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夾了一塊羊肉片放進了景軒跟前的青花碟子內，「多吃一點，瞧你瘦的。」

景軒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沉默，近乎所有盤子里的菜他都吃了幾口，唯獨小碟子中的羊肉片未動。

景深也不生氣，反而溫和地說，「吃完飯，朕要送你一個禮物。」

景軒漫不經心地回著，「什麼禮物。」

「一件白狐狸毛領。還記得十年前那場冬狩嗎？」景深喝了口溫好的熱酒，「你送過朕一隻白狐。」

「記得。」

平成七年。

亞燁大帝宣布在丑月十二日舉行冬狩。凡是身體安康，四體健全的大臣和年滿十二的皇子，務必參與，以婚配的臣子可以攜帶女眷孩子。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獮冬獵，四時出郊，說的好聽那是示武於天下，說的不好聽，那是閑來無趣，為自己玩得快活找的借口。

景深拍掃掉身上的雪，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了眼前的屋子，「軒兒，軒兒，你知道父皇宣布要打獵的消息了嗎？」

「著到（知道）。」景軒喝了一大口水才把滿嘴的點心咽下去，還拿起一個遞給景深，「皇兄吃嗎？」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說完把景軒手裡的那塊點心又放到了盤子里，接著拿自己的袖子擦掉景軒嘴邊的碎渣。「快把冬衣穿好，我帶你去馬場。」

景軒不是太樂意，慢吞吞地開始穿衣服，嘴裡還說著，「以往我都沒有參加過……」

「你也說了是以往，今年你都十二歲了，是該體會這種騎馬射箭的樂趣了。」

「可是我什麼也不會啊。」

看著景軒懊惱的樣子，景深捏捏他淡粉的小臉。「有我呢！皇兄教你。前些天我專門挑選了一隻小馬駒，絕對適合你騎。」看不下去景軒磨磨蹭蹭穿衣服的樣子，景深也過來幫忙。

馬場上覆了一層至腳踝的雪，景深牽著小馬駒向景軒走去。

那隻馬有一身棗紅色的毛，眼睛又黑又大，頭部有一撮棕紅色的毛，耳朵豎在腦袋兩邊，顯得格外機靈。

景軒對這馬喜歡得不得了，不自覺地就撫摸上了馬的頭，棕馬崴過頭蹭了蹭他的手心，一人一馬，特別親呢。

「我來牽著它，你坐在它背上。」

景軒小心翼翼地騎上馬，足足上了三次才成功地騎在馬背上。

「右手抓緊扶手，左手拉緊韁繩。」

「我現在鬆手，你可以踢馬的肚子它就會走。」

「太輕了，重一點，再重一點。」

「好，現在左拐，把韁繩往左拉，我弟弟真是太棒了！」

飯桌上無緣無故地景軒就看見景深在笑，「皇上，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朕只是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了。」

七天以後的獵場上，景軒騎著小馬駒跟在景深身後。

「皇兄，你只教了我如何騎馬，又沒有教我射箭，要是軒兒什麼動物也沒打上，那可丟死人了。」

景深回頭看見滿臉惆悵的弟弟，不由笑道，「我把獵物分三份，給你一份！」

聽到這話景軒眼睛都亮起來了，「那謝謝皇兄了！」

冬天的動物不多，大都冬眠去了，可這一路上景深打的獵物可不少，不一會就整整一大袋子。

不過這路是越走越偏僻，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雪越來越深，最後只剩下他們兄弟二人了。

「軒兒，我們這次可是滿載而歸了。」

「皇兄真厲害！」

景軒崇拜的眼神讓景深非常得意，「走，我們原路返回！」

剛說完這句話一支箭「咻」直直向景軒飛來，眼看景軒要受傷害，景深毫不猶豫地從馬背上衝下撲在了景軒身上，兩人齊齊落馬。地上鋪有厚厚的雪，景軒並沒有受大的傷，但景深情況相反，他的肩膀上豎著那隻箭。血液的浸透使黑色的長衣的顏色更加深沉。

「皇兄，你沒事吧！」景軒看著擦過景深衣服染上血紅的手，顫顫地說。

「無礙，站起來！快走！現在我們在明，敵人在暗，情勢不利。」

景軒點點頭扶起景深向森林深處逃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寒風凜冽，周圍環境皆是素白，景深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景軒只好用他瘦弱的身軀背著景深走，雪造成很大的阻力，踩下一步就要把另只腳從雪裡拔出來，艱難跋涉，困苦無比。

景軒害怕極了，他害怕哥哥死在這怎麼辦？那他該怎麼辦？眼淚從眼角滑落，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冰珠子，景軒在一棵大樹邊停靠，抬手抹去淚水，可是這淚越抹越多，終於忍不住，他嚎啕大哭起來。

平復心情後，景軒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暗示，他還不能死，他要帶著哥哥離開，回到皇宮。

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出現在眼前，可這已經不能吸引景軒的注意了，可一會兒他就發現這隻狐狸好像同人性，每走幾步就回頭望一眼，好像是在催促他跟著自己。

心下瞭然，景軒決定賭一把。

他再次背起景深跟著這白狐狸走，大概一刻鐘左右，眼前出現一個山洞。景軒背著哥哥和狐狸一起進了山洞。

看樣子裡面好像曾經有人來過，但是這樹枝燃燒的黑灰則表明他離去很久了。

一進洞，白狐狸就走到角落裡枕著前爪趴著休息看著景軒收集洞里幹枯的樹枝，接著他從衣服口袋拿出一個火摺子點燃。

景軒脫掉了景深的衣服給他察看傷勢，發現箭刺的不算太深，但現在不救，以後他就真的有危險了，景軒取下景深髮髻上的墨色簪子，並在火上烤烤當做消毒，接著說道「皇兄，你忍忍啊。」

猛地抽出箭，景深悶哼一聲，景軒臉上濺上幾滴暗血。他以頭髮為線，簪子為針，草草給他縫合了傷口。

但畢竟他是個孩子，縫地不美觀就是了。

景軒把自己的外套蓋在景深身上，聽見他迷迷糊糊地說著要水喝。

可是周圍連盛水的用具都沒有，一下狠心，景軒往自己嘴裡塞下大塊冰，待到暖化了，暖熱了，嘴對嘴給景深餵了下去。這種感覺很怪異，因為景軒曾經聽過這個行為是要跟自己未來妃子做的，現在卻跟哥哥做了，不可謂不奇怪。景軒安慰自己他這是在救人，而且哥哥是對他好他也喜歡的人，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