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燭夜談，柳如斯含情脈脈，低聲訴說，「如斯願一心一意跟隨王爺，無論成敗，誓死追隨王爺。」慕容宇感慨萬千，輕捧柳如斯臉龐，注視那柳葉眉，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遂將之緊擁。

慕容宇雖說讓柳如斯伺候在側，思忖柳如斯進宮與慕容寒是否締結盟約，不知他是否是慕容寒苦心孤詣派來的卧底，不敢掉以輕心，只在書寫無關緊要字畫時讓他伺候左右，柳如斯於他是艷美的罌粟花，美得不可方物，卻不能靠近細細品嚐。

起兵進宮的日子越發緊迫，密謀造反的謀士臣子與慕容宇暗夜商討計策，柳如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遂起身散心，見書房燭光顯現，飄然走近，卻聽見慕容宇氣急敗壞責備道，「為何不趁慕容寒上福澤寺祈福之際一網打盡？」

「王爺，莫急，貿然進攻，定會被宮外侍衛防禦，況且慕容寒若性命無恙，此舉怕是無濟於事。」深沉的聲音委婉微弱，恐怕讓外人聽去。

夜色如水，寂靜可聞風聲，柳如斯心驚膽寒悄然走近，不經意間勾動花盆，慕容宇猶如驚弓之鳥，驚聲吼道「誰在那？」只見慕容宇半抽利劍，猛然打開門。

柳如斯心驚膽戰，卻忍住心中惶恐，施施然往前走欠身道，「王爺，是如斯深夜難入眠，經由此地看王爺燭燈亮著，不想擾了王爺，如斯這就退下。」

「慢！」慕容宇眼光陰冷，剛毅的臉輪廓變得猙獰，「你可知我們為何聚集於此？」 柳如斯急切跪地，「如斯無意打擾，若王爺對如斯不信任，亦可就地將如斯斬殺。」 慕容宇遲疑片刻，終是不忍，「回房去，日後不可半夜出行。」

「是，王爺。」柳如斯惶恐回房，久久無法平靜。聽聞空中有撲翅的聲音，柳如斯出門，只見白鴿輕輕撲打翅膀，柳如斯捧起白鴿，解下爪上細小竹筒，左顧右盼，判定無人知曉，將白鴿拋空，白鴿展翅高飛，不一會兒便無影無蹤。

柳如斯進房，借燭光展開書信，心中駭然，此飛鴿傳書即為慕容宇叛變的有力證據，若交與慕容寒，便可從中得知慕容宇勾結外臣等蛛絲馬跡。柳如斯竭力將紙條收起，藏於錦囊中，包裹於內袖中。他縱橫思索，恍然大悟。若書信內容不能及時傳達給慕容宇，按原計劃進行，必定步步踏入陷阱，神不知鬼不覺被擒獲。

柳如斯靜坐於桌旁，天際泛起魚肚色，慕容宇推門而入，神色複雜，「你在想何事？為何不卧床而眠？」

「王爺，如斯因王爺的豐功偉業之艱難而憂思。」柳如斯眼眸烏黑，細眉緊蹙，慕容宇質疑地將他來回打量，「你肯和我說實話？慕容寒是否已知我暗地裡運籌帷幄？只是苦於無證據而不能動我半分？」

「王爺說什麼，如斯不明白，若王爺安享當下的閑適富貴，如斯便不必天天憂心忡忡。」柳如斯委婉道，慕容宇憤而轉身，「不知我的雄心壯志，便不必再多說，好生歇息。」

望著遠去消失不見的身影，柳如斯眉如墨畫，眼如點漆，悲戚苦笑，凄然轉身行至窗前，觀月缺星暗，喃喃道，「過了這個關卡，縱使我願救你，終究是一場空。若是我將書信交付於你，恐怕會引起忌憚，招來殺身之禍，我不能讓尚在人世的娘親孤苦受盡脅迫，今世欠你的，在那一刀後便清了，若時間推算無誤，七日後將是你的落魄之期。」

無關風雨，如旁人那般冷眼旁觀，柳如斯忍住心中的酸澀，做到極致。往昔在醉夢樓中，戴著面具的長髮男子教他們隱藏真實表情，當時柳如斯受盡柳條鞭撻，才練就了隱藏情緒迷惑人類似藏心術的本事，讓人不可察覺真實情緒。

幾日來，柳如斯對慕容宇恭敬如初，違心微笑，露出崇拜的眼神，全然拋開真實情緒，刻意冷卻心底的愛意，在最後一日敗下陣來。他始終是對慕容宇動真情，無法眼睜睜看他步步走入火坑。柳如斯不經通報，走至書房推門而入，慕容宇詫異抬頭見是柳如斯，將緊皺的眉頭舒展，「怎麼了？為明日成敗與否而憂慮？」

「王爺，可否聽如斯一勸。」 柳如斯慌亂地撲倒跪地，抬頭仰望臉色肅穆的慕容宇，「王爺，就此收手，回頭是岸，若是此次失敗，王爺將跌入萬劫不復境遇……」

「住口，明日即將大功告成，如此妖言惑眾，是何居心？」慕容宇拍案起身，走至柳如斯身側，緊緊捏住他的下巴，「你果真是慕容寒派來的細作？」

「如斯不想讓王爺白白送死。」柳如斯受疼地皺眉，慕容宇憤然鬆手，背對而立，「你的心意我明白，為我思慮過多我都明白，回房去，此次我不再追究。」

「王爺若知曉我的憂慮，便是為王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如斯為王爺泡一壺清茶，王爺神思清爽亦好謀劃應對明日之戰。」柳如斯轉身一瞬黯然神傷。

在清茶里加了前日私底下借口失眠讓醫師配的安眠藥粉，柳如斯思緒混亂，手輕顫，泡好清茶，忐忑不安將清茶小心翼翼放置桌前，「王爺，請喝了這清茶，如斯先行告退。」

「近日來，你為我憂慮不已，我都看在眼裡，這清茶你喝下，算是我對你態度不佳的賠禮。喝下它。」慕容宇神色嚴肅，眼神銳利，柳如斯微笑舉杯，「王爺，這茶先飲用，如斯可再泡一壺茶。」微顫一下卻被慕容宇的目光準確捕捉。

「不，就這一杯茶，你喝下。」慕容宇斬釘截鐵地命令，柳如斯眼中淚水盈眶，「王爺，不願信如斯？」

「只是一杯清茶，你言重了。」慕容宇盯著他手中的茶盞，厲聲道，「莫非這茶喝不得？」

「如斯……謝過……王爺。」柳如斯含淚將清茶一飲而盡，恍恍惚惚道，「王爺，如斯夜深眠淺，怕是睏倦了，先行告退。」柳如斯推門而出，腳步凌亂悲戚慨嘆，「望君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