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這樣的人擁抱，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吧？

待著六里走遠，沐歌笑意依舊，將頭髮捋了捋，重新用青玉簪子別了上去。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偌大的王府又何嘗不是？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他一直做夢都想要留在鶴靑琰的身旁，哪怕是隨意一個能看見他的角落。

這一處王府的小院兒，已經足夠了。

即使連小廝都不屑於他的身份，丫鬟也經常會給他送一些壞掉的飯菜，甚至於忘記給他送來三餐，但鶴靑琰每日總能路過這處小院兒，回到主院里，他總能心滿意足。

沐歌閑來無事，便在小院兒過道的縫隙里，都種滿了苦艾草，這種草生命力強，又有藥的功效，更何況，它跟自己太像，苦艾草別名又叫小情人。

可能，自己連小情人也算不上吧。

沐歌閑來無事，將一隻小木碗兩端都穿了小孔，掛在井裡打水的位置，偶爾渴了，便能拉上一碗來喝，一桶水沐歌是絕對拉不上來的，他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沐公子，吃飯了。」今日難得的是兩個丫鬟來送餐，屜籠里還多了好幾樣熱菜。

「今日是什麼日子？伙食這樣豐富。」

沐歌自是坐不住腳，幫著兩個小丫鬟擺盤，又給她們倒上了一盅茶水。

兩個丫鬟倒是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喝完，隨意用袖子擦擦嘴，「沐公子，這你可得多謝謝安岳公子了，這些熱菜啊，可是他命人給你的。」

安岳公子？沐歌將筷子輕放在碗上，理了理凳子上的棉絨，「這安岳公子，是何人？」

另一個小丫鬟麻利地將屜籠收好，往旁邊的凳子上一放，從盤子里捏了一小塊兒雞肉吃，「沐公子，你就是成天功夫花在你那門口的一堆草上了，不然依你的姿色，哪裡有那安岳公子什麼事兒！」

沐歌也不甚介意那兩個小丫鬟挨著他吃晚餐，只是心思卻不在這得之不易的熱菜上。

這頓飯就像是煎熬，吃得沐歌索然無味。

原來安岳公子也是從歸月樓里出來的，只是和自己不同的是，安岳公子是倌兒里的紅牌，而自己，是一個清倌。

安岳公子昨兒才被接到定王府上，昨晚鶴靑琰就在他的小院兒里過了夜，還賜予了他不少的珍寶古玩，連賜的院子，都是離主院不到十步路的。

這不是獨寵是什麼？

而一直都聽聞定王並不是斷袖，他心裡一直深愛著一位姑娘，現在看來，並不是所有聽聞都真切。

「沐公子，如果沒什麼吩咐，我們就先走了。」兩個丫鬟也不等沐歌回答，麻利地將碗筷收拾到屜籠里，飛快竄出了院門。

整個王府里所有的下人幾乎都不把沐歌當做主子看，在他面前，也從來不自稱奴婢或者奴才，沐歌來的這些日子，都已經習慣了這點。

無所事事了將近一月，那進府的安岳公子也已經來了十日左右了，終於是坐不住了，在太陽曬得火熱的時候，帶著幾個小廝衝進了他的院子。

「沐公子！你是要在裡面當縮頭烏龜嗎！給我出來！」安岳一腳踏在門口的一小片苦艾草上，饒有興緻地用腳底捻著那些苦艾草，直到擠出一些汁水。

沐歌往窗外看了一眼，將手中正在綉著的荷包放在桌上，起身推開裡屋的門，緩緩走到院子里。

沐歌並不認識安岳，即使他們曾在一個地方謀生計，可能是因為他們做的行當不一樣，住的房間也就隔得遠了。

「這位公子，是有何事找沐某？」

沐歌的聲音清雅雋永，就連唇齒間都生得一股高貴，安岳越看越來氣，從旁邊的小廝手裡抽過一根棍子，直直地指著沐歌的面門，「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憑什麼王爺把這個院子給你住！你這麼自視清高又憑什麼奪得王爺的重視？」

安岳眼看就要衝著上去動手，幾個小廝眼疾手快地將他拽住。

「安岳公子，沐公子動不得啊！王爺會怪罪下來的！」

「是啊安岳公子，你就消消氣，王爺不還是最寵你的嗎！每晚都在你的房中留宿！」

安岳稍微冷靜了一點，站正了身子理了理華貴的衣衫，「那當然！連王爺賜給我的衣裳都是蠶絲織的，這傢伙可沒有！說不定哪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不行，我過兩天就要讓王爺把他掃地出門！」

沐歌眼神微閃爍，不知不覺拳頭都攥緊了來，他不稀罕什麼蠶絲織的衣裳，只想留在這府上，哪怕只是在一個能看見鶴靑琰的角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