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雲貼近了景繁的耳朵，不懷好意地冷笑，「是你的命。」

景繁一把甩掉了他的胳膊，後退幾步，冷聲質問，「公子在開玩笑嗎？」

「開不開玩笑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你若不真死，死得可是你弟弟了。」荊雲雙手抱胸，似是看好戲般注視著眼前人的表情。

不知何時起，他喜歡上看獵物臨死前掙扎，痛苦，絕望的表情，就像是造物主般掌握這別人的命運，是生是死，全由他一人說了算。

扭曲陰暗的心靈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增長。他小時瘦弱，被同父的兄弟欺負的不少，隨後他把滿腔怒火轉移到各種昆蟲鳥獸身上，折磨他們給自己帶來快了。慢慢長大，他再也不怕任何人的欺負，因為那些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去了，至於死的原因是什麼……

而如今，景繁並沒有得罪他，他卻想要了她的命。救景軒的方法多得是，他卻選了最為極端的。說來可笑，他想知道他思思念念的小東西知道他的姐姐為他而死是什麼樣的表情，越想越讓人興奮呢。

隨後荊雲轉身大步離去，大笑。

景繁在他身後站著，胸口猛烈起伏，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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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的嘴唇愈加幹裂，眼眶愈加深黑，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瘦，皮膚下的肋骨隔著白色褻衣都能看出來。

景深把毛巾放在溫水中，接著擰幹，慢慢地擦著景軒的嘴唇，額頭，和臉。用手撥拉了他耳邊的碎發，就像對待一個珍貴易碎的陶瓷。

擦完景軒的臉蛋，便把毛巾放入盆中。身邊的丫鬟極有眼色地端著水盆離開。動作默契，行雲流水，彷彿這樣的事情已經做過許多次了。

景深握緊了景軒如幹枯樹枝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閉著眼睛，像在祈禱著什麼。

他的弟弟，他一直吝惜疼愛的人，從小到大皆為如此。哪怕他未為皇帝時在朝廷之上與各路蛇鬼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也從未想過把他拉入這混亂的世界，他只要享受他最終的勝利就好了，只要安安心心做個王爺就好了。偏偏滿腔熱血，不顧一切，不顧他的反對，要成為什麼保家衛國的將軍！

後來邊關大捷，先皇對他評價越來越高，朝廷百官中也有人戈倒，景軒的位置越來越舉足輕重，他就越來越難得到他。還好最後有奸人誣陷，他將錯就錯把他拉入自己的懷抱，死也不放手，他怨恨他，他也不放手……只不過現在他真的後悔了。

軒兒，醒來吧……

我錯了……

你醒來，我放你自由……

我捨不得你死……

求你了，不要再睡了……

求求你了……軒兒

將近半個月，日日夜夜的看守，中藥，針灸，各種治療方法從未斷過，可床上之人毫無起色。與景深而言，絕望像坍塌的天空不給人留一處呼吸的餘地。

像是心裡的防線終於決堤，悲愴的洪流無處發泄統統化作眼淚無聲低落。景深痛苦地趴在景軒的肩上，哀聲痛哭，不一會兒景軒的褻衣上顯露一片水漬。

他害怕他景軒死啊，他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將是白費力氣。他費勁心思登上皇位只是不想景軒死於其他皇子之手，他想一直保護他，想給予他榮華富貴的生活，想他不要與自己同樣殫精竭慮。

可是他死了，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他繼續支撐，待在在這皇位上呢。

外面天色漸暗，蛐蛐聲纏綿不絕。屋內蠟燭早被下人點燃，散發著微弱的光，淡淡的藥香布滿整個房間。

感到那人的手指微微動了下，景深略帶驚喜的看向景軒。那人竟然睜開了眼，雖然看起來虛弱無比，彷彿下一秒又會沉睡過去，但他醒了，這就足夠了。

然而他高興了還沒多久，就聽景軒用羸弱的嗓音說道，「皇上，殺了我吧……」

怎麼會是這句話呢，他最怕就是他死，他卻在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執意要自己殺了他。

景深苦笑搖頭。

「我，我吃人了，我是怪物……殺掉我。」虛弱的語氣帶著堅定。

景軒是真的害怕了，那次變成野獸撕咬侍衛的場面每每會在他的夢中出現，逃也逃不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啃噬生肉飲食鮮血就痛不欲生，卻無法制止自己的舉動，他害怕自己終會變成兇猛野獸，傷及無辜的人。

然而他卻不知道那是他唯一一次暴動，也是最後一次。

景深突然笑了，只不過那眼眶中積蓄的淚出賣了他，「你是朕的軒兒啊，是朕的弟弟，怎麼會是怪物。」

可我不是你的弟弟啊，景軒眼睛發紅，鼻子澀澀的，「那我傷了你怎麼辦，哥哥。」

隨著這聲哥哥說出口，景軒眼角流下淚痕。

他又叫我哥哥了，他好久沒有叫我哥哥了，他沒有想過他還會聽到這個人在叫他哥哥……

景深抹去他臉上的淚珠，搖著頭，「哥哥錯了，軒兒原諒我好不好。哥哥不怕軒兒傷了我。」我怕的是你受傷啊。

他親了親景軒的手，「只要軒兒好起來，哥哥放你走。山高水闊，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想讓繁兒陪你，我就讓她和你一起。你喜歡吃點心，我就派人把吃的送給你。你想種田也好，我去向農夫家賣只黃牛給你耕地。一個地方待膩了，就換個地方，反正平世那麼大，處處風景美如畫，你喜歡的話一輩子都可以這麼過……只要能回來看看我，不不，我去找你……軒兒，好起來……"

景軒伸出另外的一隻手，擦掉景深的臉上的淚，「軒兒原諒你了。」

當初的少年情誼是真，後來的恨意也是真，只不過這些，他在夢裡都想清楚了，兩兩相平罷。

加上剛剛景深的那段話，讓他徹底把恨意放下了。他的哥哥還是從前的那個哥哥，只不過從前看到的卻是他哥哥想表現出來的樣子罷了。景深對他的情感，他接受不了，但好歹兄弟一場，手足情深，反正時日也不久了，何必怨恨讓兩個人都不得心安呢，