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御王南宮穆炎賜予柳如斯錦衣玉食，隔三差五不早朝，朝中大臣皆面色憂慮跪拜於行宮門前大聲呼喊，「御王——請勿被男色所惑！」東御王南宮穆炎對於朝臣的怨聲置之不理，直到遠在別郡的老王爺回到宮中，直接踹門而入，卻見南宮穆炎正擁吻柳如斯。老王爺氣得猛甩柳如斯一巴掌，「禍國殃民，藍顏禍水，不可饒恕，來人將這妖人拖入牢中。」南宮皓佇立一旁，隔岸觀火般竊笑。

南宮穆炎滿不在乎地站起，伸直手臂，「本王的事何時輪到王叔來插手？」一旁驚慌不已的侍從忙上前為南宮穆炎打理衣裳。南宮穆炎滿臉平和，思緒平靜，眼裡毫無波瀾，「難道王叔權力能比本王大？」

老王爺誠懇作揖，手舉至額頭，「身為御王王叔，必須為御王端正作風，君主言行應成為表率，才不會落人口舌！才能受百姓愛戴。」

「本王明白，王叔不必再費口舌，洗漱完便上早朝。」南宮穆炎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宮中傳言東御王南宮穆炎冷落柳如斯，並再未封賞贈予金銀首飾，此後宮中侍從皆對他敬而遠之，東御王不寵的人，他們並不會費一絲一毫去討好，在他們眼中，失寵之人連最卑賤的宮中侍從還不如。

柳如斯身著粗糙的赭石麻布衣衫，被安置在衣堆成山的浣衣局，歷史彷彿重演般不堪回首。柳如斯用棒槌敲打衣衫，面色憂鬱。墨衣男子手捧幾件長衫扔進浣衣池，見柳如斯臉龐白皙，五官秀麗，不免靠近，仔細端詳。

「你是新來的？喚作何名？」墨衣男子眨著大眼，不自覺地嘴角上揚，柳如斯抹掉額前細汗，「柳如斯。」墨衣男子漸漸走近處，輕輕撞了他的腰身，「我幫你儘快洗完池中長衫，你可否答應與我夜中相會？」

柳如斯面色灰濛，「莫要開此玩笑，你走吧，我是禍國的失寵之人，他人避之不及，你也莫要離我太近。」墨衣男子眨巴著晶亮眼眸，「我才不信他人的胡言亂語，你這樣的容貌，溫和的心性，我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若是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好處，恐怕你是找錯人了。」柳如斯將手中長衫浸入水池，瘦弱的身軀顯得吃力。墨衣男子咧嘴大笑，「看你這幅模樣，倒是像極了貴家病弱的公子哥。我來！」墨衣男子接過長衫，使勁地擰了幾下便撒開晾在竹竿之上，柳如斯看不透眼前之人的笑意是否實誠，依舊一副謹慎架勢。

「如斯，別視我為勁敵這般防備，我名為古籬，你可以喚我阿籬。我本也是浣衣局的，前幾日被皓王爺好心撿了回去。」墨衣男子嬉皮笑臉的模樣讓柳如斯看不清他內心真正的思緒。

「南宮皓？」柳如斯想起那波瀾不驚、面無表情的古梓，心中揣測古籬與古梓的關係，這古籬莫非又是南宮皓安插在身旁的細作？此刻柳如斯的處境凄涼不堪，為何還派人跟在身旁？

「如斯，晚上一起去宮中後院花園去捉螢火蟲如何？」古籬欣喜地談天說地，柳如斯不知不覺被他構造的靜謐畫面吸引，卻也忍不住問道：「你是南宮皓的人，他讓你在這，需要我做什麼？」

「啊？如斯何出此言，皓王爺除了平日作風狂傲，其實是好人，安心吧，夜晚之行我是悄悄進行的，沒人會發現。只問你肯不肯隨我去捕螢火蟲？」古籬面容單純無害，柳如斯為之動容，點頭應道：「那恐怕得幫我將這整池的長衫洗凈，否則翌日我會受罰挨板子、沒飯吃。」

「那必然，如斯你瞧好了，這長衫得這樣敲打才好洗凈。」古籬嫻熟地敲打沾濕的長衫，並興沖沖地將衣衫晾好。偶爾臉抹上了灰，柳如斯瞧見他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掩嘴笑，他卻使勁抹了抹，而後顯得越發可笑，柳如斯才掏出隨身巾帕幫他抹幹凈。

「如斯，你的力氣真是柔和，像極了我兒時的大妹。」古籬笑得坦然，口不擇言道。柳如斯手頓住，臉色難堪。他並不願別人將他比作女子，雖說常招致誤會。

古籬見他面色憂鬱，忙改口，「不，像極了我兒時的大弟，如斯，你可別與我置氣。」柳如斯這才勉強微笑：「天色即將入夜，再不浣洗，恐怕到三更半夜都洗不完這些衣裳。」

「定不負如斯之託。」古籬笑顏滿面，匆匆又打起衣裳。

夜色已深，兩人將衣衫晾好，已累得筋疲力盡。過了用膳之時，膳房已沒了熟食，古籬古靈精怪地從一角落掏出兩番薯。兩人左繞右轉，古籬尋了塊隱秘之地，撿來幹樹枝枯葉，用打火石點燃，便熟練地烤起來。柳如斯恐怕有人忽然來查，遭受懲戒，古籬卻撅嘴道：「如斯，你大可信我，我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番薯烤熟，你不至於餓肚子。」

柳如斯略感激地接過番薯，小心翼翼地剝皮，卻燙得差點滾入土中，古籬忙接過，燙得左右來回拋著。而後將皮撥開，古籬興沖沖捧到柳如斯眼前：「這下可以安心食用。」柳如斯喜憂摻半地接過食用，而後古籬將火熄滅了。拉著柳如斯往前小步奔走，直到氣喘噓噓才停下腳步。

「如斯，這就是螢火蟲之叢！」古籬鬆開手，雖樣貌比柳如斯稍顯成熟，卻繞著螢火蟲手舞足蹈，童心未眠般純粹。柳如斯已經許久未感覺如此放鬆的心境。若是拋掉凡塵瑣事，抑或命數中不曾遭受親人離散，也該是如此心境吧？

古籬追著螢火蟲漸行漸遠，柳如斯不識深宮錯綜複雜的小徑忙跟上前去。幾經轉折，古籬便不見了蹤影。柳如斯深感詭異，轉身卻見當日那傀儡人戴著木刻面具面目猙獰地佇立眼前，「你……你是人是鬼？」柳如斯恐怕失去理智被操控，忙遮擋視線，背過身去。傀儡人伸出手將他的肩膀狠狠抓住，力道之大似要將他揉碎。

「別走！」傀儡人的嗓音陰沉恐怖，柳如斯心驚肉跳，顫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