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得到特赦令一樣，幾個大夫爭先恐後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奪門而出，有王爺的地方，他們一刻也不想呆，太可怕了！

「六里，你在門外守著。」

鶴靑琰從一側抽出一把矮小的椅子，守在沐歌床旁坐下，只有緊鎖的眉頭在暴露著他的慌張與無措。

六里應了下來，帶著許些擔憂退了出去，將門栓輕拉好。什麼時候見過王爺像現在這般？王爺莫不是已經忘了薛嫿姑娘，真的喜歡上了沐公子嗎？

不過王爺不是說過，買沐公子來，不過是為了大計嗎，這又算什麼…

鶴靑琰就這麼僵直地坐在床旁，一時間手也不知該往哪兒放，動作也不敢太大，生怕驚著了沐歌，他下意識的覺得，他是非常清醒的。

連鶴靑琰自己都沒發覺，平日里那個囂張果決手段陰狠的定王，竟也有今日這般鐵血柔情。

安岳就這麼被放在門口睡了一宿，六里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夜未眠，還有個一夜沒有合眼的，自然是像尊大佛似的立在沐歌床旁的鶴靑琰。

六里雙手交搓著，有些猶豫的神色，盡量放低了聲音對著裡面喊話，「主子，主子…該早朝了！」

自家主子可是攝政王爺，連秦王都天天趕著去上朝，自家主子不去，可是要落人話柄了啊！

不會睡著了吧？六里跑到窗戶紙旁，輕戳了一個小洞，湊過去看了看，「這怎麼可行啊，主子，該早朝了！」

鶴靑琰隨著細微的聲音望去，經不住一陣煩躁，正想要出去收拾收拾六里，床上的人突然一陣咳嗽，將他的心思拉了回來。

沐歌腦海中一片混沌，口中的幹渴讓他不得不拉住身旁的人，「水…」

「別急，我給你找水。」

鶴靑琰輕鬆開沐歌的手，輕拍了兩下安慰著他，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他這屋裡怎麼什麼都沒有，就一個銅茶壺還是那日六里拿過來的，就連熱水也沒有。

門被推了開來，鶴靑琰臉色黑的不行，六里自然也不敢再多說話，站直了等著鶴靑琰開口。

「找點熱水來，能喝的。」

六里腳底抹油地離開小院兒，鶴靑琰也是心情複雜地坐回沐歌床邊，朝臣大事，沐歌，計謀，到底哪個更加重要？

不一會兒一壺熱茶水便端了進來，六里一面喘著粗氣，一面倒上了一杯，雙手捧著遞給鶴靑琰，「王爺，只有熱的茶水了。」

鶴靑琰單手接過，微點頭，上前一步坐在床沿上，單手將沐歌扶了起來，將杯子的邊緣搭在沐歌唇邊，輕仰手，茶水便順著唇瓣流入。

沐歌感覺到溫熱的水源，腦子清醒了許多，抬著雙手將茶杯端住大口大口地飲盡。

「謝謝…雖然不知道你是哪個院兒里的小廝，可以麻煩你點一下油燈嗎？這裡太黑了，我看不見。」

鶴靑琰接過茶杯的手微頓，雙眸微眯，一隻手伸到沐歌面前，輕晃了晃，他的雙眸沒有絲毫的變化，獃滯地盯著前方。

「那個…你還在嗎？」

一股怒氣襲上鶴靑琰的心頭，茶杯應聲而裂，「六里，把安岳剁成八塊，喂府上的三條狗！」

六里心驚地看了一眼鶴靑琰，立馬抽出長劍來，一刻也不停留地出了屋子的門，「屬下馬上去辦。」

這個熟悉的聲音…沐歌心裡驀地起跳，更多的是受寵若驚，摸索著下床行禮，「不知是王爺前來，沐歌有失禮數。」

鶴靑琰沒有回答他，一陣黑暗與寂靜，自己的手臂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握住，帶著幾分力道，卻沒有任何疼痛。

「以後，都不用行禮了。」

他鶴靑琰未曾憐憫過幾人，甚至殺人無數，除了薛嫿，他還真沒有對任何人如此上心過，大概也是，沐歌的一舉一動，是像極了薛嫿。

沐歌點了點頭，寵辱不驚地退至一旁，從鶴靑琰的手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王爺，可以…打上油燈嗎？太黑了，我…」

「現在是白日，剛過辰時。」

沐歌話還沒有說完，鶴靑琰便接了上去，聲音平淡毫無起伏，像是在描述一個普通的事情一般。

剛過辰時…

這夏日的天氣，太陽應該已經透過了窗戶紙才對，即使不開窗，那強光也能穿透得進來，他為什麼看不見？

「別急，大夫馬上到了。」鶴靑琰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沐歌耳邊，給了他一股莫名安心的力量，老老實實地坐在床緣，不再過多苦惱。

如果把鶴靑琰留在他身邊需要用雙眼作為代價，沐歌寧願失去擁有光明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