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少使和那個男子被處死的時候，如姬約我在天牢見面，我雖不知她的用意，但是很清楚，她不至於在那裡害我。

天牢，陰森可怖，魑魅魍魎之地。

我到的時候，那二人已經斷了氣，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人樣。流出的血黏答答的，從刑板上滴到地上，發出極重的腥味，那一團肉糊里依稀可見的是兩人死不瞑目的眼珠子。

我從沒見過如此噁心的畫面，緊緊撐著才不至於吐出來。而那個看起來柔弱的如姬，卻一臉淡然，似乎司空見慣，彷彿自己現在御花園中賞風景。

我眉頭擰死：「你請我來，就是要我看這個嗎？」

「龍陽君，我可得好好謝謝你呢。若不是你，我豈能這麼順利地拔掉蔣憐這個眼中釘。」

我愣住了。

如姬的笑容明媚而扎眼，帶著一些我分辨不出的城府。她縴手扶了扶頭上的珠釵，笑得得意而輕蔑：「你是不是覺得先前我對你暗地裡使絆子實在是愚不可及？呵，那不過是我做戲給這個賤人看的！我就是要你，要她都以為我容不得你，好讓她找到機會對你下手，再妄圖栽贓給我。」

她頓了頓，很是虛偽地嘆了嘆氣：「可惜啊，沒能一箭雙鵰，倒被你識破她的計了。不過，能除了她，本宮心裡也夠痛快。」

我幾乎是有些茫然而驚訝，沒想到這個女人絲毫不是我之前想的那般膚淺，她耐得住性子，心機深沉，難怪在這後宮之中橫行多年。我以為自己已經是洞若觀火，原來還是被擺了一道。

她彷彿看出我心中所想，嘴角一勾：「龍陽君，知道本宮為什麼先對她下手麼？因為她是女子，她為陛下誕下過皇子，她再不得寵，也有翻盤的籌碼！而本宮的眼裡，怎能容得她的孩子威脅到本宮的麟兒！」

她紅紅的指甲觸上我的臉，輕輕滑過，像是在打量我的肌膚，她挑了挑眉，聲音慵懶而傲氣：「你絕色傾城又如何？你貌勝女子又如何？你寵冠後宮又如何？何用？你終究生不出孩子，你永遠不可能是最後的贏家！」

我咬破自己的舌尖，逼自己冷靜一些：「如姬夫人，未免太小看龍陽了吧。」

她伸手指了指那團血肉中死去的男子，容顏變得扭曲：「知道他是誰麼？他也是陛下的一位男寵，叫惜墨，盛寵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囂張，見了本宮還大呼小叫的，如今又怎樣，呵！」

她拿出手帕揮了揮，彷彿剛才指著死人都十分骯髒，她看了看我，聲音里沒有一點溫度：「所以在本宮眼裡，你甚至都不值得我費心去對付，等你容顏老去，亂葬崗上本宮會為你留個坑的，本宮，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說罷，她將帕子丟在地上，留我一人在原地怔怔的。

我找不出反駁如姬的話語，更被無形的恐慌一層層包裹。地上的屍體發出噁心的氣味，我甚至開始出現幻覺，覺得那就是我的下場。

我不想死！

我不想變成下一個惜墨！

我不知道自己在恍惚中是怎麼回的紫宸宮，連宮女們叫喚的聲音都不理會，只一個人傻傻地坐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愣。

大概是我這幅模樣嚇到她們了，十萬火急地就稟報給姬彧，一下朝他便趕著過來看我。

「龍陽，你怎麼了？」

聽到姬彧的聲音，我突然才清醒過來，看到他滿是憂慮的眼眸，我才覺得有一點點的安心。

我如一隻驚兔一樣撲進他的懷裡，身體都在發抖，纏著他的腰不肯撒手。

他顯然被我這幅模樣嚇到了，拍了拍我的頭，像是安撫我：「龍陽，發生何事了，快告訴我？」

我抓緊了他的朝服，搖了搖頭：「無妨…我只是…夢魘住了。」

他很寵溺地一笑：「我在，莫怕。」

那晚，我們的床第之歡格外得激烈。

一來我難得十分主動，纏著姬彧不肯撒手，惹得他欲罷不能；二來今日之時叫我心中不安，似乎只有這麼親密的情事才能叫我安心，叫我不再胡思亂想。

他打彎我的膝蓋，身體覆了下來，抵著我呻吟的唇，喘息不停，額頭上的汗也順著眉間滑落：「是誰，教你這麼惑孤的，嗯？」

說完又是不留情的動作，我一手抓著他的肩膀，一手揪著床單，滿身泛紅，眼角帶淚，連話也說不出來。

我累得快要死去，身上的疼痛和快感卻異常鮮明。姬彧如同狼獸一般不饜足，那種被他佔有的感覺席捲全身，頭皮發麻，腳趾蜷縮。彷彿有些什麼東西在叫囂，大約是慾望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想叫他慢一些，停一下，卻被他翻過身去，來回折騰。

我只覺得被情慾控制，隱隱還有些疼，忙用手背掩著唇，卻被打一把扯下。

他的唇舌奪走我的呼吸，流連忘返，令我招架不住，只能有些委屈地予取予求，連眼眶都開始發紅，他有些無奈地笑：「龍陽，你這般容忍的模樣，會讓我停不下來的。」

寢殿內瀰漫著淫靡的氣息以及輕微的血腥氣味，我能感到一絲濕潤深順著腿根滴下，叫我羞愧不已。

「姬…彧…」我軟軟地喚他，「我乏了…」

他低頭看我，看著看著他輕輕吻上我汗濕的頸項，即便滿身粘膩，卻毫不介懷。

「可是龍陽，今夜，我怕是不能『從命』了。」說罷他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再度抱起我，與他纏綿悱惻，巫山雲雨。

再後來，我連說不要的氣力都被剝奪了，我能做的只有攀著他，似乎只有這樣，如姬說的那些，都不會發生。

我就是在這樣極致的情愛中去尋求一種不知名的安慰，即便它看起來不切實際。

大約是因為我一無所有，所以想法才如此荒誕。

其實這個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甚清楚，我真正怕的，究竟是死，還是失去姬彧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