溫言已經懶得回應這種嘲諷了，他現在心裡就是難受得要命，軟弱就軟弱吧，本來軟弱都是他的潛在性格，這麼多年來他強撐著有夠辛苦的。

「別哭了，幾句話你就哭成這樣，有必要嗎？讓許文謙知道，明天還不帶人來把我給砍了。」

程天語氣不耐，雙手叉腰站在溫言面前有些糾結。

溫言不斷的吸著氣，吞咽著喉嚨，內心裡生出深深的無力感，定定的在昏暗中跟程天對視，眼睛因為染上水漬的原因亮亮的，有點可憐。

程天看著面前可憐兮兮的人突然覺得有點陌生了，平日里的從容不迫完全無跡可尋。

對視了一會後，溫言敗下陣來，無力的靠在牆壁上：

「程天，我承認，我是個懦弱的人，偽裝的外衣下，這樣才是真實的我，這些年……我也撐得很辛苦啊……」

哽咽的聲音，斷續的語句，溫言想盡量的心平氣和結果還是做不到，他在承擔起程梅和程天後就穿上從容穩重的外衣，為的是給他們撐起一片天，撐起一個家庭里男人的責任，可是，偽裝之下他還是他，卸下偽裝後早已疲憊不堪。

「溫言……」程天看著情緒完全失控的人又走近了兩步，用手撐著牆，想了想拿出隨身帶的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微微低下頭來：

「沒有人逼你強撐著。」

聽到溫言的這些話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麼他們相處這麼多年，溫言總能讓他生出淡淡的若即若離的疏離感，從小到大他都覺得溫言溫文爾雅的表象下帶著點他看不懂的神秘。

原來是這個人的偽裝，不讓身邊的人走近，強裝自己很強大的給他一個穩重從容的繼父形象，給一個渴望圓滿家庭的女人想要的安全感，溫言不強大，但他是心理醫師，知道怎麼在他和媽媽面前偽裝強大……

「我還不是為了你……」溫言擦了一把臉後扯著重重的鼻音又說：

「我說要照顧好你就要照顧好……但是我也想在我累的時候有人在背後給我支持……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所以你就找上許文謙？」程天的聲音還是透著不滿，不過語氣好了許多。

「這些年文謙幫了不少忙……」

溫言抬起頭來，卻發現程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還低著頭，如果剛才他抬頭抬得猛一點的話恐怕都能撞上程天高挺的鼻樑了，後面未說完的話就生生的卡住了，驚訝一下偏過頭，鼻尖卻擦著程天的下巴而過，頓時心跳漏掉一拍。

「他幫忙是因為對你意有所圖。」

程天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言覺得距離近得他可以感覺到程天說話的口型，頓時耳根不自主的開始發熱。

「我希望你能理解……」溫言屏住呼吸開口，卻很快被程天給打斷了：

「我無法理解，如果你是我你能理解嗎？溫言，我永遠都無法理解你跟許文謙在一起。」

「我……」溫言啞口無言，如果是他……他也不能理解。

「我說過的吧，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你也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會管我。」

程天說著，溫言緩緩轉過頭來，周圍的空氣似乎有瞬間的凝滯，

「程天，對不……唔……」

起字沒有說完，溫言嘴上突然傳來溫軟的觸感，瞬間讓他頭腦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