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文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漂亮男人，皮膚特別白，細膩如上好的羊脂玉，俊得沒挑。

「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你也沒必要再來找我。」

「你這麼做，難道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麼？」高澤文挑起半邊眉頭，絲毫沒當回事。

掌心嘭地一聲拍在案面，高腳杯中紅酒震顫搖晃不止，「那我就再說一遍，我對你沒興趣了，咱們倆好聚好散。」

高澤文靠在椅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人，「我還沒說散呢，輪得著你做決定麼？」

「高澤文，你不就仗著你爸麼？你捫心自問，就你那臭脾氣，你說你渾身上下哪兒值得我跟你再處下去！」

「那你當初怎麼就答應了呢？」高澤文臉上露出欠抽的笑來。

漂亮男人不說話，高澤文慢條斯理地起身，「那你幹脆就去傍我爸，你別跟著我啊，還委屈你了。」

「我本來是打算請你吃頓散夥飯的，可瞧你這小臉臭的，八成也吃不下去。」高澤文擦了擦手，朝侍者招了招手，「結賬。」

高澤文兩指夾著一張黑卡，遞給走過來的侍者，「得了，我也不臊你了。但你要想清楚……」高澤文態度始終淡淡的，不見絲毫波瀾，始終浮在嘴邊的笑意卻褪了去，「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你高爺我可是皇城根兒下的太子爺，盤兒亮條兒順的，可再找不著第二家了。

高澤文一對勾魂奪魄的電眼噼里啪啦地朝人家放電，卻壓根沒盼來人家的妥協，分手態度格外堅決，可見高澤文這人平日里究竟有多混蛋！

高澤文尊嚴傲氣擺在那，見人壓根就沒回心轉意的意思，轉身就走，剛鑽進車裡，前一秒還人模狗樣的，下一秒就破了功，嗚嗷喊叫的那叫一個血活。

道邊兒路過的紛紛繞開數米，又好奇地探出兩隻眼睛，尋思這車裡坐的是哪位爺，這咋嚎成這樣。

再一看牌照，好傢夥，京V，真尼瑪開眼界了！還看個屁，趕緊撒丫子走人，省得招事端。

高澤文頂著兩隻腫成核桃的紅眼泡，吸溜著鼻涕，蘭博基尼在高速公路上呼嘯賓士，發動機轟隆巨響被風聲掩蓋。

勤勞小蜜蜂夏凡一天也不閑著，找了個送快遞的短工。

小電動閃爍著黃燦燦的頭燈，後面架著小件快遞，夏凡借著這點光小心翼翼地在近郊坑坑窪窪的土地上面騎，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簽收之後準備回去。

點兒就是這麼寸，趕上電力維修，這一片的路燈都不亮，連帶著變道上也黑著一截。

高澤文一看前面沒亮了，降低車速朝變道拐，不知從哪衝出來一個明亮的小黃點。雖然降低了車速，可剛從高速下來的車能慢到哪去，高澤文踩死剎車也來不及避開，移動的亮點在眼前迅速放大。

高澤文一咬牙，狠勁扭轉方向盤，電動車上面一個暗色的人形模糊的輪廓在擋風玻璃前一閃而過，一切快到他壓根顧上別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不能撞人，這速度要是撞上了，非死即殘。

夏凡拐上大路，一陣刺眼的強光從側面射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都沒能反應過來，電瓶車尾撞上甩轉過來的蘭博基尼副駕駛側。

夏凡第一次感謝自己的輕小的體格，撞擊的一瞬便迅速脫離了電動車。巨大的衝力將夏凡掀翻出老遠，滾了一身泥，卻因沒被電動車砸到，只有些擦傷。

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刺鼻的汽油味兒逸散而出，夏凡從地上爬起來，瞳孔霎時縮為一點，跑車前蓋整個凹陷嵌入變道外側的剛筋之中，濃煙滾滾遮蔽了仍微弱閃爍的燈光。

夏凡大喊一聲，「來人啊！快來人啊！」抖著手掏出手機撥給急救，巨響引起的耳鳴讓他幾乎聽不到電話對側的聲音，只能強鎮心神盡量清晰地說明準確地址。

夏凡撂下手機，朝跑車靠近，腳下忽然踩到一塊鐵皮，夏凡低下頭，腦子裡嗡地一聲炸響，轟得渣都不剩，駭得膝蓋一軟差點給這車裡的爺爺行個大禮。

夏凡苦著一張臉，跑到駕駛位，車門扭曲，安全氣囊上歪著一個腦袋，晦暗環境中一張輪廓深邃年輕面孔顯得分外蒼白，嘴角嗆咳出幾縷粘稠血液，順著白色氣囊緩緩流淌。

玻璃已經裂開數道蛛網痕跡，夏凡簡單查看了一下傷者情況，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撐住！你不會有事，所以現在一定要撐住！」

