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成蔭，藤蔓環繞，烏雀啁啾，道不盡滄桑與感慨，柳如斯輕騎一匹黑色老馬，踽踽獨行，漫無目的，無處可去，試問天下誰人可託付？

行至半路，恍然出神之時，忽聞有人喚住，抬頭注目，心中愴然。

「如斯可有損傷？」慕容宇焦急萬分，駕馬靠近，緊握柳如斯纖纖素手，心之切意至深，柳如斯輕側過臉，低眉垂目，「承蒙王爺厚愛，如斯感激不盡，只是這時光荏苒，早已物是人非，王爺何必執著於冰糖水，涼了眼前清茶？」

慕容宇心中瞭然，濃眉微蹙，「發生何事讓你性情大變？堅定不移守護情義的是你，答應與我回府的也是你，無論如何，你註定是我慕容宇的人。」

「十九王爺既然已有王妃，請至誠善待，勿要三心二意。」柳如斯仰望樹梢驚訝不已，距慕容宇身旁一尺距離，一枯木形色細蛇吐著信子，危機時刻，柳如斯恐慌道，「莫要動彈。」不知所措，又恐怕慕容宇受傷，柳如斯抿嘴蹙眉，深情注視慕容宇，而後駕馬前行，細蛇感知獵物動作，閃地彈開纏上柳如斯手臂後背。

不明所以，危機時刻，慕容宇見狀拔劍，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細蛇癱落地面，一動不動，柳如斯從馬背滾落墜地。慕容宇痛徹心扉，下馬將他摟抱。嘴唇發黑，面色發白，實屬中毒險象，中蛇毒不宜多動，恐加速毒性擴散，慕容宇環顧四周，不遠處一水澗清清，隨即抱起柳如斯至於水澗旁。

「如斯，多有冒犯，還望包涵。」慕容宇見柳如斯眼神迷幻，思緒混沌，心之愴然，救人心切，解開柳如斯青袍長衫，瘦弱白皙的背部露出猙獰蛇印。

他皺眉俯身，貼近傷口，吮吸蛇毒，吐至地面，而後以溪水將傷口洗凈，才將弱不禁風的柳如斯擁入懷中，手輕撫柳如斯蒼白的嘴唇，悲痛欲絕。

「如斯，你怎能以己為誘餌？若你能安然度過生命險關，與我回府我必定不會虧待。」慕容宇貼近柳如斯的臉龐，初看那道傷疤越發猙獰，而今他已毫不在意，輕撫傷疤，柳如斯昏昏沉，卻有感於心，淚盈眼眶。

「聽說，王爺帶回個美人？」王妃嬌眉微蹙，輕緩婀娜踱步，「還是個染病的美人？」

「王妃大可放心，此人臉上有一刀疤奇醜無比，況且那身板平坦，怎會是美人？據說是替王爺擋了毒蛇，而昏迷不醒，算是王爺的恩人，王爺不來王妃這也是情理之中，王妃別放心上。」小丫環伶牙俐齒，王妃寬慰吩咐卸妝容伺候沐浴。

柳如斯依舊不省人事，醫師輕搭他的手腕，診斷後搖頭斷言他已命不久矣，慕容宇憤然責罰醫師醫術不精，命人備好溫水，將門緊閉出去。

兩人赤膊相見，同處溫水池中，慕容宇運真氣，手掌輕擊，覆於柳如斯白皙瘦弱胸膛。耗費精氣，慕容宇咬牙，持之以恆，終將兩層真氣傳輸柳如斯體內，氣喘吁吁，如抽絲剝繭般，疲累不堪。

三爪蛟龍木雕床榻，錦繡綢緞帷幕里，滿面愁容的慕容宇緊擁懷中的人兒，時而探測他的體溫是否消退。柳如斯柳眉緊皺，往慕容宇懷中輕蹭，忽而充滿恐慌自言自語，「別傷害他們，求你了，別傷害他們！」

慕容宇心知他是被困夢噩中，輕輕將他喚醒，他朦朦朧朧睜開眼，慕容宇關切的神情映入眼簾，他眨眼失神，繼而反側，慕容宇貼緊他的背部，將他緊擁，「如斯，不必抗拒，賣身契在我手裡，順理成章，我是你的主宰，今日相救，感天動地，你可漸漸熟悉府上環境，勿要耍性子失了榮寵。」

柳如斯靜默，紋絲不動，慕容宇長嘆一口氣，「你怎知我的無奈，這王室紛爭，明爭暗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稍有差池，我苦心孤詣經營的一切都將毀於一旦，王妃是為了拉攏實力才締結的婚姻，我並未對她動心，令我怦然心動的只有你。」

柳如斯心顫神迷，卻在瀕臨沉醉時刻緊揪防線，虛弱道，「你有千古大業，我卻只念當初情誼，何必執念？」

「我可賜予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違抗命令者，下場悲涼，你可還願一意孤行？」慕容宇的本性昭然若揭，手下無人敢忤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威，柳如斯偏是意料之外的那個，虛弱道，「王爺，如斯命薄，留在府中怕是招來晦氣，何不念在往昔情誼，將賣身契交還如斯？」

「不準，本王爺不準！若你執意如此別怪本王不客氣！將你貶為最粗鄙的下人，砍柴掃庭院抑或安然待在我身邊做你的富貴閑人？」慕容宇嚴聲厲色，柳如斯虛聲道，「後者。」霎時，慕容宇大發雷霆，起身將桌面水壺杯盞一掃而空，炸裂刺耳，「如此我便成全你！明日起你即為我府上最卑賤的奴僕！」

慕容宇有那麼一刻希望柳如斯起身挽回，嬌聲挽回，柳如斯卻聲聲果決，「謝王爺。」慕容宇怒火中燒，哼聲甩門而去。

翌日，柳如斯被福伯安排清掃庭院翩飛落葉，福伯見他身體虛弱，恐怕過於勞累，只安排了後花園的庭院。

王妃翩然行至萬壽菊叢旁，摘了幾支讓一旁的丫鬟捧著，「今兒個可是當今聖上微服私訪的日子，瓷壺中擺上一束，花香滿閣，再泡上一壺花瓣茶，說不準聖上龍心大悅，王爺就更深得聖上賞識。」丫鬟悄然微笑，「王妃真是對王爺關懷倍至。」忽聞掃帚清掃落葉的聲音，王妃循聲尋人，被蒙了一層黑紗的人兒吸引了目光。

「你是何人？怎麼平日沒見過你？」王妃輕揚巾帕，傲然直視，柳如斯微欠身，「只是新來的奴僕而已，王妃不必在意。」

「莫非你是救了王爺的人？」丫鬟揣測道，「王爺自從那日後便再也沒到王妃舒香閣中，莫不是去了你那？」

「不，我只是普通的奴僕，王爺不會理會我。」柳如斯心知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慕容宇總會推門而入，坐在床沿，輕撫他白皙的臉頰。

「如此看來，王爺為聖上來臨之際在暗中準備，我們走吧，讓他將此地清理幹凈。」王妃毫無芥蒂，丫鬟卻半信半疑地凝視柳如斯，纖長的睫毛，漆黑含情的眼眸，眉梢動人，若不是那道疤，真真切切是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