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1]

在念高中的時候，有一部台灣的電視劇很火，叫《我可能不會愛你》，陳柏霖和林依晨主演。還是那種非常鮮明的台灣小清新的風格。但是，楚可可卻每天在家裡撒嬌打滾地讓父母同意自己一集不落地看完。

為什麼會這樣呢？

追根溯源，在於，楚可可當時在高中也有這樣一個男性朋友。自己默默地喜歡他很久了。當然，他沒有陳柏霖那麼帥，自己也沒有林依晨那麼可愛。可是，楚可可每一次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在每一集里找到自己和他的影子。

有一段時間，她好像魔怔了一般，寫作業的時候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滿腦子都是他的名字：江潮海，江潮海……早上出門，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心裡面好像化學反應一般咕嚕咕嚕冒出粉紅色的小泡泡；上課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邊看，稍微看到一眼，連人還沒有怎麼看真切，就好像做壞事被人抓到一般渾身發燙地收回目光；下課後看到他離開座位往教室外面走去，心裡面會擔心是不是去跟哪個女生約會了，七上八下。

後來，好像是忽然一下子的勁兒，她就再沒有那種整個世界都圍繞他旋轉的感覺了。

彷彿那隻是一場青春期無疾而終的病。

[2]

趕到院辦307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離開會時間只剩下三分鐘。

楚可可在裡面找到一個位子坐下，順便看了看其他人的動靜。其他人都是三三兩兩地坐著，言談說笑。雖然說大一的都有些拘謹，但至少他們都能夠跟自己部門的學長學姐插上話，不像自己，尷尬得像個小透明。

今天是院學生會的例會。

設計院不是一個大院，因此學生會編製並不多，每個部門除了部長和副部長，一般只有三到四個幹事。楚可可是體育部下面的幹事。體育部部長是一位大三的學長，現在一直在準備考雅思，例會基本上都不會來。因此，體育部真正管事的是副部長，大二的學姐，叫原真思。

原真思是山西人，在楚可可這一屆新招的幹事中，也有一個山西人，叫章晗露。因為老鄉的關係，原真思一直更加偏愛章晗露，但她對楚可可他們也不差，只是沒有那麼親近而已。從體育系院辦拿來的獎狀正放在自己的包里，等例會結束後，她要把這些獎狀拿給原真思。因為這檔事，楚可可環視了整個教室一圈，才從前面的位置找到原真思。她身邊坐著的依然是章晗露。

例會枯燥無味，把各項事情都交代完後，就宣布散會。

楚可可把裝有獎狀的袋子拿在手中，到前面找到原真思，說：「學姐，獎狀我拿回來了。」

原真思接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眼睛直直看著她，說：「怎麼你拿得這麼慢？」

「我……」楚可可剛想解釋，就被原真思打斷了，「為什麼別的院都早拿到了，我們院今天才拿到？」

直接迎面而來的質問像一記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周圍還沒有離開的其他成員都立住腳步，看向她們這邊。

原真思不滿地看著她，說：「你說你這樣的辦事效率，我以後還能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嗎？」

楚可可沒有想到自己昨天從體育老師那兒受到的委屈，今天還要再從原真思這兒受一次。

她咬緊自己的嘴唇。

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更讓她覺得難受。

章晗露說：「學姐，可可也是剛進學生會嘛，你別這麼嚴厲啊。」

楚可可抬頭看向章晗露，後者正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

她心裡只覺得諷刺。

[3]

下課之後，王明菲給楚可可發去一條微信：那我們就出發了哦，在登高路等你。

登高路在圖書館那邊，中間隔著一個廣場，再往上就是一座山。山上春青秋黃，一季一景，在全國來說也是知名的旅遊景點。

發完微信，她往辦公樓走去。攝影愛好者協會的成員約好下課後在辦公樓門口見面。她趕到時，洛驛峰正站在辦公樓前，舉著攝像機不知道在拍什麼。

「大會長，你在拍什麼呢？」她問。

洛驛峰聽到她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攝像機，淡淡地看著她，說：「隨便拍拍。」

「我說。」王明菲兩隻手環扣在背後，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那個叫楚可可的小姑娘大概也是看上你了哦。」

洛驛峰看著王明菲，兩秒之後，「哦」了一聲。

「……」王明菲對洛驛峰的反應雖早有預料，但也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簡潔明了的一個字。她攥緊拳頭，氣急敗壞地說：「洛驛峰，你不會是個gay吧？」

洛驛峰抬了抬眼睛，反問：「你是歧視gay嗎？」

「我……」王明菲氣鼓鼓地說：「你這個人真的完全無法交流。」

「嗯。」洛驛峰點點頭，表示贊同。

王明菲決定放棄治療。

洛驛峰今年大三，依然冷峻如高中男生。他像是與這個現代化大學格格不入的古人，每一天除了上課就是去圖書館看書，唯一的課外活動就是攝影。有一段時間王明菲懷疑洛驛峰是故意裝高冷，於是跟蹤了他好幾天，發現他的生活規律得比三點一線還三點一線。當初她剛進大學，在社團招新的時候，一眼看中這個坐在人群中的冰山帥哥，心中桃花盛開，當即報名。一年過去，當初跟她懷著同樣目的磨刀霍霍加入協會的女生們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早磨滅了心思，只剩下她，想喜歡已經喜歡得沒力氣，不去喜歡的話又割捨不得。