不幸中的萬幸，他大學好歹也是個學臨床的。

……

尚天豪伏在桌案上，面前攤著二十餘張手寫稿，手機在褲兜里嗡嗡作響，尚天豪擰起眉，放下筆，「哥，有事兒？」

「成，你加你的班，我現在就過去。」尚天豪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收拾雜亂無章的稿子。

「快交稿了，你時間趕趟麼？洋洋藥吃了，現在也睡了，你人過來就行，我怕他半夜再燒起來。」

「我帶去你那寫也一樣，你放心走吧。」

掛了電話，尚宇宸急匆匆地穿上衣服朝醫院趕。院長親自打的電話，外科凡是副主任以上全被叫了過去，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兒。

尚宇宸作為三甲醫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壓根不知道這一晚他會遇到他這輩子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齒，又愛得欲罷不能的混球。

尚宇宸剛到，值班醫生直接跑了過來，醫院內外亂成一團，急診門口還殘留著血跡，「尚主任，傷者肺部擠壓破裂。下肢多處骨折，李主任已經在手術室了，導致的內出血的情況院長也在處理。」說著遞上一張光片。

尚宇宸眉頭擰起，「兩側胸腔避式引流術，現在病人情況怎麼樣？」一台小手術至於這麼大動幹戈？

「車禍現場有人進行了急救處理，緊急輸血後情況暫時穩定可以接受手術。」尚宇宸腳步未停。

院長步出手術室，摸著額頭汗珠迎面走來，尚宇宸臉色變了變，「院長。」

「這台手術你是不二人選，如果做好了，對你今後很有幫助，這個人背景特殊，千萬不能出岔子。」院長拍了拍尚宇宸肩膀，擦身走了。

尚宇宸邁入手術室，外面慌亂的氛圍竟已蔓延至這裡，一貫以鎮靜專註著稱的李主任額頭不住冒出冷汗。

脛骨腓骨骨折還算好處理，尚宇宸抬眼看著指標，心如止水，極度地冷靜與精神集中，迅速完成手術，眼角瞥見李主任微微顫抖的指尖，低聲說：「我來吧。」

高澤文意識浮現空白的腦海，耳邊隱約傳來一聲含著怒意的溫潤男聲，光影錯落的模糊輪廓在眼前閃爍，「BIS62，你怎麼麻醉的？！」

手術中的燈光啪地熄滅，手術室外里里外外圍了幾層的人，尚宇宸清潔過後，剛出手術室就被堵在了門口。

尚宇宸嚴肅的臉孔上看不出一絲笑意，刻板地回答家屬的詢問，「不會留下後遺症，手術很成功，休養期間內注意飲食。」

尚宇宸急著回家，撥開人群，腳步猛地一滯，「夏凡？！」

夏凡身上斑斑駁駁的血跡，胳膊膝蓋捆著紗布，臉上擦了藥水，站起身，「大宇？剛是你給他做的手術？那我就放心了。」

「你怎麼在這？」尚宇宸喉嚨一滯，腦海中霎時想起了什麼，「是你給他做的急救？」

夏凡點點頭，「他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傷成那樣。」

尚宇宸剛要說點什麼，院長跟李主任迎頭走了過來，「夏凡，我還有事，你在這等等，我一會送你回去。」

夏凡見尚宇宸有事，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一大老爺們送什麼送，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你忙你的，我就先走了啊。」

尚宇宸也沒攔夏凡，瞧著他那瘦小的身形逐漸淹沒在走廊盡頭，院長走上前，尚宇宸臉色沉了幾分，「麻醉出了事故。」

院長臉色驟變，「傷者還沒蘇醒，這件事千萬不能傳出去，如果出現創傷後應激障礙，你必須第一時間通知院方進行道歉與心理疏導。」

「我通知？可……」尚宇宸擰眉，正想說明家裡兒子的情況。

李主任壓根沒給尚宇宸開口的機會，「你是主刀，恢復期理應交給你管理，尤其是你手術途中出的事故，無論你手頭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都先放下。」

尚宇宸莫名幫院長跟李主任背了黑鍋，只能默默承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