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不喝，不聞不問。

天也是黑的，地也是黑的。

眼也是黑的，心也是黑的。

時間是靜止的，生命是靜止的。

林玉之覺得自己一定是睡著了，或許已經死了吧。

或許這裡已經是閻羅地獄。不然為何沒有一絲光線？不然為何沒有任何聲響？

無邊無際的寂靜黑暗，蔓延成無邊無際的空虛茫然。

人要怎樣才會瘋？

造物主總是忍不住感嘆人的聰明才智。尤其是在折磨同類時所爆發出的驚人創造力。

謝梓俊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小黑屋。

林玉之微微抬起右手放在眼前，他很迷茫。他是否真的抬起了右手呢？

入眼的仍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是因為自己的眼淚流幹了，眼睛也瞎了嗎？

太黑了，也太安靜了，空氣彷彿已經凝結。

周遭一片死氣。

漸漸的，林玉之感覺到一絲不安。

「琢兒？琢兒？」只有自己的聲音，沒有人回答。

一切感官被剝奪。

謝梓俊看著這個小黑屋出神。

「幾天會瘋？」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三天。」獄官機械的回答。

黑暗讓人無法察覺到時間和空間的界限，恐懼被無限放大。

在壓抑人心的黑暗中，一切皆為靜止，然而思緒卻不受控制的翻騰起來。

這是發瘋的第一個階段。

秦淮的畫舫，蘭之送到嘴邊的蜜餞，父親的責罰還有母親的撫慰。

越是甜蜜的回憶，越讓人如陷泥藻。

玉之，為何北雁南飛？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楊延峰的聲音。

太甜蜜也太痛苦。

彷彿已經成為了一個愛與痛的禁區。

這個禁區不可以觸碰，一旦觸碰，便會如洪水猛獸一般，將人啃食得屍骨不剩。

潮水將自己吞沒，猶如一個無底的黑洞。將人的情感和理智，一點一點的蠶食。

「楊大哥…楊大哥…救我…救我……」

已經不再是精神上的空虛。

他的身體，似乎也出現了幻覺。

千百隻附骨之蛆，似要把他啃食幹凈。

好癢，好痛。

「誰來…救救我……是誰…都好……」

這是發瘋的第二個階段。

林玉之瘋狂的抓撓著自己的手臂，身軀。

好癢，癢到了靈魂，靈魂都在顫抖。

好痛，痛徹了心扉，心跳都在遲疑。

他發了瘋的狠狠啃咬著自己。撕扯下一片皮肉。

好舒服……

如野獸般，他啃食著自己。

只是野獸不會啃食自己。

瘋子會。

他瘋了。他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瘋了。

也就在他確定自己瘋了的時候。

一縷微光透了進來。

光線微弱，林玉之卻覺得很刺眼。

儘管刺眼，但是林玉之卻瘋狂的撲上去想要抓住。

然後光線消失。

留下一些茶飯。

林玉之根本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他有多久滴米未進。

他狼吞虎咽，全部的禮儀和教養，通通拋到了腦後。

又過了一些時間。

黑暗中又透出一些光亮。光亮里隱約看得見一個人，臉龐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然後是黑暗，還有一些茶飯。

林玉之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他開始學會了渴望，渴望光芒，渴望聲音，渴望見到人類。

如此反覆，出現一些光芒，一個人影，一些茶飯……

林玉之開始瘋狂的嘶喊。

一些不明意義的嚎叫。

那出現的人影，無動於衷。

他在等，等他瘋得徹底。

如此反覆了不知多少次。

林玉之不再嚎叫。他只是哭。不停的哭。

這是發瘋的第三個階段。

曾經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驕傲和尊嚴，已經不名一文。

他只是哭，如螻蟻，卑微的哭泣。

人影很有耐心，聽他哭泣。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林玉之不再哭泣。

他只是獃獃愣愣的。光線和人影出現的時候，他就笑，痴痴的笑，傻傻的笑。

光線和人影都消失的時候，他就默然。沒有表情。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

他的生命里，彷彿只剩下光線和人影。只有光線和人影能稍稍牽動他的情感和思緒。

他的生命了，只剩下那到光線，和那個人影。這一認知，被深深刻印在了他的靈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