其實相處久了，王明菲漸漸發覺，洛驛峰並不是冰山，也不是高冷，而是有著交流障礙症。當然，這是她猜的。因為洛驛峰的氣場是溫熱的。待在他身邊，即使不說話，也覺得很舒服。

「她來了。」王明菲忽然說。

洛驛峰看過去，路口拐角處，楚可可一身時尚秋裝氣場超強地走過來。

[4]

在家是一個乖乖女的楚可可，一到外面就變成氣場十足的御姐。

這一點是楚可可自己也沒有想到的。

別人都說：「可可，你走路的時候好帶感啊，目不斜視，像一個女王，每一步都走得特別穩和自信。」

她自己全然沒察覺。大概是天賦吧，她曾經這麼想到。但很快，她就嘗到了不好的後果。因為她氣場太強，幾乎沒有人願意站在她的身邊去當燈下的陰影。這一點也間接導致她朋友不多，從小到大，她交到的朋友屈指可數。其中很大一部分還只是泛泛之交。

林念之所以能夠跟她走到一起，除了寢室里另外兩個大學霸基本上不露面之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林念自己也是一個有自己獨特氣場的人吧。她理智，冷靜，獨立，生活習慣健康，完全沒有大學生的懶惰等惡習。和楚可可站在一起，兩個人幾乎不分伯仲。

聯考結束後，有一次楚可可逛街，被一個攝影師攔下，希望拍她幾張街拍。她沒有多想，答應了，後來她的照片出現在國內一家知名時尚雜誌上。這件事還被高中的幾個女同學在班群里宣揚。從那之後，陸續有好幾個人找到她，表示合作意向。如果時間上沒有衝突，她一般都會答應，這種自己一邊美美的一邊還可以賺外快的機會她一向來著不拒。

[5]

林念從圖書館借了書回來，打開門，寢室裡面沒有人。

相比起其他的女生寢室，她們寢室真的算比較冷清的。常日無人。

她脫掉黑色小皮鞋，穿上棉拖鞋，打開電腦。計算機課要求在期末前完成一個spss的課程論文。她打算今天先起一個頭。

但沒等電腦開機，就有人敲門。

林念起身去開門，章晗露站在門外，看見林念，笑著問：「可可在嗎？」

林念搖搖頭，說：「她出去了。」

「這樣啊。」章晗露歪了一下腦袋，或許這在她自己看來是顯得可愛的一個動作，但在林念看來，實在是夠蠢的——不怪這個動作，林念只是不喜歡章晗露這個人。

章晗露說：「那麻煩你等會兒告訴她，原真思學姐讓她晚上去她那兒一趟。」

「好。」林念點點頭。

關上門，林念疑惑地回到電腦前。她拿起手機，給楚可可發了一條微信：章晗露剛才來寢室找你，讓我轉告你，原真思讓你去找她一趟。

大約五分鐘後，楚可可回覆說：知道了，謝謝。

看到這個簡潔的回覆，林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手機。

心中的疑惑始終沒有得到解答：為什麼原真思找楚可可，要讓章晗露來轉告？

把疑問暫且擱置，注意力回到電腦上，打開已經寫好的論文提綱，新建一個空白文檔，在鍵盤上敲出spss四個字母，還沒有來得及敲下那個空白鍵，手機又響了一下。

林念以為是楚可可發了消息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個好友申請，備註寫著：我是於彤。

[6]

於彤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學校了。

為了考上一個好大學，家裡決定讓他走藝考這條路。

他們聯繫了廖老師，把情況稍微溝通了一下，就決定從學校請假去備戰藝考。每天早上，他爸爸開車把他送到廖老師家樓下，看著他上去。下午三點鐘之後是休息時間，他每次都會跑出去，約朋友吃飯，然後晚上七點前趕回來。每天晚上都有家教給他補文化課，不至於落下太多。廖老師請了數學和英語兩個科目的家教。

在林念之前有過另外一個女老師。

但是她並不注意自己的個人衛生健康，每一次講課的時候都能聞到她的口臭味。第一節課後他就跟廖老師說了這個情況，說要換老師。廖老師說先看看。後面幾次，那個女老師暴露的問題越來越多，於彤完全不能再忍受。廖老師終於決定，再換一個老師。

第一次見到林念的時候，他存心找茬。

但林念每一次都在無形之中化解。

兩個人在廖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默默地鬥智斗勇，時間倒過得快。

其實林念長得不算好看，但五官拼湊在一起卻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加上她眼睛裡習慣性流露出的淡淡的冷意，給人一種冰山美人的錯覺。

於彤在學校里一向被女生追捧慣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女生的目光追隨。但到林念面前，他得以驕傲的臉蛋卻好像只是一張白紙，任她蹂躪。

「如果下次你還不認識這個單詞，先抄50遍。」

「別呀……」

「我會讓廖老師檢查。」

「……」

她把他的死穴抓得准準的。

他甚至想過色誘她這種辦法，以求她在上課的時候不要那麼負責，偷偷放點水。但她兩隻眼睛就好像是會自動屏蔽掉她不想看到的一切一般，對他的各種挑逗視若無睹。有時候會故意弄出點動靜，讓廖老師看見他的鬼臉，然後訓斥一頓。

他真的是要氣炸了。

他還從來沒有被一個女生挑釁過自己校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