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如火，鋪了半邊天。園子里的紅色花海連綿到了遠處，光與花遙遙呼應，在天地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濃艷莊重。

花叢相映的宮牆被薄薄的橘色光暈環繞，宮階也被晨光投射出斑駁的影像，模糊了現實與夢幻的界限。

我攏著袖子，一個人默默的在宮牆下行走。我身邊是來來往往的宮人，趨著小碎步，低著頭，穿梭在這百年的宮闈之中，為主子們迎接新的一天。

形形色色的人來了又走遠，我的心卻如一潭死水。

今早醒來的時候，龍床已經空蕩盪了。一個人起身，當然，卑微如我，不會有宮人進來服侍。這倒讓我覺得自在。

只是身體兀自的發著疼。大腿內側凝結著一層褐色的血漬，夾雜著點點白濁。身上更是凄慘無比，青痕點點，猶如春日裡含苞未放的牡丹。

而這些慘烈恥辱的痕跡映在我眼中的時候，我只是淡淡的笑了。

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麼還能笑。不然哭嗎？不好意思，我真哭不出來。也許是前世我流了太多的眼淚而今世已經幹涸。

然而我雖然是笑著的但是我的心中卻平靜無波，就如每一個醒來的早晨，似乎昨夜什麼也沒發生。

當我回到清寧宮的時候，藺淑妃還沒有起身。綉娘卻一個人獃獃的站在荷園畔，似乎想什麼想得入神。

我仍舊是攏著袖子垂著眸想從她身邊悄悄走過，她卻猛然驚醒似的看到了我，一臉哀戚的神情好像昨夜失身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的眼神閃閃爍爍的想看我又不敢的樣子，弄得我都有點無奈了。

良久她才似乎整理好心情一般的，柔聲對我說道：「你回來了？」

我隨意的「嗯」了一聲，她又沉默了一下說：「我帶你去休息吧。」

「嗯。」

跟在綉娘身後，我們沿著荷園一直拐過了東苑，來到雲若殿後方單獨僻出的一處小院落。

我抬眸看著這一帶粉垣，鳳尾森森，龍吟細細，一片翠竹環繞。綠竹猗猗，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更覺得幽靜。

「姐姐莫不是走錯了？」我啟言問到，綉娘卻仍是自顧自的往前走，說道：「娘娘吩咐了，以後這水雲居就賞給你了。她說你已經，你已經…」綉娘垂了眸子，嘆息的說道：「你已經是陛下跟前的人了，就斷不能再住那些通鋪。」

呵，沒想到還有這般福利待遇，看來藺淑妃也算待我不薄啊，心中一片冷笑。

默不作聲的跟在綉娘身後入了水雲居，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掩映。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待入得主屋，綉娘仍是低著頭不看我，悶聲悶氣的問道：「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看她那般模樣，不似從前親近，倒是像把我當做了半個主子。

若是她要這般對我，我自也不必客氣，使喚人在前世就是我做得最得心應手的一件事情，當下便吩咐道：「勞煩姐姐幫我打些熱水，我想沐浴。水要六分熱，不可太燙亦不可太涼。」

不是我拿喬，要求刁鑽，只是我現在真的很需要舒緩一下。

很快的熱水就被打了上來，合著一個大木桶，剛好能容我一人。

我脫了衣服進去，溫熱的水瞬間將我包裹了一個通透。昨夜受傷的地方乍一接觸到水，還兀自侵染得刺痛，過後便漸漸鬆軟舒緩下來。

將水順著凄慘的肌膚一點點瑩潤，能夠洗去覆蓋在外的污濁卻洗不去一身曖昧的痕跡。

我輕輕揉搓著自己的肌膚，然而在幾番效果全無後，揉搓的力道就越發的加重了。

我沒有什麼自虐的愛好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那個奸賊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蒸騰的水汽暈得我眼眶都紅了，我卻仍然不氣餒的與那些愛痕做著對抗。

水都涼了。

肌膚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紅控訴著自己的粗暴。

也不知就這樣持續了多久時間，屋外傳來了兩個人聲，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在我還不能分辨出他們是誰的時候，門就被很沒禮貌的從外打開了。

綉娘很是尷尬的看著還赤裸的呆在木桶里的我，惶急的解釋道：「我攔不住…」

我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挑起鳳目直視無禮的闖入者。

是藺清沼。

他大概也沒想到我們之間的見面會是在這樣尷尬的場面中，些微露出些愕然。

我倒是無所謂的抬起濕淋淋的手臂向綉娘擺了兩下，示意她出去。

綉娘很體貼的關上門。小小的空間中，只剩我與他兩人對視。

因為他的突然造訪我停下了對自己的殘虐，水已經涼透了，他進來時帶入的風更是讓我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想著繼續泡下去肯定是要沾染風寒的，我自顧自的，也是毫無羞恥心的從水中站起了身，在他再度愕然的雙眼中，大方的展示自己赤裸凄慘而且殘缺的身體。

修長勻稱的雙腿，以著緩慢的動作一隻一隻跨出木桶，毫無生機的肉塊在我的雙腿之間顫抖，曖昧撩人。我並沒有刻意的誘惑只是本就身體疼痛而不能劇烈運動。

赤裸的雙足瑩潤潤的站在冰涼的地板上，周身都濕答答的滴著水。

藺清沼的愕然也只是在一瞬間，他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他絕對不會因為這些小伎倆而失了方寸。

果然，當我終於站定的時候，「哐當」一聲，一隻短小精緻的小匕首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腳前的地板上。

我抬眸看他，並不說話。

「今日陛下召見於我，著我全權調查刺客一事。」

「噗嗤」一聲我笑了出來，接著又是以一個極為緩慢的動作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匕首，握在手心中把玩的說道：「昨夜陛下問奴才，奴才是誰派來的，藺大人猜奴才是怎樣回答的？」

藺清沼聽我這麼一問，眸子一暗，說道：「淑妃確有失察之處，但是今日陛下命我徹查此事，便是足見了陛下對藺家的信任。」

「不錯，」我也很是贊同的點點頭說道：「所以現在藺大人是要抓了奴才去刑部大牢嚴加審問，讓奴才供出同謀嗎？」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自顧自收起了匕首，又光裸著身子隨意找了一條毛毯，也不顧及他的存在的，擦起了身上的水珠兒。

他也絲毫不因我的怠慢而氣惱的繼續說道：「你現在是陛下跟前的人，沒有陛下的旨意我也不會隨便動你。」

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將我抓起來，否則根本就不用等我從飛霜殿回來，便會直接打入天牢。我便是有恃無恐的仗著這一點才這樣囂張的站在他面前。

「藺大人是顧慮著陛下呢還是怕奴才將淑妃抖漏出來？」我輕笑著質問著他。

其實說來藺淑妃真的算是無辜，平白無故的被我這種人牽連，只是事情既然已經敗露，我倒不如找一個穩固的墊背，也不至於死的那麼慘。

再說這事符曜交給藺清沼處理，藺清沼就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姐姐無端端的被我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