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軒轉身，抓住景深的鞋履，「不要，不要殺她……"

「這不是你說了算！」

「不要殺她，算我求你……」景軒的聲音已經略帶哭腔。

「你拿什麼求我？」景深背著手藏住發顫的拳頭。

「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儘管拿去。」

景深低下身子捏住景軒的下巴，嘲笑道，「除了你自己，你還有什麼？如果朕讓你做流雲為朕做的事，你願意嗎？」

景軒仇恨的眼光讓景深的心痛不堪忍。

「我……不，願，意！」這些字因為主人的憤怒如同被嚼爛般念出來。

景深狠心道，「你可想清楚了，你付出的不過是一個身子，而拯救的卻是一條命！」

景軒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連一字也未回覆。

「罷了，朕給你考慮的時間，十七天後朕的生辰上，朕要聽見朕最滿意的答覆。」

景深揮袖挺直腰背，「常德進來，讓你身邊那個名叫順子的小太監帶他的主人走。」

景軒一路上恍恍惚惚，他不禁想時間可真是一個好東西，它把親情變成了愛情，把喜歡變成了憤恨，把無私變成了自私。所有人，所有物還有什麼沒被它覆蓋的嗎？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他所眷戀的曾經全都不見了。

景軒抬腳進屋時玉蘭正在往花瓶里插桃花枝，她一見景軒就笑著向他蹦躂地走去，「公子！你回來了。」

順子對著玉蘭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吹起表示安靜。

小丫頭也發現景軒的狀態不對勁，湊到順子跟前，小聲說，「公子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去了萬歲爺那一趟就變成了這樣。」順子搖頭。

景軒突然發話，「你們去幹自己的事吧，容我一人安靜安靜。」

「公子這樣玉蘭怎麼放——」還沒說完就被順子拉到身後。

「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和玉蘭把院子里的散落的花瓣掃一掃。」

景軒點頭示意。

第一天景軒整日躺在床上，睜著空洞的眼望著天花板，第二天仍是如此，看得那兩個小傢伙惴惴不安，第三天景軒突然振作起來，拿起毛錐揮手暢快，行雲流水地落下幾筆，又認真掃了一遍。

「順子你去打聽一下景繁公主居住的院落，然後帶我去。」

順子看到頹廢這麼多天的人突然精神了，也活躍起來「順子我這就去打聽，公子稍等。」

眼前人因為臉上的疤痕已無了當初清艷脫俗的模樣，但依舊儀態萬端，舉手投足之間多了點豐韻，她親手為景軒倒上茶，就像小時候經常為他做的那樣。

「皇姐，弟弟知道你回來了卻一直未前來看望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不怪你。」說完敲了景軒一個爆栗，「才怪。」

「呵呵，皇姐還是像以前一樣，這麼疼愛軒兒。」

「吃點點心，這梨花糕總能堵住你的嘴。」

景軒拿起一塊糕點整個塞進嘴裡，卻被嗆著，「咳咳，水……」

「真是，又沒人和你搶，著急什麼。」景繁把杯子端到他嘴跟前，又拍了拍他的背。

景軒自從景繁出嫁就在未吃過梨花糕，不是他不喜歡。而是那些梨花糕都不是他皇姐做的。

「姐姐這些天過得可還好？有沒有人為難你？」

景繁起疑，「這幾天我過得還不錯，但畢竟離家在外的時間久了，有點不自在，怎麼了嗎？」

景軒搖搖頭，「沒什麼。」頓了頓又說，「皇姐可知我已經是待罪之身，你相信這是真的嗎？」

「說真話還是假話？」

景軒灰心地苦笑，「當然是真話。」

「皇上做事穩重成熟，精明老練，秉節持重，一般在沒有確鑿證據，他不會妄下定論。」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了。」

景繁沉默。

「如果軒兒沒做錯任何事，倒是皇上他隱瞞真相——」

「休得再說！」景繁拿手絹挨著嘴唇悄聲說，「隔牆有耳。」

景軒轉動眼珠想了想，拉住景繁的手，塞進了張紙條，「皇姐時日不早了，若是想弟弟我了，就叫下人去叫我前來，今天我就先行回去了。」

「好吧，你我姐弟一場就不送了，至於……我會看的。」

「姐姐再叫我來時別忘做梨花糕。」

「是是，就你嘴饞。」

景軒走後景繁就進了卧室，打開紙條。

'皇姐，如今物是人非。

皇上只是皇上，他不再是我們的皇兄了。

他怕我與他爭奪皇位，將錯就錯革了王爺的職，將軍的名。

甚至還以你為要脅，讓我保持緘默。

我放心不下，害怕他對你出手。

這些天我會想一個萬全之計，你願意同弟弟我一起離開嗎？

就算過著布衣生活，親躬耕作。

也比這個湮沒人心的皇宮好，不是嗎？

如果你考慮清楚就找人帶個話。

為避免懷疑我就不親自來看你了。

到離開那日我會提前通知你，帶你走的。

皇姐，你要相信我。'

景繁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紙條放在蠟燭上，待它燃燒幹凈。

景軒並沒有把真實情況告訴景繁，他害怕……害怕他的皇姐接受不了景深想要這兄弟亂倫的事實，所以編造了謊言，畢竟這個謊言比真相更容易讓人接受。

笠日一早，景軒的門就被敲響，順子擦著模糊的雙眼打開門，「誰呀，這大早上的。」看到的是大內總管，「啊！是常德公公啊，快快進來，有什麼事嗎？」

常德尖著嗓子說，「今天萬歲爺下了朝要專門來看景公子，你們做奴才的好好收拾一番。」

雖然心底懷疑但順子依然附和著，「是是，萬歲爺能來是我們的福氣。」

「那咱先走了，你好生照顧著。」

景軒早就清醒了，他躺在床上想著這十七日僅過了四日，皇上來要幹嘛，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一道道色香味具全的菜端上來。紅彤彤香鮮誘人的蒸蟹、造型美觀的冬瓜盅、外焦里嫩香酥雞、香味撲鼻椒末羊肉，白稠鮮美的絲鵝湯粉……

這每一盤每一道都是景軒曾經最喜歡的美味，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今日不是往昔歲月，他可能真的以為他與景深依然如故。

但可惜事過境遷，轉眼間已是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